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架梯子。
崽崽主动提出想被亲爪爪, 祁云当然是欣然同意。
白虎眼睛一亮,悄悄往前又蹭了蹭,把自己的两只爪爪抬起, 上半身也立了起来。他平常都是四肢着地,这还是第一次在祁云面前人立而起。
王子看的两只眼睛瞪圆了。
他的崽崽站起来, 居然比他还高!!!
白虎站得稳稳当当,把爪爪主动往他嘴上送, “要啾咪!一边要两个啾咪!不然就不告诉你猞猁在哪里了!”
祁云的视线从他的毛毛脸上往下挪, 挪到了他的爪爪上。
他的双眼不受控制亮了起来。
哇哇哇!超级软绵绵的肉垫?还是粉色的!!!
粉嫩嫩的肉球球!!!
要知道,几只崽崽里, 只有白虎拥有粉色的肉垫, 其他崽崽的肉垫都是黑色的, 不带一丁点粉色。
王子两种颜色的肉垫都喜欢, 但物以稀为贵,在所有崽崽的肉垫都是黑色的情况下,白虎的粉爪爪就显得格外招人喜欢。
祁云一直很心水白虎这对粉爪爪。
白虎的爪爪并不是纯粹的粉色,在粉嫩的色泽中间还有一个的黑点, 看上去像是污渍一样, 两边爪爪都有这样的一个点。
最开始,祁云给白虎洗澡和洗爪爪的时候, 还以为这是不心弄上去的墨迹,他擦了好几下没能把墨色擦下来, 他便知道这是天生的印记了。
白虎的爪爪近在眼前, 很快便要触上祁云的嘴。
王子激动得不知道该什么了。
眼看着那爪爪就要被王子亲上,突然有一只爪爪从旁边穿插进来, 径直按在了白虎的肉垫上, 异常坚定地把他的爪爪往后推了推。
“喵喵喵。”
伴随着一声猫叫, 白虎的爪爪被推到了祁云够不到的地方。
王子:“……”
他眼睁睁看着到嘴的粉爪爪飞了,眼睛一点点瞪圆了,写了满脸的震惊。
把白虎的爪爪推开,确定祁云够不到后,秦戈收回手,往祁云怀里缩,他刚才的姿势很危险,大半个身子悬在了半空,三只爪爪牢牢扒着祁云,一只爪爪用力去推白虎的肉垫。
王子顺着那只和白虎对比起来、格外白且的猫腿移动视线,看见了自己怀中优雅舔着另一只爪爪的白猫。
他疑惑又委屈地唤道:“吉祥?”
吉祥抬头看过来,那双湛蓝的双眼漂亮得像宝石一样。他乖巧地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状似无辜地“喵”了一声。
王子受到了来自布偶的颜值暴击!还有乖巧暴击!
他快要支撑不住了,血槽要空了QAQ!
激动归激动,祁云还没忘记白虎的粉爪爪,忍着激动的心绪问道:“吉祥,你怎么把白虎推开了呀?”
被白猫一爪爪戳得重新趴在了地上的白虎疑惑地歪了歪头,显然也很不理解。
这只新来的布偶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他和祁老师贴贴!过分!不让他和祁老师贴贴简直是太过分了!!!
布偶猫乖巧地“喵呜”几声。
祁云看向狮子。
狮子还沉浸在被亲了这么多口的刺激当中,缓和许久才回过神,用爪爪拍拍脸颊,开始认真当自己的翻译。
“他,白虎刚刚在地上刨土刨了很久,爪爪虽然看着很干净,但其实非常脏,上面不知道带了多少病菌,怎么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亲上去。”
王子恍然大悟。
正准备和白猫开战的白虎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神情,心头的怒火一下便消了,也不觉得这只布偶有多讨人厌了。
他和祁老师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有这只布偶想到了,看来他也没有乔伊斯得这么讨厌嘛。
没有人发现,白猫尾巴根的毛毛悄无声息地炸了,又悄无声息地焉巴回去了。
秦戈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
看见白虎极其不要脸地把爪爪往祁云嘴上凑,他一个没忍住,让内心里的绿茶猫咪吉祥上线,伸爪爪把白虎的肉垫给推了出去。
推完了,心满意足的绿茶猫吉祥躲到一边去睡大觉,把不好解释的事实留给他来解释。
于是,白莲花秦戈上线了。
……甚至为了不被怀疑,还叫出了“喵呜”这种丢脸的叫声。
猫叫就是猫叫,在猫叫后面加一个“呜”算什么!一点也不男人!会这么叫的还是不是猫了!
