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有人比我们先来了。”
傅延显然没想到柳若松会这么直白地把这个话题怼回来,他还没习惯跟全新状态下的柳若松相处,一时间有些愣神。
柳若松完也隐隐有些后悔,他知道不该把气撒在傅延身上——何况还是现在这个时间段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傅延。
可他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反应,那些不可控的怨恨生根发芽,已经长到了令他自己都心惊胆战的地步。
如果面前是那个跟他一起经历了三辈子的傅延,柳若松或许还能自在一点,可偏偏在这个真空期里,他很难用平常心面对一无所知对方。
柳若松总觉得,傅延依旧在原地,可他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羞愧自己的改变,却又忍不住想要把一切剖给傅延看,自虐一样地试图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柳若松自己也茫茫然不甚清楚。
他的心被情绪厚厚地糊了一层玻璃,让他恨不得逃避一切能逃避的东西。
柳若松理智上知道这样不对,想要弥补地点什么,可情感上像是了磕绊,脑子里一片空白。
傅延不知道柳若松怎么突然吃了枪药一样话发冲,但他习惯了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问得太直了。
“知道了。”傅延叹了口气:“可惜。”
“什么?”柳若松疑惑道。
“你重启的时候,这件事已经来不及了吧。”傅延:“可惜,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柳若松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他是猜中的,还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傅延倒没想那么多,他想了想,又问道:“那邵秋什么时候能到西北。”
“……大概最晚一个月之后。”柳若松。
傅延点了点头,还真就没有再问,似乎是记下了这件事,准备找个好理由去告知赵近诚。
他自觉问完了话,便想拉着柳若松回去篝火堆附近,可人还没转身,就被柳若松叫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不及。”柳若松艰难道:“我就不能是公报私仇吗?”
傅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你是吗?”他问。
柳若松是缺乏安全感,但还没有诬陷自己试探对方的爱好,于是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傅延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没什么。”
柳若松愣愣地看着他,从傅延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他不是完全没起疑,他心里是真的想过这种可能的,只是他没有。
“可是——”
“若松。”傅延终于拧起眉头,担忧而严肃地望着他,认真问道:“我们之间有了信任危机吗?”
柳若松被这句反问震住了,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却不出话。
他支吾了一会儿,顾左右而言他:“可是邵秋是你战友。”
傅延向着他走过来,他捏住柳若松的胳膊,将他背靠后抵在了一棵树上,然后垂下头,额头抵着柳若松的额头,声问:“我做了什么,让你不相信我了吗?”
柳若松退无可退,有种无法逃避的窘迫感,他缩了缩脖子,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早了我会给你找理由。”傅延:“就算你告诉我你是故意的,我也不会苛责你——但我会带队去救邵秋,找得着就找,找不到也要找。”
柳若松之前只是预设,被傅延点破才发现,傅延确实如他所言,潜意识里就在偏向他。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弥补准备,准备以家属的身份来承担他的一念之差。
“我有时候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了。”傅延的声音听起来既困惑又疲惫:“你好像在害怕什么,但我无能为力。”
柳若松又觉得难过了,傅延好像就是有这种超能力,要么像个充电桩一样,帮他“充电五分钟通话两时”,要么就像现在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戳进他心窝里。
“我不知道。”柳若松低声:“我好像怕很多东西……我想做的很多,但又觉得你会不高兴。”
傅延沉默了一会儿,很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你做事不需要考虑我高不高兴。”傅延。
我太迟钝了,傅延想。
柳若松一直以来都是温和绵软的,他成熟、稳重、善解人意,愿意迁就,愿意体谅,从来没有让他真正为难过。
但人不可能没有脾气,他享受过的所有体贴,都是柳若松爱他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间,傅延心里涌上了很突兀的冲动念头。
“要么算了。”傅延:“我们离开这吧。”
柳若松骤然抬起头,他眼神又惊又疑,像是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傅延嘴里出来。
其实傅延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忽然觉得,如果柳若松是从无数次重启中重新回来的,那那些他们已经失败过的时间里,他一定也为此付出了足够的努力。
他一定是竭尽全力地尝试过了,可惜还是不行。
一次、两次……或许还有更多次,他应该已经足够对得起责任了。
我不能太自私,傅延想,我可以一次一次地试错,但柳若松没道理一起受这个折磨。
他已经从一个看花看草都会高兴的多情摄影师变成了一个草木皆兵的精神敏感者,傅延看得很心疼。
柳若松被他震住了,谁知道傅延一不二,他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真的左右环视了一圈,像是想就地跟柳若松私奔一样。
柳若松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按住他的胸口:“不、不行!”
