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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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谢安双还是没有接过邢温书递来的茶。

    未来这样的词对他来太过遥远, 不是他轻易就能负担起的。

    邢温书见状不再强求,将茶水端至一侧,只同往日般安静地待在他身旁。

    谢安双装作他不存在, 在桌前坐了会儿就起身, 到外室去找东西来发时间。

    而邢温书就跟在他的身侧, 每当他右手想拿什么东西时,邢温书总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图,先一步拿过东西递给他。

    在谢安双第四次准备抬右手时,他果然又看见邢温书自然地抽出他右上方一卷书册,平稳递到他面前。

    他抬眸看邢温书一眼,只对上他始终浸着温和笑意的双眸。

    “……”

    谢安双没什么, 之前三次都故意忽视,这一次总算从他手中把书接过来, 拿着就往书桌前走去。

    “陛下可是还在生臣的气?”

    邢温书走到一侧, 倒出一杯水放至谢安双左手边。

    谢安双斜睨一眼,阴阳怪气道:“邢二公子胆大包天, 孤哪敢和邢二公子置气。”

    话的同时, 他顺手就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态度明显比之前缓和不少, 抬手又似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邢温书这次却将他手边的笔架挪到离他更远的地方, 莞尔道:“陛下右臂才受伤,明日还要继续围猎, 今日还是尽量不要过多使用为好。”

    谢安双轻挑眉:“怎么, 今日邢二公子不劝孤取消围猎了?”

    邢温书回答:“陛下继续围猎自有陛下的考量,臣还是分得清大局利弊的。”

    “那邢爱卿倒是, 孤有何考量?”谢安双靠上椅背,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邢温书依言继续回答:“自是为了不让群臣知晓陛下受伤一事。群臣百官心思叵测, 又怎能保证是否同归一心呢。”

    谢安双嗤笑一下:“邢爱卿倒是猜得精准。不知邢爱卿可知,历代来能将帝王心思猜透之人,都是何等下场?”

    “臣自然清楚。”邢温书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并无任何别的反应。

    “臣是陛下的臣子,臣的生死早在入朝之际已经交由陛下。臣只愿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不论最终陛下予臣何种归途,臣都无怨无悔。”

    谢安双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只从他的眼中看见纯粹的认真与真诚,没有半点拍马屁的虚情假意。

    可他越是这样,谢安双就越是烦闷。

    和邢温书比耐心,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安双抿唇,最终只是轻哼一声,嘀咕似的:“现在得倒是好听,也不知真到那个时候,邢二公子是否还记得你自己的话。”

    在他完之后,恰好下人们将晚膳端来,他把手中根本就没有翻看过的书卷随手往旁侧一丢,起身走到另一个桌子前,结束了这个话题。

    邢温书看着他的背影,同样没再话,接过宫人们送来的食盒,尽职尽责地将饭食碗筷一一摆放好。

    一顿晚膳就同往日一般平常,不过邢温书留意到谢安双右手的抬起放下显然没有之前那么自然。

    虽他的陛下不怕疼,但到底还是会疼的。

    不知不觉间,他回想起今日在谢安双胸前和背上看到的伤疤。

    邢温书记得上一次谢安双淋雨生病时,他找了福源来给他换衣服,而福源当时并没有对谢安双身上的情况有任何表示,那么福源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些伤。

    所以这些伤只可能是谢安双幼时造成的,而且或许就与那位太后有关。

    自从之前听到谢安双他幼时在护国寺长大后,邢温书就专门让人到护国寺去暗探过,近三十年来根本就没有皇子在护国寺居住。

    但是他隐晦询问其余宫人,基本很多都会谢安双幼时在护国寺长大。

    这一段时间必定有异样。

    并且很有可能谢安双耐毒耐疼的性子,都是在这段时间里形成的。

    邢温书又回想起当年,在御花园荷塘畔见到的谢安双。

    那时候才五岁的谢安双浑身脏兮兮,很有可能就是从元贵太后那里逃出来的。

    倘若当时他就能发现异常,他的陛下是不是就可以少受点苦呢。

    他看了眼旁侧吃饱喝足,起身回到书桌前真的开始看书的谢安双,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思绪。

    不论如何,过去既定,他能够参与的只有陛下的未来。

    他不知他的陛下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陛下为何明明喜欢他,又要故意刁难他。

    但至少,他还有时间去一点点了解,去尝试着让他的陛下为他敞开心扉。

    邢温书看着谢安双专心看书的模样,眸间重新蕴出些笑意,将桌上的碟碗筷收拾起来端走。

    接着又找来房间里备置的绷带伤药,对谢安双:“陛下,差不多是时候换药了,臣来帮你吧。”