绿茶吉祥生气气地想。
……白莲上将想把猫咪叉起来烧烤了。
站着话不腰疼。
王子丝毫没察觉他的用心险恶,低头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又揉了揉他的变成飞机耳的耳朵。
“是吉祥考虑得周到,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被夸奖的白猫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有一种迷之骄傲的感觉。
祁云转而把他揣进口袋里,对白虎道:“崽崽,我们去洗爪爪,洗完爪爪再给你啾咪。”
秦戈:“……”
辛辛苦苦推爪爪,一朝回到解放前。
白虎乖觉地点点头,一点意见也没有。
他扭着屁/股、蹦蹦跳跳地跑去水池边,用兽形态专用的洗手液把爪爪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包括指尖也从肉垫里伸出来洗了一遍。
狮子看看他欢快的背影,将视线移到了祁云身上,眼里不知不觉充斥着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他总是这样,站在没人关注的角落里,以或羡慕或感慨或伤心的视线盯着别人看,他一直在羡慕别人。
别人可以轻易拥有的东西,他却始终得不到。
……不过,祁老师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祁老师了,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应该大声出来,他不出来,便没有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祁云坐在原地盯着白虎洗爪爪,垂落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舔了下。
他下意识低头,狮子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祁老师,我也想要……”
他没想要什么,但一直不断往白虎身上瞥的视线暴露了一切。
他也要被亲爪爪!
黑肉垫凭什么不能拥有亲亲!祁老师也喜欢他的黑肉垫!
王子疑惑了两秒,理解他的意思后欣然点头,“先去洗爪爪吧。”
狮子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从他身边走开。
水池边,两只加大号的猫猫弯腰去洗爪爪,动作出奇的一致。
祁云看得甚是满意。
秦戈却看得酸泡泡一个接一个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没能阻止也就算了,还又增添了一只猫猫。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用能凝为实质的视线盯着两只扭屁屁的猫猫半晌,收回视线,将爪爪贴在了祁云的手臂上,人立而起,两只爪爪搭在了祁云的肩膀上。
“喵呜——”
王子侧头。
一只通体粉嫩嫩的爪爪出现在他面前,虽然没有白虎那么大,但是颜色是纯天然的粉嫩,没有夹带一点黑色,只有爪爪的缝隙间生长了一些雪白的毛毛。
毛绒绒加全粉肉垫!
王子的眼睛倏地一下便亮了起来,那双眼仿佛一下充斥着星星一般。
白猫从爪爪后轻轻把自己的脑袋歪了出来,“喵!”
祁云看看几乎凑到自己眼前的超粉嫩爪爪,又看了看白猫看不出情绪的脸,“吉祥是?”
布偶看着他,用力把自己的爪爪往他这边送过来,贴上了他的下眼睑,用柔软至极的肉垫在他的脸上蹭蹭。
“——喵呜。”
又一声喵呜,和之前差不多的声调,软绵绵的,和按在脸上的肉垫是相同的柔软。
祁云迟钝的脑子在此时终于拐过弯来了。
想清楚前因后果,他弯着眼睛一下便笑了。
他还能看不出来白猫想做什么吗?
他的吉祥吃醋了,也要亲亲爪爪!
王子捏住他的猫腿,指腹先用力按了按他的肉垫,肉球球的触感非常软,像经过长时间炙烤的柔软沙砾一样,虽然看着是非常柔软的,但其实上手去捏,那触感又带上了一点别的质感。
王子形容不出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质感,总之,他沉迷在毛绒绒加肉垫的组合当中,好半天都舍不得把指腹从白猫的爪爪上拿下来。
“吉祥也要亲亲呀?”
