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好一朵白莲/好一杯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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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和崽崽扛着梯子走到了树下。

    狮子有些担心, “猞猁会不会生气?”

    提供了猞猁位置,并且主动把仓库里吃灰的梯子找出来的白虎理直气壮道:“就算我们不帮祁老师,祁老师也会自己去找的, 我们只是把会发生的事提前了一点,猞猁要是连这都生气, 那他未免也太气了吧。”

    他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狮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他。

    白虎在这个时候趁热铁道:“你想想看啊, 我们帮了祁老师, 祁老师要给我们五个啾咪!整整五个!”

    他一边,一边将自己的一只爪爪竖了起来, 五根指甲在狮子的眼前动来动去。

    看见没!

    五个!整整五个呢!猞猁和五个啾咪比起来, 当然是选择把塑料伙伴猞猁退出去啦!

    刚才还在动摇的狮子听见这句话, 愣了下, 低下头沉默。

    很显然,他想要这五个啾咪。

    白虎乐颠颠地把梯子靠上树干,王子在旁边帮他们扶着,一人两猫摇摇晃晃地架好了这架自动伸缩长梯。

    祁云低头看看梯子, 又看看高耸的树木, 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崽崽,梯子是不是矮了一点点呀?”

    白虎跟他挥爪爪, “哪有,没有的事。”他伸出一根指甲尖, 在长梯的底端按了一下, 楼梯“嗖”地一声变长了,在到达最近比较粗壮的一根树干时自动停了下来。不仅如此, 梯子中甚至还伸出了几根蜘蛛一样的手, 牢牢扒在了树干上。

    王子看的瞪圆了眼。

    好、好厉害!

    高科技的产品祁云不太懂, 他“啪啪啪”给一脸骄傲的白虎鼓掌,把他们要的五个啾咪给了他们,这才撸起袖子准备爬梯子。

    树上的猞猁……已经看呆了。

    他以往待在树上的时候很少有人来找他,最多也只是站树底下抬头喊他,喊不动便走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搬了一架梯子过来。

    看祁云的模样,似乎是算爬楼梯上来。

    ……可他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他要怎么爬上来,他会不会摔下去。不对,现在要考虑得不是这个,他为什么要爬上来?他找他做什么?

    猞猁抿着唇瓣,阴沉沉地划拉了一下身下的树干,树干被他刨得满是细碎的木屑。

    好巧不巧,祁云搭梯子的地方便是他所在的地方,只要一爬上来便可以看见他。

    猞猁原本应该从这一处离开的,但他却没有动,反而还状似不经意地低头看下去。

    他的心情好像龙卷风到来时的平地,满是狂暴的劲风,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烦躁、厌恶、悲痛……把每一种情绪抽丝剥茧地剥开,便能知晓,这被包裹在最里头的情绪有些不同寻常。

    它的名字叫担心和不舍。

    树下,祁云把怀中的白猫放在了椅子上,自己则从机器人身上站起来,扶着稳固得仿佛是生在树上的梯子边缘,心地迈开了腿,爬上第一块楼梯。

    喷过喷雾后,他的右脚其实已经不怎么痛了,能下地,但是坐机器人到处跑的感觉比较舒服,他便懒得下来了。

    昏昏沉沉的白猫不经意抬头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心跳几乎骤停。

    祁云已经爬到了梯子的腰部,距地面有约莫四米的距离,这一下如果不心摔下来,他一定会摔出事。

    最关键的是,祁云两条细细瘦瘦的手臂抓着前面几阶梯子,左脚牢牢踩在了梯子上,受力便会感到疼痛的右脚则是悬空的。

    身形看上去摇摇欲坠,如同风中的落叶,随时有可能从上面摔下来。

    秦戈被他吓到了,浑身的毛发骤然炸了起来。猛地一下从机器人身上窜起来,对着祁云叫:“喵喵喵!!!”你干嘛?快下来!那上面很危险!

