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9章 他逃,他不追,他却插翅难逃
“出国?”
程京泽把话筒放回电话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的语气,挑眉问他:“出国怎么了?”
气氛倏然变得压抑,男人走近他,透不进光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薄唇轻启:“你果然是为了他。”
“不然呢。”程京泽被逗笑了,朝着晃着自己的镣铐,“难不成在你这坐牢,满足你那无趣至极的游戏癖好?”
纪淮眸光晦暗不明,看起来并没有被这番讽刺的言论伤到,只是指尖在抖,没话,紧紧地盯着程京泽,试图将那平静无澜的神情彻彻底底撕碎。
居然想离开他?又一次。
程京泽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见他面色阴沉,反倒是微勾起唇,“纪淮,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不对。还差脖子上一个狗的项圈,你不是一直把我当狗的么?缠着你,只要喊一声名字就会摇着尾巴到你面前,不惜一切索取那几分注意。有钱的确使唤一条听话的狗,可惜,我现在不缺钱,也不是狗。”
言落,程京泽给了他一记冷眼,走到厨房,在纪淮跟过来之前用菜刀劈断了镣铐。
“啪嗒”一声,碎裂的声音。
程京泽把断开的镣铐丢到地上,正视着男人,“不好意思,我该走了,公司很忙。”
纪淮肩膀僵了一瞬,一把将他拉回摁倒在沙发上,拽过他的手,程京泽正想挣扎,余光瞥见纪淮手腕处的疤痕,忽然就不动了,神情平静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纪淮抓着他的手松开了些,动了动喉结,没去看青年质问的眼神。
“你出不去的。”他道。
程京泽心中划过一丝钝痛。
总是这样。
不缘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大概能知道些原因,他是个替身。
纪淮在他身上投注了十年光阴,得不到白月光,就想得到赝品,他前世甘愿沉沦其中,不过因为贪得一时温柔乡,刻意去忽略男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温柔到底属不属于他,刻意去淡忘那些难过的瞬间,只想在短暂的余生有他厮守。
他当时以为,自己不过是生命脆弱的人间蜉蝣,活不了多久,谁知道他竟能撑下十年的病痛。
而如今他还有漫长的余生,不该再把时间浪费在一颗不会结果的树上。
痛过一次,哪里还敢再往坑里跳?
他沉默着,也不话了。
相信陆洋会来救他。
纪淮给他的手腕换了副新的镣铐。
之后找来工人,将家里的墙钻出一个洞,再安上门,外卖可以从这个专门的渠道送入。
偶尔家里会来不少人,都是些高层股东,在客厅里开会。
一整个月过去,陆洋都没有来。
程京泽没有手机,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便是电视。
他经常在沙发睡着。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身边躺着纪淮。
那场面像前世无数个清,光透过窗在男人的脸上,让精致硬朗的五官更加耀眼。
程京泽看着这张脸总会失神。即便是此刻。
他移开眼,走下床到浴室里洗漱,之后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倒了杯水喝,开电视继续看昨天看过的剧集。
纪淮起床时会把放外卖的碗洗干净,而后把电脑搬出来,坐在客厅。
两人都默契着一言不发。
到了中午饭点,程京泽在纪淮书房里挑了本日语书,他看封面就很喜欢,于是翻开了看上面看不懂的字符,就这样看了一个下午,没发现时间不知不觉流走了,他第一页的第一行还没有看完。
总觉得是句美好的话。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那句看不懂的话正预示着他的人生,或许是在日复日枯燥无味的生活里找到点盼头,他紧紧盯着那一行字,并记了下来。
到了晚饭点,纪淮见他还在看书,把外卖盛好放到他面前,喉结滚动想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
纪淮吃过饭,发现程京泽还在盯着那串字符。他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迫切想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如果他有手机,一秒就可以翻译出本国的语言,可他的手机不知道被纪淮藏到哪去了,他并不想开口问纪淮,心中揣着一个未知数,总有些喜悦。他喜欢艺术,常常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他机缘巧合拿下这本这本书,第一句话一定预示着他的未来。
纪淮把他的书抢走了。
程京泽眸光一黯,那凶恶的眼神像是在控诉他,居然把他的未来抢走了。
纪淮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饭。”
程京泽把饭吃了,洗过澡躺回床上。
他们话很少,因为在这里的前两周,程京泽把所有争议与愤怒都了个遍,做出反抗离谱的事情只多不少,把话尽了,事也做尽了,也就不挣扎了。
从始至终,纪淮都是沉默。
程京泽觉得他像个哑巴。
跟哑巴疯子作对是没有好处的。
程京泽无休止的反抗过后,带来一片祥合。
他们还是会上床,这么多年依旧干柴烈火,可能一个眼神,就滚了一夜。
第二天,程京泽若是起不来床,纪淮便会像保姆一般喂他吃饭,帮他洗漱。
整整一个月,程京泽已经麻木了。
手上的镣铐都快成为他的肢体,只有换衣服的时候,纪淮会帮他取下来。
换完,他便认命一般伸出手,等待上锁。
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公司,如果没有这个镣铐,光看现象,倒有点像前世的样子。
听话乖巧的面纱下深埋着怎样的心?