白猫严肃着一张脸,没有半分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
起来,他才是祁云正儿八经收养的猫猫,他为什么不可以让祁云捏捏他的肉垫,反而要让别的臭猫捷足先登?
虽然那两只猫猫跟真正的臭猫比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白猫还是不高兴。
非常不高兴。
所以他来讨要他的亲亲了。
思及此,他将另一只没有被祁云捏住的爪爪往祁云面前凑了凑。
“喵喵!”
秦戈等着王子满眼冒着星星地扑上来。
他等了两秒,却见一向有便宜必占的祁云将他的爪爪从嘴上拿了下来,只是在掌心玩弄,并没有不要脸地凑上来亲。
秦戈顿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不顾形象,出离愤怒。
祁云难道不喜欢粉爪爪吗?!
这不可能,星网上曾经有过一项投票,询问网友是喜欢粉爪爪多一点,还是喜欢黑爪爪多一点。
一共四个选项,第一个选项自然是粉爪爪,第二个选项是黑爪爪,第三个选项则是两个都喜欢,第四个选项则是没有猫猫,一种爪爪也不配拥有。
秦戈还记得当时的投票结果。
粉爪爪以领先百分之二十的票数力战其他三个选项,荣获胜利。
秦戈自然不会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投票,但是林右关注,还是在工作时间,背着他偷偷拿出终端投的票,好巧不巧让他看见了。
眼下,他不甘心地把自己的爪爪又往祁云嘴边送了送。
“喵?”
浑身雪白的布偶猫歪着头,看模样好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不亲亲自己。
祁云忍着不管不顾、先亲一口的想法,捏捏白猫的两只肉垫,开口道:“吉祥忘了吗?你刚刚的,白虎在地上刨土太多,所以爪爪不干净,要洗干净才能够亲亲的事情。”
秦戈当然记得。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只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话完全是祁云的脑袋瓜自己捣鼓出来的。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整天都被祁云抱在膝盖上,一没有下地,二没有接触脏东西……
不对,他刚刚好像用自己的爪爪把白虎的爪爪推开了。
秦戈:“……”
又一次失策了。
怀中的白猫焉巴巴地趴了下去,连带收回了自己的两只爪爪。祁云忍了又忍,勉强忍住让自己没有笑出声。
他的吉祥真是太可爱啦!
王子超喜欢吉祥的!
他眼里泄出点点笑意,启动休眠中的机器人,让机器人带着他走到水池边,开了挨着狮子的水龙头。
旋即,他从后面握住了白猫的爪爪,将他的两只爪爪伸出去,让水湿,完全湿后又挤了一下洗手液,在他的毛毛、肉垫等处,轻轻搓揉起来。
秦戈完全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他鼻尖萦绕着祁云身上的味道,阳光的气息、不知名的果香、还有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薄荷味道。
种种气味交织在一起,教秦戈鼻尖发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却没料到猫鼻子是非常敏感的东西,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了个喷嚏。
秦戈下意识用爪爪扑了扑鼻子。
这是他从祁云身上学到的动作,祁云喷嚏的时候一贯喜欢揉鼻子,他待在祁云身边看得久了,不知不觉间将这个动作学了过来。
然而他忘了他现在正在洗爪爪,肉垫上悉数是泡沫,这一揉,白色的泡泡便揉到了他的鼻子上,他的视线也被繁多的白色泡泡给遮住了。
祁云想要抓住他的爪爪,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他做完了一整套动作,惊愕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盯着突然之间多了一个泡沫鼻子的白猫看了两秒,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秦戈:“……”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又默念三遍:是吉祥做的。是吉祥做的。是吉祥做的。
念完,秦戈的心情这才微微放松了些,连带着那股羞耻感也消退不少。
祁云用帕子沾湿了水,在白猫湿漉漉的鼻子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擦了又擦,直至将泡沫完全擦干净才停下。
他弯着一双月牙儿似的眼,“吉祥这样是不是有点笨呀?”
