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私恨偏爱总在不经意间
桑问完了阿渡, 只问他接下来如何算。
阿渡只耸耸肩,一脸随意道:“秦照川都死了,我当然是下山了。”
表情高高挂起,仿佛一个个盎然而立的义愤念头都已融在往事里。
桑皱了皱眉。
他以为把这几桩骇人听闻的惨案分享给阿渡听, 对方即便不愤而出手, 也会有留下来继续探索的欲望。
可他竟然要走。
他对杀死林袖微,探查林袖微, 竟是毫无兴趣?
阿渡道:“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我本就不是像你这般舍生忘死的大侠, 我杀人也并非为了义气, 是为了填埋我心中的遗憾, 为了杀人的那一瞬痛快与爽感。”
桑明白了。
阿渡并非沉浸于义愤。
而是沉浸于找死。
他享受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刺激与快乐,他因为积极地冒险而蓬蓬勃勃地生活, 在不找死、不冒险的时候,他就只是存在于人世而已。
所以他不屑于暗杀。
不屑于在床上了结了那秦照川。
他非要把自己逼到生死关头, 才能去品味出濒死临死的种种快意!
阿渡又道:“我现在不杀林袖微,我也不推荐你现在去动林袖微。”
桑奇道:“为什么?”
阿渡笑道:“一来, 他已怀疑你, 你回去就多了份危险。二来,他杀了秦照川,这才仅仅是杀戮与清洗的开始。”
桑悟道:“秦照川秦苍双死的蹊跷,势必有人不服他上位,他为了巩固门主地位, 必要大开杀戒。你是想等林袖微杀完一波又一波,再去杀死他?”
阿渡点头。
他的眼神在光下雪亮而又可怕,像漾着的刀光与剑芒。
“一个帮派想要从外部攻破, 可不是容易的事。可从内部开始崩坏, 却要容易得多了。林袖微, 一定能让‘照天耀地门’彻底大乱!”
“我希望秦照川去死,也不希望他手下人活。他灭人满门,下的是令,动手的可都是帮派的堂主、走卒、门徒!这些秦照川的走狗……我宁愿他们自己内讧起来,然后杀得彼此人头滚滚!”
桑沉默片刻,道:“所以,你是想等这些人内讧一段时间,彼此杀伤过半,或等到‘照天耀地门’乱象已成,再来杀了这林袖微!?”
阿渡笑了:“不错!那时他大概是志得意满,完全安下心来,杀死那样一个林袖微,岂非更好,更痛快!?”
他顿了一顿,杀气在他脸上乍然一出,如一把剑决绝地折为两段!
【仇炼争疑道:“他是想借着一个大恶人的手,去剿除一些恶人,然后他再自己杀了这大恶人?”
柳绮行道:“可他怎么就确定……他将来一定能杀得了林袖微呢?万一林袖微过段时日,羽翼已丰……”
我叹了口气:“因为他是阿渡……他做人做事,本就随心所欲到了极点……哪里有人能够指挥得了他呢?”】
桑本要劝阿渡同他一起去杀人。
可他忽然觉得阿渡的条条歪理,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
【仇炼争听得皱了皱眉。
他把那茶杯的凉水随意一倒,语气也凉凉道:“看来你在那一刻……也成了秦照川。”
我一愣,他口气更加沁凉道:“你是被这阿渡……给勾引住了!”
我“噗”地一下。
险些把凉水一滴不剩地全喷到他的脸上!
仇炼争却凉凉地笑了一笑。
不知是因为得逞而快乐。
而是因为我重复了他的窘态而快慰。
我则把嘴唇上沾着的水滴一擦,极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你别学了个新词就滥用啊!
仇炼争却笑得更欢、更凉了。
他竟似因我这一瞪而更畅快!
我忍不住重重道:“你好好听故事,别乱发评论!”
不给赏就算了,你还当面刺我是吧?
你现在是代替了常的背刺人设了吗?
仇炼争讥诮一笑道:“为了你的面子,我也可以不是勾引,他蛊惑了你,也许你会更能接受?”
常在这一刻的脸色,简直可以和猪肝比翼齐飞。
钟雁阵看的面色微异。
那高悠悠则面无表情。
倒是我冷静下来,顿时嗅出了一些危险而微妙的味。
仇炼争原先在发冷、发悲。
发一身的愤世嫉俗与刻骨的怒。
可当高悠悠来了之后,他不知是察觉了什么,还是否定了什么。
他刚刚竟似享受我那一瞪。
他好像认为我的窘态与轻怒是一种景色。
是可以赏心悦目的。
就好像他去斗杀那“铸血坛”的三个高手时,用那双狠辣的手,去非礼叶颜,在那臀上流连时,他也享受着叶颜的薄怒,也在欣赏叶颜那一刻颤抖着的羞耻,他因此欢快一笑,然后从容赴死。
这两种混账行为之间的类似,让我觉出了极深的异样。
他了不把我当叶颜。
为什么行为模式还是那么像?还是喜欢从我的羞窘中获取快乐?
难道他的性癖没有长在臀上,而是长在别人的性情里?
……真是一条深不可测的毛毛虫啊。
我沉下脸,慢慢道:“这和勾引蛊惑无关,我那时确实查不出林袖微和这些案子的更多联系。而阿渡善解读人心,他的意见很有价值。”
仇炼争却再问:“他再善于解读人心,难道有叶颜与你唐约擅长解读人心?”
他再度皱眉,这次眉头似被覆雪的刀劈了一段,显得凉气沾眉。
“到底,你其实还是喜欢他、欣赏他,又何必遮遮掩掩?”