    他的尾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祁云很可能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给吓到了,然后不心从梯子上……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当即住嘴不敢再出声。

    祁云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扭头看过来。

    浑身雪白的猫猫站在机器人身上,一脸紧张严肃地看着他,那张毛毛脸上写满了僵硬。

    他对着猫咪笑了一下,“乖哦,我待会就下去,你不要乱跑。”

    话罢,他伸手去抓更上一阶的楼梯,一步步爬到了最顶上,中途因为只有一只脚受力,不心脚滑了一下,树上树下的四只猫猫俱看的心惊肉跳。

    狮子和白虎不断绕着梯子转圈,只等着祁云不心摔下来,他们好在找好了接着人。

    他好险爬到了楼梯最上方,身形也被茂密的枝叶所笼罩,只有一双脚还露在外面。

    祁云抬头在树冠里找了一圈,“猞猁、猞猁,你在哪儿?是我呀。”

    早在他爬上来之前,猞猁便跳到了树干背后,一个他的角度一定看不见的地方。

    祁云唤了几分钟,始终没能把自闭的猞猁叫出来,心中不免失落,难过地低下头,余光却瞥见了一抹黑色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追着这抹黑色看过去。

    什么也没有。

    但祁云可以确定他没看错,那是猞猁的尾巴。在他没有爬上来之前,他也看到了那抹黑色。

    也就是,猞猁还在这棵树上。

    他叫了这么久,猞猁却不愿意出来,这表明了猞猁不愿意见他。

    王子有点茫然,猞猁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还是,猞猁谁也不想见?

    祁云回想着刚才看到尾巴出现的位置,心伸手扒着树干移动自己的位置。随着视角的移动,他也看见了被庞大的躯干遮掩的猞猁。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猞猁将自己盘成了一团,背对躯干,尾巴则不听话地摆来摆去,时不时从躯干后窜出来,只在人眼前一晃便又缩了回去。

    猞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祁云张了张嘴,想叫他,即将开口前停了下来,抿着唇退回原位,声开口:“猞猁,你在这里对不对呀?但是你不想看见别人。”

    他的声音清晰传到了猞猁的耳朵中。

    王子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如果是猞猁现在不高兴,想一个人待着的话,那我就不来扰你啦。”

    猞猁肉垫中的指甲不知不觉伸了出来,无意识地轻轻挠着身下的枝干。

    他想一个人待着,又不想一个人待着。

    祁云不紧不慢地道:“猞猁不话的话,我就默认你不高兴了。”

    听见这话,猞猁的指甲深入到了枝干中。

    祁云诱哄道:“那看来,猞猁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我不扰你了,你自己在上面待着,什么时候想下来了再下来吧,我先走啦。”

    他着,果真装模作样地往梯子下爬。

    猞猁忍耐再三,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我没有不高兴。”

    这道声音是从躯干后飘过来的,祁云停住动作,把试探的那只脚脚缩了回来,声问道:“我之前叫猞猁,猞猁为什么不话呀?”

    “……不想。”

    “这样呀。”祁云点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道:“崽崽,你整个下午都待在树上吗?晚餐也没吃,可惜现在吃不到了,晚餐有很多好吃的,乔乔和白虎把今天的晚餐全部吃干净了。”

    “……”

    猞猁的回应是沉默的。

    祁云也不着急,半趴在梯子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你的三叶草长出来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呀?”

    “……不想去。”猞猁的回应只有两三个字,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选择沉默的。

    祁云到嘴巴干,扫了一眼终端,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落日完全落了下去,再过一个时便该睡觉了,而他也已经在梯子上挂了一个时零二十分钟。

    他突然问:“崽崽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些呀?”

    猞猁微楞。

    祁云刚刚了这么多废话,全是在安慰他。

    他的安慰和常人的安慰不一样,没有一句话是明着安慰的,只是状似无意地东拉西扯,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地方上去。

    ……猞猁的心情的确比之前好了许多。

    胸腔中暴虐的情绪消停不少,他的烦躁和厌恶也不知不觉褪去。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

    祁云扒得手酸,甩了甩手腕,弯曲手指在树上敲了敲,模拟出敲门的声音,“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崽崽出来,我们下去吃宵夜好不好呀?”

    猞猁摇头。

    做完这个动作,他想起祁云看不见,却不想将这个动作转换为语言,从口中出来。

    祁云很有耐心地问道:“崽崽,可以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吗?如果是有人欺负了你的话,我们把它抓起来一顿,再让乔乔用臭臭果砸它。”

    猞猁心想,欺负我的就是你。

    王子听不见他的心声,还在絮絮叨叨。

    猞猁听着,忍不住张了张嘴,想什么,可到最后还是没有出口。

    “猞猁,对不起。”王子突然道。

    他的这句对不起太过突如其来,猞猁愣了下,祁云又:“我今天从豹豹那里听到了一点关于你的事情,非常对不起,我不应该从豹豹那里听你的私事的。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猞猁身形骤然一僵。

    ……祁云早关于他的事了。

    那些话在背后躲着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当着他的面再一遍?他明明已经在考虑……

    把这些话忘记。

    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和祁云从树上下去了。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再次提起来?