秦戈:“……”
祁云抚着猫咪僵硬的身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吉祥傻乎乎的,这样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呀?”
秦戈:“……”
论起笨,分明是祁云要笨一点。
哥哥在海底的时候经常骂他笨蛋,姐姐也常他傻乎乎的。不过每次哥哥骂他的时候,姐姐就会和哥哥吵架,姐姐他的时候,哥哥也会和姐姐吵架。
没办法,哥哥和姐姐都太护短了。
王子被夹在中间,也不知道该偏向谁,只好老老实实地抱着尾巴在旁边当他的笨蛋。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猫猫现在看起来也傻乎乎的,和他正好是天生一对!
王子忍不住笑出声,哼哧哼哧地给白猫洗了两遍爪爪。
自觉丢脸的秦戈一句话也不了,等祁云松开他的爪爪,便迅速将手收回来,甩了甩还没有干透的毛毛,把上面的水珠全部甩干净,调整了一下心情,旋即才抬起头,准备好接受自己的亲亲了。
几乎是在他刚抬起头的瞬间,王子便俯身,凑到了白虎的爪爪面前,认真看了看他洗得干干净净的爪爪,又伸手满意地捏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在他爪爪上亲了一口。
“啾咪!”
白虎咧开嘴笑了。
秦戈:“……”
他的指甲控制不住从肉垫里伸了出来,咬牙看着白虎。
白虎乐颠颠的,祁云也乐颠颠的,在他爪爪上连捏带亲啾咪了好几口,如法炮制,在狮子的爪爪上也亲了好几口。
他这头亲得心满意足,幸福得快要飞起来了。
他怀里的秦戈却气得差点憋出内伤。
他默默忍耐着,直到坐地起价的白虎和现学现卖的狮子交代出了猞猁的位置,他才一跃而起,从祁云的怀中跳了出去。
王子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白猫便不在了。
他顺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看过去。
白猫踩在了水池边缘,后爪蹬在池子边,上半身探出去够水龙头。
他的姿势看起来格外危险,把祁云吓了一跳,忙伸出手垫在白猫腹部,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别扭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眼巴巴看向白猫。
“吉祥,你在做什么呀?”
这是吉祥第二次主动从他怀里跳下去,第一次的后果太吓人了,王子到现在还处在惊魂甫定的状态中,看见他跳下去便条件反射地紧张。
白猫没有话,费劲地以这样的姿势将水龙头拧开了。
剔透水流哗啦啦从水龙头里流淌而出,白猫伸爪爪接了一捧水,他没能接住太久,人手都不能捧着太久的水,更何况是猫爪爪。
他折腾了会儿,不仅没有接到一捧水,反而还将自己甩干净的毛毛重新变得湿漉漉起来。
秦戈哑然。
他盯着自己湿漉漉的爪爪,不死心地再接了一次,涓涓水流从他爪子的缝隙间流出去,却没有留下来哪怕一滴水珠。
他沉默了。
……不过,这样应该也行?
秦戈转过身,将湿漉漉的爪爪往祁云的嘴上送。
王子猝不及防被拍了一嘴湿透的绒毛,愣愣的看着他。
“吉祥?”
白猫沉着脸,没有给出解释,把爪爪从他嘴上撤走,伸手够到水龙头,又弄湿了自己的爪爪,再度转回来拍他的嘴。
他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五六次。
王子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他的吉祥这是……
在给他擦嘴?
看他的动作应该是想给他洗嘴,为什么呀?
祁云有些纳闷,看着一脸严肃、以这种方式勤勤恳恳给他擦嘴的白猫,他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他的吉祥吃醋了。
他当着吉祥的面亲其他的猫猫,还一亲就是两只,所以吉祥不高兴了。
想明白这一点,王子纳闷和疑惑的心情便只剩下想笑了。
他努力憋住,任由湿漉漉的肉垫一次又一次扑在自己的嘴上。
不知擦了多少次,秦戈凑近他的嘴闻了闻,属于其他猫猫的气味终于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清新的水汽,和他自己的味道。
他冒酸泡泡的心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一抬头,祁云弯着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他。
秦戈:“……”
他的身形蓦地僵硬起来,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白猫终于找回了理智。
他刚刚做了什么?