傅延看向他。
“不能……不能走。”柳若松咬牙。
沉没成本已经太高了,他和傅延走到这个地步,谁都没法回头。柳若松清楚地知道,如果是上辈子不定还有跑的可能,这辈子已经晚了——不解决这件事,他这辈子都会活在被害妄想症里,总有一天会把自己逼出精神问题。
何况他还要等那个“战友”傅延。
“那就再相信我一次。”傅延。
他着撕下了外套上的肩章,把那枚象征身份的硬片塞进了柳若松的手里,然后包裹着柳若松的手指,引导他握紧了那枚东西。
坚硬的棱角硌着柳若松的手心,带来一点无法忽视的痛感。
“再相信我一次。”傅延认真地:“我以军装的名义发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理解你,陪伴你,跟你一起。”
傅延顿了顿,像是怕这句誓言没什么服力,又补充道:“你以后如果进了监狱,我就申请调去做狱警。”
柳若松:“……”
他的心本来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下,还没来得及感动,偏偏又被傅延一句话气得想笑,乌云散去好大一片。
柳若松又想哭又想笑,捂着额头跟自己较劲,傅延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道什么好。
“算了。”半晌后,柳若松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想那么多干什么……”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柳若松:“只要你好好活着,天下都能太平。”
柳若松咬了咬牙,握住手里那枚的肩章,像是握住了傅延滚烫的一颗心。
不想这些了,柳若松咬着牙想,有这个功夫天天招傅延哄他,还不如办点正事儿来得现实。
要么死在末世的洪流里,要么咬着牙冲出去……至于受了多少伤,保住命再吧。
柳若松定了主意,便不再多想,他还是收下了傅延的肩章,将其放在了胸口的内袋里。
他们离目的地仅剩一百多公里,柳若松心里有事儿,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几乎是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赶路。
越临近培育基地,路上的人车就越少,一路畅通无阻。
过了中午,柳若松一行人抵达邵学凡的苔藓培育基地。离得老远,贺棠就见基地外大门敞开,院里游荡着十好几只丧尸。
“怎么回事?”贺棠嘟囔道:“这么偏的地方,也有人中招了?”
柳若松眼神不如贺棠,眯着眼睛趴在车前靠背上,仔细看了一会儿,也只能看清几个黑点,不由得推了推贺棠,问了句怎么回事。
“好像不是研究员。”贺棠:“……但也不太确定,穿得都破破烂烂的,太远了,看不太清。”
“不过这安保也太差劲了。”贺棠:“大门都烂成这样了。”
者无心听者有意,柳若松脸色一变,登时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傅延瞥了一眼他的脸色,碍于车内还有别人,于是发了条通讯问他:“上次也是这样吗?”
柳若松极轻地摇了下头,手速飞快地给他回了一条:“没有,上次基地根本没事,是方思宁开的门。”
话间,贺枫的车已经驶近了,这次别贺棠几人,连柳若松都看清了破烂的大门。
大门被中间拦腰折断,向两边大大分开,看着不像是被丧尸那种蛮横的外力撞开的,好像是被折成这样的。
傅延眯着眼睛瞧了几眼那大门,忽然一按贺枫的肩膀,道:“停车。”
贺枫一脚踩下刹车,傅延顺手将枪塞进了柳若松手里。
“门上有弹药痕迹。”傅延:“有人比我们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