    祁云就这么讨厌他吗?

    “——那个,我可以把罗里绑起来吗?”

    猞猁:“……”

    猞猁:“???”

    祁云什么?绑谁?

    他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巨木的躯干。即使看不起祁云的脸,他也能猜到祁云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没有一点在开玩笑。

    猞猁问道:“为什么……要绑他?”

    祁云道:“我想把它绑起来欺负它。”

    猞猁更懵了,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欣喜还来不及升腾起来便被不可置信给压了下去。

    他一边告诫自己,不能相信祁云的话,一边又忍不住想,祁云不认识罗里,突然出这样的话,原因是什么?

    祁云道:“豹豹它经常欺负你,告老师没有用,我们把它绑起来欺负回去,这样它以后就不敢欺负你啦。”

    罗里其实没怎么欺负过猞猁。

    猞猁当初摔得是很惨烈,但这不代表他会任由一个四岁的屁孩欺负到自己头上。罗里不过他,也不敢动手他,每次看见他悉数是阴阳怪气地嘲讽两句,却很少敢真正对他动手,少有的几次也被他使阴招欺负回去了。

    听祁云的意思,还以为他被欺负得很惨。

    他明明可以解释清楚这一切,但他现在却莫名不太想解释,而是问道:“你要怎么欺负回去?”

    祁云暗戳戳谋划着。

    他不会欺负人,但是他可以学!向乔乔或者白虎学!直接问路也可以。

    他这个人和哥哥姐姐一样,最是护短了,欺负他可以,但是不能欺负他的崽崽。

    他的崽崽全部是乖乖的宝贝,怎么可以欺负他的宝贝?

    他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暗戳戳道:“我们把它抓起来,然后,剃干净它的毛毛!让它变成秃毛猫!”

    猞猁一点也不意外祁云会这样。

    这已经是祁云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惩罚了。

    祁云天生便是干干净净的人,和他不能比,能想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猞猁的心情猛然变得轻松了起来,从看不清的局中人状态跳了出来,用清醒的头脑认真思考了一下,祁云对他的态度不像是演戏的。

    在知道他的私生子身份后,祁云也没有看不起他,而是谋划着帮他报复那些讨厌鬼。

    这不像是演的,祁云不会演戏,更何况,他演这样一出戏,费劲儿去接触一个地位底下、目前连人形也恢复不了的私生子有什么用?

    他中午听到的那些话不定是误会,仔细想想,他离得远,门板阻隔了大部分的声音,仅凭借几个骂人的词儿便给祁云定罪,这对他似乎不太公平。

    ……那么,祁云中午的究竟是什么?

    猞猁握了握爪爪,发问道:“中午我没有睡着,你和雪豹话的时候,我在门口听到了一点。是几个词语:‘私生子’、‘野种’……”

    “你不是野种!”

    祁云提高了分贝,猝不及防断他的话。

    他非常认真地开口:“你不是野种,这样骂你的人才是野种,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或许能在大范围上,决定一个人的身份,但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性格和作为。”

    就像姐姐。

    姐姐是皇女,但她成为巫女并不是因为她是皇女。而是因为她的天赋及其能力,不若,一向眼高于顶、连皇室也不放在眼中的巫女一族不会将她收进去。

    同理,罗里身上或许流淌着所谓的高贵、正统的血统,但这并不代表他一定能有所作为。

    猞猁身上流淌着所谓的肮脏血统,也并不注定了他一定就该活在底层。

    祁云虽然出身皇室,但对血统却并不怎么在意。

    听见他的话,猞猁蓦地笑了。

    ……是他理解错了。

    祁老师是祁老师,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是最特殊的那个。

    突然,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尾巴。

    他下意识回头,祁云扒着树干,用力伸长手臂来碰他,眼巴巴地看过来,“崽崽,你听我的嘛,不要伤心呀。”

    猞猁盯着他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脸看了两秒,突兀眼睛一弯,身上的阴沉散去,拨云散雾,第一次露出了藏在后头的皎洁圆月。

    “嗯,我一点也不伤心。”

    不论什么情绪都需要花费精力。

    猞猁的精力从不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他也不会在意不重要的人。罗里带着那群屁孩谩骂他时,他会控制不住发怒,在心里想着怎么拔掉这群长舌妇的舌头,却绝不会伤心。

    那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在意的只有祁云,因为在意祁云,所以在听见那些话之后,他会本能得觉得愤怒、会伤心、会觉得难过,甚至没过一遍头脑便草率地做了决定。

    祁云盯着他看得眼珠子都不动了,“崽崽笑起来好乖呀。”

    太可爱了呜,王子的血槽要空掉了。

    起来……

    这还是猞猁第一次笑。

    王子朝着他展开自己的怀抱,一只手伸了出来,巴巴地看过来,“崽崽,我们下去好不好?”