秦戈僵着身子收回手,把“罪魁祸手”揣在了自己怀中,试图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祁云笑眯眯地把他捧起来。
“吉祥刚才是在吃醋吗?”
秦戈想没有。
但他现在了,祁云也听不懂,不仅听不懂,还有可能会把他的叫声误解为承认。
……祁云有过这样鸡同鸭讲的先例。
秦戈干脆选择了沉默。
祁云把他藏在身子底下的毛爪爪刨出来,抓住他左边的肉垫啾咪一口,有抓住他右边的肉垫啾咪一口,最后将他的肉垫凑在了一起,凑上来又亲了一口。
啵唧地一下,声音很响。
“吉祥不要生气嘛,狮子它们是我的崽崽,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你们互不相干呀。”
布偶猫似乎是被亲害羞了,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高高翘起来的尾巴早就把他暴露得一干二净。
对于祁云的话,他很高兴。
王子在他脸上和身上啾咪了好多口,把白猫亲得主动缩进他怀里才罢休。
他高高兴兴地推着白猫从水池边离开,溜溜达达来到了最繁茂的那颗树荫底下。
他抬头往枝繁叶茂的树冠上看了一眼。
白虎刚刚告诉他,猞猁这种动物在受到刺激的时候,譬如不高兴的时候,会下意识选择逃避,而他逃避的地方一般会选择在树上。
大猫班的院子里大多是参天古木,其中后院有一棵大树足有好几人合抱粗,上头的枝干完全可以承担一只二十公斤的猞猁。
白虎这棵树是最显眼的,也是最不显眼的,猞猁的秘密基地便藏在繁茂的枝叶间。
王子找人的时候从这棵树下路过了好几次,愣是没发现一丁点不对劲。
他的目光逡巡在枝叶间,仔细地寻找着,果然在绿叶间发现了一根一闪而过的短粗的尾巴。
他认得那根尾巴,那是猞猁的尾巴。
他果真在这棵树上。
得知了他的所在地,祁云有一种不出来的感觉,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骄傲。
他的崽崽居然可以爬上这么高的树!
他的崽崽超厉害的!
王子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应该怎样把猞猁叫下来,他苦恼地沉思片刻。怀里的白猫现在不装死了,拽拽他的衣服,示意他低下头来,给他做了几个示范。
看完他比划的动作,王子醍醐灌顶,指使着机器人离开了。
树上,猞猁透过叶片与叶片的缝隙,颇为心地往外看了一眼。
他的动作微楞,眸色骤然阴沉下来,刚才还在树下抬头看过来的人这会儿已经不在了。
祁云离开了他的领地,他原本应该庆幸这人没发现他,但他的心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想让祁云发现、想让祁云看见他。
这不是个好想法,尤其是在无意间听到了他和雪豹的谈话后。
雪豹被叫走没多久,猞猁便醒了,他想出去走走,恰巧绕到了祁云的办公室外面,正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时,良好的听力让他听见了一句模糊的话。
——“塞西尔是私生子。”
这一瞬,猞猁浑身僵硬,头脑也一阵阵发懵,天旋地转间,他往后退了一步,门内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祁云正在和雪豹谈话,话题和私生子有关。
……他们怎么会聊起私生子?
是雪豹了什么吗?
猞猁怀揣着一种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凑近了些。
他听见祁云大声反驳着什么,教室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也因此,他只隐约听见了几个单词。
“私生子”“野种”“讨厌”。
这些话有从祁云口中出来的,也有从雪豹口中出来的。
他很肯定祁云知道了他的事情。
……所以,这是祁云对他的看法?
