第212章:濯锦江畔花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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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我们兄弟一场,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刘县尉一边躲避张晓华的追捕,一边回头哀求。

    “法不容情。”张晓华沉声道。

    “呵!法不容情?你怕是想拿我归案,再取而代之吧?”

    哂笑一句后,刘县尉继续道:“张晓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对这县尉一职虎视眈眈了,等的便是我落难之时,再添一把火,好让你尽快上位。”

    “刘万里,你以为县衙里的人皆如你一般,贪慕权势,利欲熏心?别人不,就譬如县长大人,为官几十年,将成都县治理得繁荣祥和,让成都的百姓优游岁月,若他贪恋功名,早在数年前,便可跟随下邳王去往京城任职。”张晓华立马反驳。

    “我没他那种崇高精神,我走上仕途之路,就是想改变自己出生佃户的命运,想升官发财,衣锦还乡。”

    刘县尉一挥,嗤之以鼻。

    “想升官发财,衣锦还乡,这都没有错,但你错在知法犯法,以权谋私,更错在辜负了县长大人对你的期许,辜负了兄弟们对你的信任!”张晓华大声喝道。

    闻言,刘县尉脚下一滞,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张晓华则乘此会,一个箭步上前,将其捉住。

    “我不想坐牢!”

    刘县尉抬肘击向张晓华的面门,再伸将他推离,继续往前逃去。

    “站住!”

    不过,他还未跑出三丈远,便被追赶而至的官兵团团包围,其间,不乏自己的下,以及同僚。

    “呵呵”

    刘县尉见状,唯有徒然一笑,再束就擒

    “你没事吧?”

    等到众人将刘县尉拿下,并押送回县衙后,章郎才跑至行在最后的张晓华跟前,蹙眉看向了他面部的伤口。

    “没事。”

    张晓华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不想多言。

    “记得回去擦药啊!”

    拍了拍他的肩膀,章郎便随鬼板眼等人转身离去。

    “张贼曹怕是要萎靡一阵子了,据,当初,正是刘县尉将他招进县衙的,算是他半个师父吧。”鬼板眼声道。

    “会给刘万里怎么判刑?”章郎凝眉问道。

    “这要看他是否配合审讯,若是主动交代所有罪行,并将同伙全部供出,应当有减刑,但坐牢是避免不了的,而且,以后的仕途之路怕是就此断送了。”鬼板眼蹙眉道。

    “哎!行差踏错步步错。”

    仰头望向天边的落日,章郎发自肺腑地嗟叹了一句

    “不是孔笋,是一名自称林老伯的人服我偷取印章来刻印,从而制造假名籍用以牟利。”

    “对!就是老鬼,我当初并不知晓林老伯便是老鬼,以为他只是一名违法商人。”

    “若知晓他是老鬼,我当初便不会”

    “咳!他死后,我原想收,谁料,孔笋又找上我,并开出了更高的价钱。”

    “我不晓得孔笋与鬼市是否有关系,但他确实很有本事,且行踪神秘,还身不凡,我曾试图跟踪过他,可到最后,总是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里。”

    “孔笋背后的人?我不知晓他背后是否有人,但在和他的接触中,感觉他像是自己单干的,并未与人合谋。”

    “为何这般认为?唔应当是任何事情皆是他自己在拿主意,未曾听他过,要回去和谁商量之类的话,所以,便有此猜测吧。”

    “阿赭?我未曾与阿赭接触过,只知晓她在暗地里帮孔笋做事。”

    “我晓得他在私造武器,亦是我让他躲进我家里的,但我从未参与过售卖违法武器之事,帮他打掩护,只是怕假名籍的事情被他供出罢矣。”

    “淘金?这个没听他过。他这人防范心很重,极少提及自己的其他生意。”

    “我真不晓得他们二人会躲在哪里,如果不在高阳村,那多半在高阳村附近的密林吧,我曾听他过,那里有好几处他们的秘密据点。”

    “县长大人,我还有会吗?”

    两个时辰后,审讯毕,颓然疲惫的刘万里皱眉看向坐于对面的朱县长,喑哑而问。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丢下这句话后,朱县长便起身离去。

    “呜!”

    可当他步出审讯室的那一刻,眼泪忽至,遂赶紧捂住口鼻,躲避着周围的下,匆匆离去

    “恭喜你,张县尉。”

    两日后,刘万里以特殊囚犯的身份,被押送去车官城服役,于他而言,算是最好的结局。

    除此外,张晓华获得提升,取代刘万里担任县尉一职。

    闻讯此事的章郎,抱着一坛杞酱酒前来道贺。

    “走!哥请你喝酒去。”

    “不去了,我要去给刘县刘万里家寄些钱过去,这些都是兄弟们凑的,想到他家里并不宽裕,又有一位长期卧床的老母亲,加之两个儿子尚年幼,他这一去车官城,怕是再难出来,所以”

    张晓华捧着那个满当当的钱袋,哽咽难言。

    “再加我一份吧,毕竟,我和他亦算相识、共事一场。”

    着,章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塞进了张晓华的怀里。

    “咳!”