程京泽做好了逃跑计划。
每周一的十点,厦美项目经理与股东会在客厅和纪淮开会。这是唯一一次开门时间。
只要假装赖床,在十点起床,让纪淮解开镣铐,就有机会逃出去。
并且不能走专用电梯,纪淮手里有紧急停顿的按扭,必须从五十八楼跑下去。
但同时要确保纪淮乘坐电梯下来的时间,慢过于他爬楼梯的时间,所以要提前将电梯捣毁。
具体方法有些铤而走险,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机会。
他看了眼浴室。
纪淮还在洗澡。
于是他拿了身睡衣,直接推开门走进去,装出惊讶的神情,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抬眸与纪淮对视一眼。
勾唇一笑,“一起吧。”
一夜颠鸾倒凤。
天还没亮,程京泽起了个大早,要在以往经历整夜云雨他定是要睡到下午的,可今天兴情高涨,嘴角喙着抹浅淡的笑意。
在床头拿起纪淮的手机,看了眼锁屏界面。
今天是周一。
他把纪淮叫醒让他点外卖,吃饭后又躺回床上,“过来。”
纪淮正在沙发上敲着键盘,闻言一愣,程京泽这段时间很少主动和他话,要么是床上情到浓时咬破唇被逼出来的几声低喃,要么是骂他两三句脏话,话突然变得正常,还真叫人意外。
他很快放下电脑走到床边,“什么事?”
程京泽转过去趴着,漫不经心道:“帮我揉揉腰,疼死我了。”
纪淮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
程京泽回过头瞪他一眼,“你他妈舒服一晚上,给老子揉下腰不乐意了是吧?”
这语气算是对味了。
纪淮把被子往旁边放,坐到床边把他后腰的衣服掀起来,入目是那道触目惊心的术后疤,他的手有些僵。
“愣着做什么?”程京泽抬起腿踢他腰,“快点的。”
纪淮给他揉了起来,动作生疏,能看出没多少经验,一会用力过猛差点揉出淤青,一会轻盈如絮地擦过,跟挠痒似的,程京泽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顺手拿了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于是放心地继续享受。
只要在十点之前拖住纪淮,那么他就会没时间制作开会的文件,届时他再缠着要换衣服让纪淮给他解开镣铐,解开后股东们都来了,他就能趁机跑出去。
“别干揉啊。”程京泽表情有些嫌弃,或者是被揉疼了,“去拿点药酒,疼死我了。”
纪淮蹙起眉,动作一顿,“很疼?”
他心下有些奇怪,昨晚才做了两次,以往两人做的次数更多,都没见程京泽疼成这样。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你试试?”
纪淮没应他的话,转身去拿药箱了。
回来后,给程京泽的后腰倒上药酒,纪淮又开始了他没轻没重的揉法。
程京泽气得在心里骂了十万句脏话。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眼看就要到十点,纪淮停了手,沉声问他:“怎么样?”