和他那个所谓正统的弟弟一样的看法,认为他是野种、是杂碎,认为他的母亲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认为流淌着肮脏血脉的私生子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猞猁浑身发冷,四肢好像被冻结了一般,耳边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嗡鸣,太阳穴开始急促地疼痛起来,比精神力险些进入暴乱的那次还要难受。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灼热、鲜亮,里头充满着怒火和厌恶。
猞猁一直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但不信命,所以他拼命地往上爬,在校期间成绩永远是第一,不论是实战成绩还是笔试成绩。因为这个,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在格纳家站稳了脚跟,和那些所谓的婚生子平起平坐。
格纳伯爵的婚生子全是草包废物,可他们生来便站在了比常人高许多的地方。
只因为他们是婚生子,有一个好父亲。
而他却要拼尽全力才能够和对方平起平坐。
他明明应该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却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反过来被欺辱、被谩骂、接受鄙夷、遭到训斥。
猞猁年少的时候以为他渴求的是父爱。
可在他获得了机甲学院的模拟考试实战成绩第一,得到格纳伯爵的赞赏后,他心里一点触动也没有。从那个时候开始,猞猁便知道自己奢求的从来不是所谓的父爱。
十八岁那年,他翻到了他生母留给他的一封信。
这封信倾诉了舞女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爱,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拥有一双翅膀,飞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飞得越高、越远越好。
信里了她被欺骗,甚至是险些被杀死的全过程。她的字字句句没有恨意,有的只是悔意。
信的最后还,让他不要相信他父亲的话,成年之后便离开格纳家族。
这是猞猁参军的第二年,正是在这一年,他找到了他的目标:
复仇。
向口蜜腹剑的格纳伯爵复仇、向蛇蝎心肠的伯爵夫人复仇、向充满着谎言和黑暗的格纳家族复仇。
在他只差一步便成功时,有人拆穿了他的计划,他也因此遭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背叛和暗算。
他由此从高处跌落下来,几乎摔碎了全身的骨头,从云端跌落泥泞,成了他人口中的废人。
后来,他被接进了幼儿园。
这家幼儿园的园长拥有令所有人趋之若鹜的的背景,他在转行当园长之前曾是一名治疗院的院长,也是一名高阶治疗师。
只是不知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当幼儿园的园长。
他喜欢帮助、收容无家可归的人。帝国幼儿园的分园遍布整个主星,几乎每一个分园里都有像大猫班这样一个特别的班。
他给了这些深陷在泥沼里的人一线希望。
却也仅仅只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猞猁在这里待了一年,他以为他快把过去的事忘了,顺带将那些伤痛也忘了。直到今年九月,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罗里也进了这家幼儿园,他才发现,那些腌臜事始终存在在他的记忆中。
离他很近。
近到随时可以破坏他看似平静的生活。
他厌恶甚至是怨恨所有因为私生子身份而怨恨他的人。
可现在,祁云成了这个人。
他以为祁云和其他人不一样,但祁云的话表明了,他和那些人没有区别,他也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而看不起他。
猞猁抬头看了一眼门。
门板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五个字:“教室办公室”。字迹铁画银钩,笔锋尽显。
这是雪豹写的字,牌子是他和其他几只猫猫一起做的,角落里那朵丑不拉几的向日葵还是他亲手画的。
猞猁向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想,从现在开始,他和祁云要划清界限了。
转瞬他又嘲讽地想,知道他的身份后,祁云多半也不会愿意靠近他了。
猞猁一整个下午趴在树上,从上课到下课。他中途还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是被祁云的声音吵醒了,祁云一直在找他,晚餐也没吃。
猞猁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他猜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可看着祁云面上的焦急,他又控制不住地在心底升起些许期待。
他没有出声,看着祁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傍晚的时候,祁云又一次来到了树底下,和上一次一样,他没多久便离开了,院子里也没有再响起叫他名字的声音了。
猞猁以为他是放弃了。
直到片刻后,一阵机器人的轴承滚动的声音传来,他的耳尖微微动弹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去而复返的祁云站在了树底下,身后跟着白虎和狮子,一人两猫身上还扛了……
一架梯子?
作者有话要:
王子会给塞西尔一个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