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想抱他
两人到达陵川郡时, 离阮冥纸条上所提的五日后,还差一日。
要是没收到纸条,殷九霄原本还算趁着空闲在去陵川郡前到附近城内逛逛, 现在计划被阮冥破坏, 让他心情很不美。
嵇远寒驾着马车,他就坐在旁边,靠着对方的肩膀眯着眼假寐。
四日前,嵇远寒抓到了放出冷箭之人, 然而, 一抓住那人就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剧毒。
嵇远寒将尸体带到殷九霄面前时,一看尸体上眉心一点红的死状, 便知这是出自阴夏楼楼主之手的毒。而根据这人射出冷箭前特殊的潜行身手,必定是春裳楼内的人。
从自称轮迴谷掌门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之后,殷九霄就知道阮冥绝不会坐以待毙。
迄今为止, 殷九霄察觉到两次被人注意到的气息, 第一次转瞬即逝,他却知道一定是阮冥的人,毕竟若不是他现在武学功底高绝, 也绝无可能察觉到这缥缈的潜行气息。
这天底下有如此好潜行功夫的,非轮迴谷春裳楼的门人莫属。
这第二次便是在方才嵇远寒驾车的时候,因行动的关系,强大如嵇远寒亦察觉到了被人跟踪, 他却任由那人跟着, 想看看对方想做甚。
结果是这一纸战帖。
真是大费周章。
若阮冥真的想下战帖,大可不用偷偷摸摸。
也对, 阮冥做过的那些事,一直都是偷偷摸摸进行, 要让那人光明正大的出手,怕也是难为了他。
而这一路走来,阮冥所能知道的也不过是他愿意展现给对方看的。
嘴角勾起弧度,殷九霄从马车上下来,以全新的容貌到达岑河家,让之前关系不错的门子进去通报,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外姓表亲来探望岑盟主。
门子收了他的一份赂银,收起了怀疑,只试着去通报一声,见不见还是由盟主了算。
岑河自从和殷九霄告别,回到陵川郡家中后,如非必要的走动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一直在家中照顾喻璞瑜。
他听到门子的通报后便知是哪两位。
当让门子请这两位表亲到喻璞瑜居住的院落,见到全新面貌的殷嵇二人,特别是殷九霄之后,原本正喝着仆人倒得茶的岑河,直接一口喷了出来,愣愣地抹了把嘴,然后极为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遣走了仆人,揽了殷九霄的肩膀:“来来来,快让书生也看看你现在这模样。”
岑河先前可一直都记着被殷九霄威胁的那两件事,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殷九霄俏丽的女子易容脸庞,怎么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殷九霄但笑不语,跟着岑河到了喻璞瑜的房间,一眼看到喻璞瑜正坐在床榻上,背后垫着垫子,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是一张面如冠玉的俊逸面容,不过因为疾病而有些不健康的蜡黄。
岑河让喻璞瑜猜猜面前来的人是谁,还拉上了嵇远寒。
喻璞瑜一双漆黑的眼睛宛如一池春水,片刻后,便唤出了殷九霄和嵇远寒的名姓。
岑河有些惊讶,问书生你是如何知道的。
喻璞瑜直言:“除了他们两位,你也不会让他人如此大摇大摆地进我这屋了。”他看向殷九霄,微微一笑,“我看殷公子心情不错,想必这两个多月收获颇丰。”
殷九霄不置可否,走到喻璞瑜病榻前,抱拳道:“喻先生,我看你精神亦不错,想来再一个月你便可以到出门吹风,到院落赏花看岑盟主舞刀弄剑了。”
“看他舞刀弄剑,咳,就算了吧……咳咳——”喻璞瑜又永无休止般地咳嗽起来,殷九霄和嵇远寒也不再多逗留叨扰。
出房门前,岑河让他们还是住在之前住过的院落,是已经吩咐仆人收拾出来了,最后还嘀咕了一句,来岑府还易什么容,他岑河的地盘,难不成还有人敢闯入。
殷九霄只是道了声谢,便和嵇远寒离开了。
“殷公子如今在这江湖武林风头正盛,如非怕给你惹来麻烦,也不会进门还易容至今。”喻璞瑜握住岑河的手,在咳嗽的间隙艰难道。
“我知道。”岑河轻柔地拍着喻璞瑜的背脊,“但我都被他威胁的连武林盟主之位都退下了,还怕他给我招惹这一件的麻烦不成?”