    猞猁点了下头,低头在他费力伸过来的手上舔了一口,旋即才跳了起来。

    ……径直跳到了祁云怀里。

    王子单手接住他,身形摇晃了一下,稳稳抓住了梯子。

    他拉开外套的拉链,把猞猁揣在了自己的外套里,一步步慢慢往下爬。

    他在树上待了多久,三只崽崽便在树下守了多久,见他终于下来,俱是松了口气。

    祁云捞起白猫,坐回机器人身上,高兴道:“崽崽,我们去吃宵夜。”他摸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我今天没有吃东西,有点饿了。”

    话罢,他又摸摸猞猁的肚皮,“崽崽也没有吃。崽崽想吃什么呀?”

    猞猁被他完全笼在了外套里,鼻尖萦绕着祁云的气味,那是他一闻便喜欢、觉得亲近的气味,他待在气味中心,只觉安心极了。

    他的尾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抵着祁云软乎乎的肚皮,调整了一下位置,把脑袋从外套里探出来,下巴搭在了拉链上。

    一人一猫之间的距离很近,猞猁却没有一点私人地盘被侵占的应激反应。

    要知道,刚来幼儿园的那段时间,其他五只猫猫踏入他周身三米内,他浑身的汗毛便会竖起来,不受控制地摆出进攻的姿态。

    而现在,他完全接纳了祁云,将对方纳入了自己所有物的范围内,也便不会排斥对方。

    他摇了摇头,“我和你吃一样的。”

    话罢,猞猁鼻尖动了动,嗅到了关于另一只猫的浓烈气味。

    他低头一看,白猫蹲在祁云膝盖上抬头看他,两只眼睛里写满了不爽,其中还藏了一丝嫉妒,周身气质低沉。

    秦戈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这是警告的声音。

    那是他的私人地盘!

    往常是他趴在祁云的衣服里的,猞猁凭什么抢他的位子?凭什么被祁云这样抱在怀里?

    秦戈酸极了。

    他可以待在祁云衣服里的特权,啪,没了。

    都怪这只讨厌的猞猁!

    他完全没注意到,他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同他以往完全不符。

    猞猁皱着眉看了他两秒,眼神复又变得阴沉起来。

    白猫讨厌他,殊不知,他也讨厌这只突然出现、抢占了祁云最多宠爱的白猫。

    两只猫猫相看两相厌。

    猞猁龇了下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眸中是明晃晃的威胁。

    实在不行便一架。

    他好歹也是二十七岁的大猫,真起架来,会不赢一只自称三岁的屁孩?

    他盯着白猫,准备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布偶猫抬起了自己的爪爪,粉嫩嫩的肉垫随之暴露出来,紧接着,他将粉嫩嫩的爪爪拍在了祁云的手臂上,眼巴巴地抬头看着他。

    “喵呜——”

    祁云立马低头,对上白猫水润润的眸子,微微歪了歪头,“吉祥怎么了呀?”

    白猫对着他伸出爪爪,在他腿上跳了跳,头顶上的耳朵跟着一抖一抖的,能把人萌化。

    他的眸子里满是焦急,爪爪用力指了指猞猁的位置,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祁云看看他,又看看猞猁,神情变得迟疑起来。

    “吉祥这是……什么意思?”

    白猫的爪爪拉扯了一下他的外套。

    意思很明显。

    他在问,这里以前不是他的位子吗?为什么会有一只新来的猫猫抢占了他的位子?

    这些话是王子自己想出来的,他突然有些心虚。

    吉祥好像很容易吃醋,也很容易感到不安,猞猁占了吉祥平常的位子,他现在已经一定可难过了。

    可是,猞猁现在也很难过呀。

    祁云忍不住想,这可真是骑猫难下,左边是他的乖崽崽,右边是他的宝贝猫猫,这让他怎么选择嘛,偏心了谁都不好,更何况他谁也不偏心。

    白猫盯着他,瞥见他犯难的神色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的焦急缓缓退去,眼神变得黯淡起来,挥舞的爪爪也顿在半空,颇为不舍地将爪爪从外套上拿了下来,自己乖乖捂着爪爪在祁云膝盖上趴上。

    在王子眼里,他头顶好像飘着一朵乌云,正在稀里哗啦地往下落雨、砸闪电。

    这已经不是失落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更别提,白猫身子还在轻微发颤,向来不听话,喜欢到处晃来晃去的尾巴也焉巴巴地垂了下来,脑袋垂得非常之低。

    这幅样子可把王子心疼坏了,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抱他,慌张安慰道:“吉祥不要伤心,没有不喜欢你了!”