我把讥诮的脸色挂上了,笑笑道:“就算我当时是有一些喜欢他、欣赏他,你又为什么这么在意呢?”
我学着他那样阴阳怪气地笑了一笑:“你我除了是敌人,除了是书人与听书人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关系?”
仇炼争听罢,目光随即寒峭如松中带雪。
“我和你,确实没有别的关系。但只这书人和听书人的关系,就已经很重要了。 ”
就只是原耽(同人)作者和读者的关系吗?
仇炼争又道:“不过,你既是个书人,就不该带太多个人情绪……你更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讲,而不是深入其中……”
我这不是自我代入。
我本来就在里面啊!
而且你听的是免费文好不好?
你连赏都没有!你还这么多挑挑拣拣?
我深吸了一口气,与常对视一眼,也看出了他的无奈与担心,我便笑上一笑,故作不在意地看了那仇炼争一眼。
“我既是书人,在叙述故事时,就不可能不带有自己的想法与思考。人在世间,又岂能完全不被私恨与偏爱所影响?你都做不到,又何必要求我?”
“我确实做不到。”仇炼争忽发出一句奇怪的感慨,“我就是因为私恨,才能活到这一日。”
但他马上又看向我,一字一句道:“但你是唐约!你的偏爱,绝不能太明目张胆!”
明目张胆的偏爱?
这本来就是阿渡的故事啊!
你在一个单元主角的故事里嫌主角抢戏吗?
你这个虫头虫脑里平时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我皱着眉提醒他:“这本就是阿渡的故事,桑很快会走的。”
听到桑会离开阿渡后,毛毛虫就好像从我这儿赢得了一场胜。皱着的眉头忽然不皱了,像云朵那样舒展了。
连他讥诮的唇,都忍不住透出了轻惬的笑。】
桑上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案,可线索似已被封锁。
他提起这个,阿渡对此回应道——时间能够带来一切。
桑查不到林袖微的马脚,是因为林袖微作为义子时,太谨慎微。
可等他当了门主,他肯定会有些放松。
也必定会露出马脚。
他或许会联系那些帮凶,帮他巩固那不算稳固的门主地位,也或许会与幕后主谋来些光明正大的合作与交易。
所以等他上台,看看他忽然与哪些势力产生了联系、与合作,这才是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线索的安全法门!
这些话确实劝动了桑,可却没有让他下最终决定。
让他下定决心下山的,竟然是一场雨。
一场绵绵温柔的秋雨,预示着雨季的到来,淅淅沥沥地贯入大地与人心。
看见这场雨,阿渡是快活的。
他喜欢淋雨,也喜欢喝雨水。
雨水本就是比雪水更纯净有味的东西。
桑脸色却很沉,沉得像一把即将崩塌的大刀。
阿渡奇怪道:“你怎么了?”
桑淡淡道:“我不喜欢雨。”
他仰头看了看天,道:“我已决定下山了。”
他前头考虑了那么多、那么久。
可最后促使他下了这决定的,却是一场看似轻薄温柔的雨。
【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常忽然微微侧转身,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以极深切的悲伤与同情看了我一眼。
因为只有他知道,我还未消化完“天冰缥缈掌”的寒劲儿时,每到阴雨季节,总会冷症发作、寒痛不已,咬牙咬到舌,发抖发到整个人都瑟缩成一团,却仍觉得冷。
所以我看见那场雨,便知道不能再留下去。
我若留,内伤发作时,可没人会对我手下留情。】
桑了这么古怪的一句,阿渡却好似觉得很有意思。
他因对方的随性而感到了乐趣,道:“下山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桑道:“你这人很有意思……你的话也很有道理……”
他顿了一顿,轻轻地出重话:“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渡沉浸于杀。
桑专注于活。
杀和活,本就是两条平行的道,只有扭曲了才会交接于一点。
阿渡明白了。
他下山以后,果然再未见到桑。
可他却去见了另外一个人。
你听到这来可能会觉得奇怪,因为这是阿渡的情爱故事。
可目前里面只有欲海与义愤、有深沉的悲与扭曲的怒。
却没有情。
也没有爱。
可阿渡接下来要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若对你话,就像海风扶着浪,经过浪潮风势的重重减退,拍到人的耳朵里时,只剩下暖洋洋的亮水与微风。
这人若对你笑一笑,就像一整片宁谧的湖光山水从他脸上倒下来,朝你温柔地涌过去。
这实在是一个很秀美、极温婉的男子。
秀美尚可,但温婉本不该用在男子身上。
可这个词为他破了例。
他的名字就叫梁挽。
脊梁的梁,挽留的挽。
挽留离人的心,挽住归人的手。
【钟雁阵目光一震道:“梁挽?”
柳绮行也皱着眉:“阿渡的故事里,竟然还有梁挽的出现?”
仇炼争眉头向刀口一抬,而高悠悠的目光却也带了亮芒与兴奋。
他关注的点不在情爱,而在别的。
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手脚上快的过梁挽!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光明正大的决斗中,以武器快过他的速度!
正如仇炼争是寒掌高手之一,我也是赤热掌三大高手之一,梁挽却没有这个之一。
他是这年轻一代,是这江湖上近十年来,轻功绝顶超群的第一!】
作者有话要:
双更的第一更,第二更随后就到~
桑这个马甲弃了,但唐别的马甲还会在这个故事里出现XD
感觉有很多新读者涌进来,所以得解释一下。
阿渡、梁挽,出自于我的上篇文《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虽是老人物,但新读者不用去补旧文也能完全看得懂且看的愉快!因为故事是新的,阿渡的正牌攻也不是梁挽。
去补的话也可以,因为这篇是沙雕武侠,全文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