“书生,这两个月来武林关于殷九霄的消息不断。风姿卓绝,身负绝世武学,本该前程万里,现在称他最多的不是千两白银,而是仙貌邪心的魔头。”
“不怕你笑话,我先前对这子恨得牙痒痒,现在,都一丝心疼了,何必如此。”
殷九霄站在门口,将房门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岑河没有刻意放轻声音,想必也是要让他听到,可听到又如何。
他人的一句何必如此,放在殷九霄身上便是就该如此。
他和嵇远寒走到南院厢房,望着住了将近三个月的房间,一切的布置如常,就连房内所用的檀香亦用的是他喜欢的那种,可他却扯了扯嘴角,看向嵇远寒。
“我还是喜欢我们的家。”
这一刻,在嵇远寒的面前,殷九霄好似卸去了一身面对他人时的张弛有度,连嘴角处的弧度都有些委屈,让嵇远寒很想伸手抱一抱对方。可他到底还是未敢动,甚至连对主人出等一切事了,他们可以重新再买一处居所,在那里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一辈子亦无妨这些话,都不敢。
殷九霄的脸忽然凑到了嵇远寒的跟前,长长的睫毛好似羽毛一般轻拂在嵇远寒的心尖,他意欲往门内后退,却听到殷九霄轻喝“别动”,顿时止住了动作。
浅棕的眼眸映在殷九霄的眼底。
他凝视着对方愣怔的双眸,好似平静的湖面底下存有他无法看清看懂的暗潮涌动。
不知不觉,殷九霄静静注视对方许久。
注意到嵇远寒越来越不自在之后,殷九霄莞尔一笑,倏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近在咫尺的人,将人拥在怀里,感受着那份僵硬,他强硬地拉了对方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这才对。
嵇远寒的手似乎随时都要放下去,殷九霄不满道:“我都不嫌弃你,怎么,夫君,你嫌弃我?”
放下去的手又僵在了腰上,嵇远寒觉得这时候怎么回答都不对。他怎么可能嫌弃主人,反而是一直都克制平缓的心跳快要失序,他怕自己将一切都暴露彻底,再也没有颜面面对殷九霄。
殷九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己都快分不清嵇远寒对他是单纯听命行事,还是真的动了真情了。
这个人明明在齐华池面前都出了那样的话,甚至当着面握了他的手,加上舞剑时眼神掩不去的情愫,让他记在心上以为自己不是自作多情,所以才想要更进一步地抱一抱。
结果,还是给自己找气受。
“九霄。”忽听沉默僵硬抱着他的人紧张地唤道。
不想搭理。
“贤弟,你前脚到我这府邸,后脚满城飘满了你的画像,我还想来告诉你,但怕是影响到你们交流了。”岑河调侃的声音传入耳中。
殷九霄早就听到了岑河的脚步声,心中不忿来得真不是时候,却也知道这估计是嵇远寒的极限了,所以松开了手臂,转身面向岑河,拿过岑河手上三张宣纸。
除了他的真容之外,另外两张是后来和现在的易容模样。
“大街巷现在都知道了,殷九霄有三副面孔,你现在这样走出去也一样引人注目。”岑河看了眼宣纸上写明的“真容殷九霄”与“易容殷九霄”,他可听闻殷九霄近来就使用了这样的手段,现在有人学他这般而为,让人不爽的目的明确。
话已至此,岑河不再扰这对主仆情深,离开了院落。
今日正午的阳光不错,殷九霄举起宣纸,光透过纸张将宣纸上的人像映照的犹如谪仙。
他笑道:“画得不错。阿寒,你觉得这是谁画的?”
“把酒楼楼主素冰清。”
那个喜欢头戴芙蓉步摇的女子,当初嵇远寒和殷九霄逃亡的路上,遇到过一伙强盗,其中一个刀疤汉子临死前过的女子便是素冰清。
这嵇远寒虽然仍旧不知当年从他离开主人,到主人被关入悬空寺之前发生的种种,但他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从一开始与林韫等人的相遇,都被阮冥算计在内了。
至于阮冥为何要算计在他看来关系极好的师兄,唯一指向的就是谷主之位。一旦这么想,便可明白殷九霄过去一直腹背受敌,除了被他所救的自己之外,除了仙逝的阮正卿之外,再无人是站在殷九霄身边的。
殷九霄站在嵇远寒的一步之外,背对着他,暖阳透过云层从屋檐外照到门口,落在他身上。
嵇远寒看不见主人的表情,只听到主人轻缓道:“我也觉得是她。”
一刹那,好似又有无数无人可懂的寥落裹挟在主人的身上,若他不做些什么,似乎殷九霄就要离他而去。
方才主人问他是不是嫌弃的话语突然回响。
他怎么会嫌弃,岂止不嫌弃,更是想抱他,非常想。
嵇远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候,心脏再次失序,砰砰砰地撞击胸膛,亦清楚地传达着自己的心思。
他已经伸手握住了殷九霄的手,对方转身之际,抱紧了殷九霄。
他对主人过两次谎话,又在面对齐华池时过那番话,本就罪加一等,现在这般做,已不管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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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感谢“尘”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枫雨”的营养液,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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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一走感情线留言就降至新低,所以还是走剧情为主比较好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