    白猫被他捧着揉了好一阵,始终低着头委屈巴巴的。

    王子哄了许久他才抬头,忍不住悄悄往祁云外套里看了一眼,他自以这一眼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一幕被王子尽收眼底。

    他的心疼潮水一样涌来,安全将他淹没进去。

    祁云怀里的猞猁:“……”

    好一朵单纯可怜、柔弱无助的盛世白莲花。

    他前几天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只白猫这么能演呢。

    瞅瞅,眼泪都酝酿出来了。

    看看,身体颤得恰到好处。

    瞧瞧,偷看的一眼多不心。

    猞猁突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祁云低下头,戳戳他的后背,心虚得声问道:“猞猁,那个……”

    猞猁:“……”

    祁云顿了下,继续道:“你现在待的地方……”

    猞猁当机立断,失落地低下头,猫脸一垮,肩膀一抖,踩在祁云腿上的爪爪用力握紧了,耳朵尖摇摇晃晃,“噗啦”一下倒了下来,连带着耳尖上的簇毛也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委屈极了。

    饶是如此,他也仍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开始拉祁云的外套拉链,乖觉地从里头踏出一只爪爪,以一种非常大度的姿态将位子让了出来。

    “嗯,吉祥弟弟害怕,这个位子让给他,他很少待在祁老师身边,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待在祁老师身边。我……我只要待在祁老师身边就够了。”

    话是这样,动作是这样做,但他只有一只爪爪象征性地伸了出来,身子待在祁云外套里不动如山,他分明一点也不想出来。

    王子的天平又歪到了猞猁身上,满眼心疼地看着他,腾出一只手把他伸出来的爪爪塞进外套里。

    秦戈:“……”

    好一杯雪山之巅的绝世绿茶。

    王八猫,有本事别学他。

    棋逢对手,秦戈对这只臭脾气的丧丧猫重视起来。

    他拍拍祁云的手背,抬头露出一个安抚性十足的笑容,眼里却闪着淡淡的泪光,“喵呜。”好像在,让猞猁呆在里面吧,他无所谓的。

    乖巧的布偶猫拼命眨眨眼,试图将自己眼中的泪意蒸发掉。

    王子心里的天平又开始偏。

    猞猁见状不得了,把爪爪从他手里抽出来,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祁老师不用顾忌我。吉祥弟弟非要进来,那便让他进来,我出去好了。”

    王子左右为难,天平一会儿歪向猞猁,一会儿歪向白猫。

    啊啊啊怎么办?

    他谁也不想抛弃嘛,他的猫猫都超可怜的!

    猞猁抬头“偷偷”觑一眼祁云,发现了他面上的为难,用肢体语言表达出了微微的失望,再看向白猫时便轻轻叹了口气,懂事道:“祁老师不用顾忌我,你因为我这样为难,我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吉祥非要待在你怀里,我也不是不可以把这个位子让给他。祁老师对他好,我不会吃醋的。”

    这番话既体现了他的懂事和乖巧,又间接讽刺了白猫的调皮和不懂事。

    秦戈微微咬紧了后槽牙。

    这只猞猁太讨厌了。

    仗着他现在不能话,乱翻译他的话。

    猞猁和他抱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两只猫猫对视,眼里皆藏着烦闷。

    王子的天平已经不知道歪向哪里了,他的脑袋快被绕晕了,偏偏两只猫猫都在盯着他看,等他做下最终的决定。

    认真思考过后,祁云把外套拉链拉开了些,手伸向猞猁。

    秦戈心里一喜。

    他赢了!

    在祁云这里,他比较重要!

    猞猁的面色却骤然一沉。

    祁云的手穿过他的腹部,却没有把他捞出来,而是把他往旁边推了推,紧接着,他的手转道伸向白猫,把他拎起来,放进了怀里。

    一件外套揣两只猫猫!

    完美!

    王子做出了最优解!超棒!

    秦戈:“……”

    猞猁:“……”

    如此近的距离。

    除了和祁云,居然还有那只讨人厌的猫?!