    被他指碰触之际,张晓华全身一怔,心跳随之加速。

    “多多谢你。”

    俯首道谢后,张晓华便带着章郎向驿站行去,而后再寻了个江边凉亭,坐下把酒痛饮。

    “你,他是坏人吗?”

    酒过半酣,张晓华双撑腮,蹙眉而问。

    “那你,林老伯算坏人吗?”章郎反问。

    “算!”张晓华肯定点头。

    “你得没错,林老伯坏事做尽,当算坏人。可是,他却帮助了许多年老体衰的渔民,以及孤寡老人与孤儿,并一直帮着我照料章鱼他们,又在想法治我的腿疾。兴许,他的这些行为只是在为其真实身份作掩护,亦或许,是在赎罪,但对于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而言,一定会记下他的好,并在清明之际,为其点上三炷香,祈祷他来世做个好人。”章郎轻声道。

    “他临死前曾对我过,行好事易,但做好人却甚难,因为,好人要一辈子做好事。”他又喃喃道。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亦要让自己行好事做好人,才不枉为人一遭。”

    语毕,他举起酒杯,目光炙热地看向了张晓华。

    “好!不管今后如何,我们都要努力成为好人。”

    张晓华亦举起酒杯,信誓旦旦。

    “不是努力成为好人,得你好似现下是坏人一般。”章郎笑道。

    “那那要怎么?”

    张晓华醉意袭来,神志渐迷离,舌头亦跟随打结,张口便磕巴。

    章郎见状,伸出食指在其眉心轻戳一下后,才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唔诸恶莫作”

    着着,张晓华便趴在石桌上,开始呼呼大睡。

    “啧!就这点儿酒量。”

    章郎笑着摇了摇头,便起身将其扶起,“喂!先别睡,我送你回家。”

    “不不回家。”

    张晓华斜靠在章郎的怀里,闭着眼咕哝回应。

    “不回家,那去哪儿呀?难不成,带你去县衙,让你睡公堂?”章郎打趣道。

    “去去你家”

    张晓华虚开一只眼,抬眸凝视着章郎,目光迷离,眼波涟漪。

    “咳!我可不想收留你。”章郎赧颜道。

    “就去你家。”

    言罢,张晓华便将两只胳膊圈在了章郎的脖颈上,又将整个身体挂了上去。

    “赖上我了,是吧?”

    章郎哑然失笑,干脆蹲下将他背起,“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喂喂!睡着了?”

    “呵!沉得跟猪似的,还是待产崽儿的母猪。”

    你才是母猪!

    听得此话,半睡半醒的张晓华双肩一颤,当即在心里回怼一句。

    “张花,你丫上辈子该不会真是个姑娘家吧?被我辜负终身,所,这一世才来找我讨债。”章郎又道。

    你才是姑娘家,我是爷们儿!

    张晓华又在心里反击一句后,便微扬着唇角,沉沉睡去。

    落日刚好,不炙不燥,映照着二人重合的身影向濯锦江畔缓缓而去。

    晚风拂过,风影轻飞,日落江面花弄影

    “秋秋。”

    “师父!咦?”

    濯锦江畔,听闻王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湫蔹立马转身,却并未瞧见王瓒的身影。

    “我在这儿。”

    一个长影闪过,只眨眼功夫,陈湫蔹便倒进了一个宽大胸怀里。

    “师父,你又在戏弄我。”

    陈湫蔹仰头望着他,嘟嘴抱怨。

    “唔!”

    不过,回应她的,却是一记热吻,霎时令她猝不及防,心慌意乱。

    “想我没?”

    激吻过后,王瓒将陈湫蔹转来面向自己,眉目柔情地凝睇着她。

    “想。”

    陈湫蔹含羞点头,伸将王瓒主动环住,“郗府女君的案子应当告破了吧?我刚才出城的时候,看到了凶的通缉画像。”

    “嗯。”

    王瓒微微点头,并未多言,而是轻揽着陈湫蔹,于江畔徐徐而行,“秋秋,还有几日,便是你的,及笄礼,你可有,准备好?”

    “我其实我没有想过这件事,毕竟我的双亲已不在人世,没人为我主持这个仪式”

    陈湫蔹到后面,声若蚊蝇。

    “秋秋,你还有,祖父与,兄长,况且,这个仪式,并非只能,由双亲来,主持。”

    王瓒紧搂住她,郑重道:“及笄礼,非同可,我定会,帮你好生,操持。”

    “为何师父会这般在意我的及笄礼?”

    陈湫蔹不解,但心中却满满暖意,并透着窃喜。

    “因为啊”

    王瓒停下步伐,垂眸看向她,莞尔道:“待你及笄,过后,我才能,向你祖父,提亲。”

    咚——

    濯锦江东南下游,一具尸体被人从一艘舲上的窗户扔出,在渐起涎玉沫珠后,很快沉了下去,只余飞珠溅玉被夕阳照得莹莹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