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然周岁生日这天，霍哲民特意邀请夫夫二人参加一档电视节目，美其名曰给孩子一个难忘的回忆——虽然家庭DV机也可以拍，可到底比不上电视台那么高清是不是？

    霍哲毅却一针见血戳穿他的假面具，“得好听，还不是为自己？”

    霍哲民立刻叫起了冤，作为天底下最疼爱侄儿的叔叔，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不过，要能趁这个生日会顺便给他家的食品店再个广告，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霍哲毅凉凉怼道：“我记得你们家不卖婴儿食品。”

    霍哲民着哈哈，“没事，大人可以吃嘛，再不济，摆着好看也行。”

    广告的作用在于吸引电视前的观众，至于拍纪录片的人要不要吃它倒是无关紧要——俗话得好，酒香也怕巷子深，霍哲民本人虽对厨艺一窍不通，却太清楚当今社会营销的作用，眼看着大哥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他总不能一辈子当个跟屁虫吧？

    一面殷勤望着林亦然，“嫂子，您觉得呢？”

    趁被大哥发现之前，赶紧扯了扯林亦然的衣裳，暗示有红包奉送。

    林亦然笑了笑，“我倒是无可无不可。”

    不过，他觉得今天的主人公未必肯听话——霍然然渐渐长大，猪仔一样的身躯里有着数不尽的活力，虽才刚学会走路，宁可蹒跚而行，也要迈着短腿满屋子乱转，林亦然不觉得他会听导演指挥。

    霍哲民拍胸脯保证，“不要紧，放着我来。”

    他那家店最大的客源就是形形色色的师奶，每日听她们满腹牢骚讨论育儿经，霍哲民自觉很有对付孩子的经验。

    他甚至请夫夫俩不妨先出去逛逛，等到傍晚再回来，拍个合影就行了——免得这一对俊男靓男抢了他的风头。

    霍哲毅本就算这天一家三口出去作耍，原本担心计划里有个孩子会造成诸多不便，本来节假日游人就多，再拖家带口的，光顾着当保镖去了。

    如今弟弟自愿替他分忧，霍哲毅当然求之不得，自从胖丁出生之后，他跟亦然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原本在梦里有段安宁的时光，可惜过于短暂，诱得人食髓知味，愈发焦渴难熬。

    霍哲毅只觉心花怒放。

    出门前，林亦然仔仔细细交代霍哲民该给孩子喂多少毫升的牛奶，该玩哪些玩具，午后有大风，记得添件衣裳等等，直把霍哲民听得头昏脑涨，不得已寻了纸笔记下——他发誓，高考听力考试都没这样认真。

    林亦然：……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不及捏捏儿子肉乎乎的脸，霍哲毅就拉起他的手，“行了，才半天工夫，出不了岔子的。”

    大抵父子俩一脉相承，霍然然亦乖觉地点头——和大人们一样，他也憧憬难得的自由，好不容易没爸爸管束，可得使劲作呢。

    可怜一旁的霍哲民尚不知肩上担子有多沉重，正热火朝天向台里电话，指挥台长多准备几架高清摄像机，准备好好录制这期“和天使同行”。

    唯独林亦然在儿子那张纯洁无瑕的脸上看到了魔鬼，可惜节目已经定好，临时取消也来不及了，只能听天由命吧。

    *

    忧心忡忡地出了家门，霍哲毅一身笔挺西装问道：“先吃饭还是先看电影？”

    见爱人不话，霍哲毅便自作主张订了两张票，吃饭会有味道，等会子影院气氛正浓的时候，接吻起来难免煞风景……还是先看电影好了。

    林亦然并不知他的什么主意，更不晓得他订了最新出的一部恐怖片——当然知道也无妨，林亦然向来胆大不怕这些，倒是霍哥……

    进了电影院，果然不出所料，来观影的多数是情侣，这种成本鬼片虽然特效粗糙，也有它的一种妙处，尤其在影院这样黑沉沉的气氛下，更能增加爱人间的情愫——所谓吊桥效应。

    林亦然其实之前已用电脑偷偷看过一轮先行版，不过为了配合霍哥，还是很努力装出专注模样。演到关键情节，满面血污的女鬼狰狞地要从楼梯上爬下来时，观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霍哲毅亦下意识握住林亦然的手。

    林亦然心想，他也该做点什么才好，太镇定了会惹人怀疑的，于是当女鬼的青脸占满屏幕时，林亦然猝然大叫一声，好在影院里的尖叫也是此起彼伏，并不显突兀。

    只可怜霍哲毅，本来想趁大好机会来个偷吻的，结果……张着嘴根本没法亲嘛！

    从电影院出来，林亦然颇有点尴尬，自己的表现好像浮夸了点。

    霍哲毅不以为意，只体贴道：“我订了一家餐厅，去吃饭吧。”看完鬼片总容易肚饿，大抵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快，加剧消耗。