程京泽皱着眉摇头,“不行,你再揉揉,揉得挺舒服,一停手就开始疼了。”
纪淮原本要站起来的动作一顿,手放回青年的后腰上继续帮他揉。
程京泽又瞄了眼时间,差不多了。
三、二……“叮咚——”门铃响了。
程京泽瞬间坐正,咳了一声,“你这药酒把我衣服弄湿了,快给我换身衣服。”
“我先去开门。”纪淮站了起来,程京泽拽住他的手腕,咬牙道:“不行,你们是要开会是吧?等会都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赶紧给我解开。”
纪淮依言给他解开了。
程京泽脱掉上衣,却没有立刻换上衣服,而且走到浴室借口要把后背湿粘的药酒洗掉。
纪淮等了一会,浴室的水声窸窸窣窣,外头的门铃又响了一声。他走出房门,浴室门缝露出一只眼睛。
等程京泽听见“啪嗒”一下的开门声,才套上衣服走出门。
这次来的股东有不少陌生的面孔,程京泽隐隐约约知道纪淮在谈其他什么重要的项目,厦美集团也对此次的合作很是重视。
程京泽从床底下拿出自己的特效化妆品,在额头上快速画出一道伤口。
“砰——”
他的一声惊叫,把客厅外的人都吓得不轻。
纪淮很快走进来,一看他摔了一头血,脸色变得铁青。
程京泽动了动喉结,有些心虚不与他对视,走出房间门到客厅,像是故意似的,丝毫没有向众多股东掩饰他额头上的伤口,拧开门正要出去,纪淮摁住他的手,“你去哪里?”
“医院啊。”程京泽刻意的很大声,“我这样下去可是会毁容的,你先谈工作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纪淮拽回他的手,几个股东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传闻中夫夫和睦,现在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程京泽勾起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不信,纪淮能顶得住别人对他奇怪质疑的目光,要是不让他自由出入这种事传出去,对他名声可是有巨大影响的,何况在场的大多也有自己的公司,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算错了一棋,却歪正着。
纪淮根本不在意这些股东在背后怎么去他,他只是盯着程京泽额头上的伤口,便放开了手让他走。
不能再留疤了。
程京泽有些意外,甚至不用捣毁电梯,直接光明正大坐着电梯下去。
他没想到逃出来如此简单,总觉得后面还有一环在等待着他。
出了庄心区,他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司机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口一愣,以为是什么黑社会,关上车窗就要跑,程京泽连忙走到车前,用手擦去额头的上化妆品,朝司机露出一个笑。
司机这才敢把车门锁开让他上车,“不好意思啊,最近这边经常有人架闹事,我怕哟。”
“没事。”程京泽看着计程车的表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钱,顿时有些心虚,“那个……师傅,你的手机可以借我个电话吗?”
“没带手机啊?”司机笑了一下,见他点头就把手机递给他,盯着镜子里他的脸笑:“你挺眼熟。”
“是吗……”程京泽刚开拨号键,就听见司机:“你还没报地址呢。”
“……等会哈。”程京泽也才想起这个事。
他来到A市是直接搬到纪淮家里的,所以根本没有找房子,那晚好不容易想要搬出去,租的一个月酒店也已经过了时间,现在这副样子也不合适去公司,他想了想,最终给肖峻去电话。
肖峻那头很快就接了,程京泽断了联系这一个月,肖峻找过他几次,无非是问他要不要出去逛逛,但都没有得到回应,觉得奇怪便去到程京泽的公司,结果却听程京泽的助理他和纪淮出去度蜜月的消息。
肖峻不知道他和纪淮之间发生的事,但知道他们因网络舆论暂时结婚了,以为只是形婚,没想到还会度蜜月,之后干脆也没再找过程京泽,怕影响夫夫的二人生活。
“喂。”程京泽咳了一声,“肖峻。”
肖峻微微一愣,一下子就把他给认了出来,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走出了之前的阴影,或者是掩藏得太深,没有被人发现,总之是带着趣的势头阴阳怪气:“哟,有了新换忘记旧爱,今天是什么天啊,您居然还能记起臣妾来,惶恐!”
“呸!”程京泽被逗笑了,这个月来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你在哪呢?”
“在家啊,还能在哪。”肖峻。
“好勒,那我过去你家,我有事要跟你。”
“哦。”肖峻又看了手机号,“你这是换号码了?”
程京泽看了眼自己手腕出镣铐的痕迹,淡淡:“是要换号码,之前的不见了,这个是跟司机借的手机,回去再跟你。”
“行。”
程京泽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带一百块钱现金出来,我没带钱,等会帮我付一下车费。”
肖峻啧了一声,“不是吧,你怎么沦落到没钱坐车。”
“不是,我只是东西落了,不跟你多了,估计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记得出来。”
肖峻好,而后挂了电话。
程京泽把手机还给司机,正好在红绿灯的位置,司机接过手机,盯着他的脸,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哦”一声,“你是程!”