    谢安双看了眼他手中的绷带,最后还是没有拒绝。

    反正都已经被他看见了,那能省点事又何乐而不为。

    看出他的想法,邢温书轻笑一下,:“那陛下先去床榻边坐着吧,那边的高度方便些。”

    谢安双没回话,但还是听话起身,走到床沿边去准备将右边的衣裳解开。

    不过就在他手放到衣角处时,指尖忽然颤了下。

    总感觉就这样在邢温书面前脱衣服……好羞耻。

    早时邢温书是中途闯进来,他又正值气头上,包扎完后就气鼓鼓地穿回衣服披上披风,完全忘了当时他是光着部分身子坐在邢温书面前。

    这会儿情况不同,之前被遗忘的羞耻心也一点点升起来。

    再怎么,邢温书也是他喜欢的人。

    谢安双状似不经意地往邢温书那边看一眼,就见邢温书动作熟练地准备着伤药,见他看来时似是困惑地问:“陛下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没有。”

    他重新回过头,指尖在衣角纠缠了一会儿,总算做足了心理建设,一点点将衣裳解开,耳尖在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稍稍泛红。

    慢吞吞解到最后一步时,谢安双垂下眼睫,指尖微蜷,须臾才终于将衣裳褪下一半。

    暗红衣料随着素白里衣滑落肩头,露出已经被暗红浸染的绷带。

    邢温书顾不得留意谢安双的情绪,眸间当即染上心疼:“怎么伤口开裂了陛下也不?这样换绷带的时候会更疼的。”

    谢安双不甚在意:“这么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孤可没有邢二公子那般娇气。”

    着他又轻啧一声,很嫌弃似的:“要换药就快换,磨磨唧唧的还不如孤自己来。”

    邢温书总算收回些心绪,摆好绷带伤药,在他身旁坐下,开始替他更换绷带。

    途中他无意中发觉谢安双伤口外的衣服其实也渗了些血,只是因为衣裳颜色与血色比较像,不凑近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记得谢安双在行宫中准备的衣裳,几乎都是这种颜色。

    难道他这么做的本意,就是为了防止在围猎时受伤太容易被看出来?

    邢温书微微皱了下眉,手中动作却不停顿,熟练快速地替他将伤口绷带轻轻解下,在见到伤口状况时忍不住在心底轻吸一口气。

    因为伤的位置正好是抬右手时最容易牵动的地方,哪怕邢温书已经尽量不让谢安双抬手,也还是难免会不经意间牵扯开裂。

    到了明日继续围猎,他的陛下又得伤成什么样。

    邢温书心疼得不行,但是为了大局着想,谢安双必须要去明日的围猎,而且必须保持昨日那样的成绩。

    这就是身为帝王的身不由己。站得越高,底下关注窥伺的人同样越多。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谢安双伤口附近的肌肤。

    谢安双本就怀有些羞耻心,感受到右臂上微凉微痒的触感时,身子一僵,当即就炸毛了:“放、放肆!孤是让你包扎,你、你这是作甚!”

    邢温书却在这时认真地:“臣在心疼陛下。”

    谢安双一滞,几乎是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此刻邢温书面上的神情。

    他攥了攥手,撇过头回应:“孤、孤好得很,不需要你无处安放的怜悯。”

    “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邢温书继续认真地回复,指尖顺着他的右臂划向了他背后的一道伤疤,“只是心疼陛下所要背负的东西罢了。”

    微微的酥麻感顺着邢温书指尖的动作在谢安双背部蔓延,他一手紧紧攥着床单,险些就要以为他是在试探自己的过去。

    他尚未想好要如何反驳回去,邢温书已经重新将直接收回来,莞尔一笑:“抱歉,是臣失态了,还请陛下见谅。”

    完,邢温书又继续他包扎的动作,就好似方才的插曲根本不存在。

    谢安双蜷了下指尖,趁着邢温书专注于给他包扎的时候抬眸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看着他眸间依旧不曾散去的心疼。

    那样真诚,纯粹,总令他忍不住想越陷越深,忍不住想放纵自己沉沦。

    可是……

    为什么就偏偏是邢温书呢。

    作者有话要:

    今天赶着去酒店太忙了,然后码字的时候腿抽筋疼了好久呜呜呜呜

    生死时速赶在两分钟前写完,营养液和地雷就挪到明天再感谢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