    用餐时，林亦然不住地看怀表，想着节目该录到哪个阶段了，叔子记不记得按时喂奶，胖丁有没有闹腾——虽然才离开半天，时间却像过去了半年。

    霍哲毅见他神不守舍，岂能不知他心底所想，只能叹息道：“我们回去吧。”

    本来还想叫提琴手来捧个场，再去游乐园消消食，可看见林亦然这副模样，霍哲毅便知他无心于此。

    林亦然颇感抱歉，本来是认真算过二人世界的，然而……

    霍哲毅买了单，郑重地为他披上大衣，继而抵着他的鼻梁道：“不要紧，正好我也有点困了。”

    他总是这样体贴。

    林亦然忽然一笑，心头涌起鼓胀的幸福，他觉得遇见霍哥实在是此生最快乐的事，若无他在，这辈子得多灰暗呐。

    霍哲毅亲了亲他唇角，又替他将沉重的购物袋接过来，笑道：“我猜，家里一定掀翻天了。”

    知弟莫如兄，霍哲民那点花言巧语对付师奶还行，碰上人类幼崽可够他受的，何况霍然然生来早慧，两个爸爸都时常被耍得团团转，更别提一个外人了。

    回到家中，只见宾客们已满满当当塞了一屋子，除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外，还有霍哲毅的一双父母，林亦然的表哥林飞川以及侄儿林枫——他这时才想起，忘了提前通知节目组造访的事，以致于成了一团乱麻。

    林飞川和霍哥哥正致力于争论该喂婴儿三十度还是四十度的牛奶，为此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霍哲民则在窗下乖乖站着像只鹌鹑，张岚忙于训儿子，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瞧瞧惹了多大的乱子，还有，电视台要采访怎么不早点跟她？她好去美容院做个头发，镜头面前可禁不起摧残。

    唯独林枫与众不同，专注地将贴满商标的瓶瓶罐罐挪到醒目的位置——还记得霍哲民交给他的任务，广告不能忘，他还用零花钱参了一股呢。

    至于事件的中心者霍然然，则正快活得满地乱爬，十来个工作人员都抓不住他，这子滑得像泥鳅一样！又不敢用力过重生怕伤着，霍总的宝贝心肝，掉根头发都赔不起呢。

    林亦然叹口气，这都叫些什么事呀！正好胖丁顾头不顾腚跑到他腿边来，林亦然俯身弯腰，轻轻向上一提，得嘞，胖子再逃不出手心。

    霍哲民佩服得五体投地，悄悄问大哥：“嫂子这是抓娃娃机成精了吧？”

    霍哲毅懒得睬他，只威严地击了击掌，肃声道：“安静！都别吵了。”

    室内立刻鸦雀无声。

    霍哲毅问那位初出茅庐的毕导演，“还有哪些镜头没拍？”

    这人的气场比他还大！毕导演忙陪笑道：“就差几张全家福了。”

    到底他还是眼光独到的，觉得方才那番场面虽然混乱，倒也别有意趣——比起刻意营造出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或许这样生活化的拍摄方式更对观众胃口，因此一丝不漏都记录下来。

    至于大合照……这个他实在无能为力，总得对上焦才能定格嘛。

    好在有霍哲毅帮忙，众人很快按辈分高低占成两列，摆出和乐融融的景象，至于玩累了的胖丁，已乖乖躺在林亦然怀中呼呼大睡起来。

    导演抓住机会，将此刻温馨的一幕定格在胶片里。

    张岚还在同丈夫抱怨露出了几根白头发，拍出来恐怕显老，霍爸爸淡淡道：“没事，再老我也爱你。”

    张岚脸上一红，偷偷扭了扭丈夫的胳膊，老不知羞的，这种话也好当面呀？

    霍哲民看得牙酸，索性掉转头，哪知又被自家兄嫂秀了个正着，只能面朝着镜头，比拍证件照还僵硬，心中暗叹单身狗没人权。

    林亦然见霍哥胸前的扣子有些松了，便为他整理衣襟，却发现霍哲毅正在练习嘴角扯出的弧度——他不喜欢热闹，也不擅长微笑，但，为了这个家，他务必要以最虔诚的态度完成此刻的尽善尽美。

    和所爱之人在一起是何等幸事，浪漫与否已变得不再重要。

    柴米油盐，皆是烟火人间。

    作者有话要：

    最后是林亦然霍哲毅校园初识，大概两三章就全部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