“?”程京泽一愣,“啥诚?”
“程泽,不对,泽京,”司机拍了下大腿,“不对,程京泽,我想起来了,是你吧?”
“呃…是。”程京泽扯了扯嘴角,他没怎么参加新闻发布会这种节目,很多时候都是直接让助理代劳,唯一一张有点曝光的还是之前狗仔偷拍的背影,他有那么出名吗?
司机笑了一下,感叹道:“你们夫夫感情真好啊。”
“哈?”程京泽一脸茫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啊。”
司机没听出他不想接话,仍旧自顾自地着:“没想到纪总也会用情至深,我之前看他新闻,还以为是个冷面无情的家伙呢。”
“……”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直接倒头装睡。
到了地方,很快又醒过来,肖峻已经在路口等了挺久,程京泽大老远就看到他低着头不知道回谁的信息,笑得合不拢嘴。
程京泽抬步下车,肖峻才放下手机,把钱递给司机:“不用找了。”
肖峻回过头一眼程京泽的额头,吓得眼球都快瞪出来,忙不迭把他塞回车里,“快,师傅,去医院。”
程京泽笑了一下,跟司机摇摇头,拽着他走,“亲爱的,我这他妈是画的。”
肖峻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松下来,斜他一眼,“有病,没事画这个干嘛?”
“先进屋吧。”程京泽把他手机抢过手,“让我看看有没有奸情。”
肖峻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理发店认识的。”
“理发店?”程京泽一脸问号,“宝啊,你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上回是卖鱼的,这回是剪头发的?”
“我和他没什么。”肖峻随口。
程京泽走在他后面,半信半疑看了眼消息记录。
“卧槽!?”
居然一条消息记录都没有,全是转账。
这两人似乎掉钱眼里了,加上之后,肖峻转账十万,转账留言:谢谢。
那边似乎没看到消息,直到第二天才怒转三十万给肖峻,转账留言:谁他妈稀罕你那点钱。
肖峻直接转五十万过去。
对方很快转一百万过来。
肖峻又转了两百万过去。
之后似乎是限额了,两人换了个号。
对方转一千万。
肖峻转五千万。
……
直到刚刚,对方又发了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限额了,继续。
程京泽看得目瞪口呆,即使他现在不缺这些钱,但他也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新时代的玩法。
比谁更有钱吗?
两人进了屋,肖峻给他倒了杯热茶,程京泽还在震惊中走不出来,“你们是在干啥啊这是?”
“不知道。”肖峻把手机抢了回来,“这家伙挺有钱,也挺好玩的。”
“……”程京泽无言以对。
“你刚刚是想跟我啥?”肖峻视线下移,“你这…穿的是睡裤吧?”
“对。”程京泽瘪瘪嘴,他的经历倒没有肖峻那么惨,只是叙述起来难免有些心酸。
和肖峻轻描淡写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就像是一肚子的苦闷终于有地方可以倒一倒,程京泽心里轻松不少。
结果,他没哭,肖峻替他哭。
程京泽楞了楞,连忙给他递纸,“你哭啥。”
肖峻声音一抽一抽的,问:“他有没有强迫你?”
程京泽咳了一声,“好像没有。”
更多的时候好像还是他自己主动?
肖峻的哭声戛然而止,“那就好。”
“不是吧,你不该骂他几句?”程京泽一脸恨铁不成钢,“我等着你骂他我解解气呢。”
“得了吧,他对你挺好的。”肖峻。
程京泽气笑了,“你他妈从哪看出来的?”
“方方面面。”肖峻把手机掏出来,点开论坛,“你看看,他都把你们最近生活的点滴发论坛了,一开始他好像是想发私人的,结果点成了公开,一下子就被顶到热门第一,之后粉丝强烈希望他分享点日常,他就真的发了。”
程京泽接过手机,发现大部分是他的睡颜,他侧躺着,脖子下枕着男人的胳膊,主页翻下来没看见多少合照,基本上都是偷拍,程京泽从没有见过这些图片。
他吃饭、看书、看电视、睡觉、刷牙……
怪不得纪淮肯放他走。
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婚,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纪淮没有再来找他。
再次见面,是在新闻上。
纪淮进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