    两只猫猫僵着身子抬头,对上了站在祁云面前、已经被刚才的猫猫大战弄得石化的另外两只猫猫。

    四只猫面面相觑:“……”

    白虎的下巴要掉下来了,好不容易回过神,啧啧称奇。狮子两只眼里写满羡慕,眼睛微微有些红。

    秦戈收回视线,深深吸了一口气,要被近在咫尺的臭猫味熏吐了,脑袋一偏,将头埋在了祁云怀里。

    猞猁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动作。

    两只猫猫没有一只把头从外套里探出来,祁云想了想,觉得他们感情真好,刚进了一个外套便凑在了一起话,十分体贴地把外套拉链拉上了。

    他怀里的两只猫:“……”

    要吐了。

    白虎收拾好自己惊掉的下巴,心情复杂,他没听懂秦戈和猞猁的言外之意,纯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善解人意的猞猁,很好奇罢了。

    他觉得刚才的对话怪怪的,但他不出来哪里怪怪的。

    在此方面一片空白的狮子也没听出来,脸上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王子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指使机器人往前走,顺便拽上了两只超大号的猫猫。

    “吃宵夜去啦。——崽崽,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问一下其他崽崽,它们有没有想吃宵夜的,不准让乔乔来,它还没消化,再来吃肚皮就撑破了。”

    白虎撒开蹄子朝着活动室跑去。

    豹猫不在活动室,在食堂外面玩儿自己的球球,远远地看见他移过来,从球球里探出一个脑袋,正准备滚过来,视线突然定住了。

    臭人类的肚子……怎么大了?

    不对,是衣服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他把自己的球球暂时推到一边,四爪并用,跑到了祁云面前,一溜烟窜上了他的衣服,踩在了他肩头,咪呀喵呜地嚷嚷道:“你的衣服怎么变成了这样?”

    祁云偏头,用脸颊蹭蹭他的身子。

    “乔乔怎么在这里呀?”

    乔伊斯扶着他的脸,伸爪爪抓住了他的一缕发丝当做固定绳,后爪还抓在祁云肩头,上半身直直地往下看去,凑进祁云的外套里,算亲自一探究竟。

    现在天黑了,外套里也是乌漆墨黑的。

    豹猫还来不及看清什么,突兀对上了两个格外闪亮的绿色光点。

    他一顿,浑身毛毛陡然炸了。

    他僵着身子眨眨眼,发现那两个黄绿色的光点变成了四个。

    “——喵喵喵!!!”

    乔伊斯凄厉地叫起来,被吓得后爪顺着祁云的衣服滑落,慌张地抓着头发当绳子往上爬,同时后腿还不忘用踢过去,照着这四个光点就是一顿猛踢。

    突然被踢的两只猫猫:“……”

    豹猫手忙脚乱爬上了祁云的肩头,踩着他的耳朵又费力地往上爬,直至坐到了他的头顶才作罢。

    祁云奇怪道:“乔乔,什么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豹猫叽叽喳喳地叫嚷:“有四个点点!四个绿色的点点!还会发光!!!”

    羡慕了一路的狮子回神,忍着笑给祁云翻译。

    祁云听完也忍不住笑了,把外套拉链拉开,露出里面被踹了之后二脸阴沉的猫猫。

    “是吉祥和猞猁呀,它们喜欢待在这里面。”

    豹猫惊魂甫定地拍拍毛茸茸的胸脯,长舒一口气,两条腿岔开坐在祁云头顶喘气。

    吓死猫了。

    还以为是鬼火。

    若是别的猫猫踹了秦戈和猞猁,不定还会纠结一下他们会不会生气、自己应该怎么道歉。但豹猫乔伊斯不会,他似乎天生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反正是这两只臭猫先吓他的,被踹了活该。

    到食堂外面了,祁云把外套里的两只猫猫掏出来。

    向来足不沾地的白猫头一次没有抗议。

    祁云怀里的味道太重了,现在待进去会被熏吐的,更何况,他刚才已经有些想吐了,需要到一个没有其他臭猫味道的地方缓缓。

    一落地,豹猫和猞猁便离得远远的,并在心里暗自想着应该怎么对付对方。

    完全没有这种烦恼的豹猫抓着祁云的头发,滑滑梯一样落进了他怀里,毫不客气地一脚把祁云的外套踹开了,自己则跑到他上衣口袋里坐好,活像个大爷。

    被偏爱的猫咪永远是有恃无恐的。

    也察觉不了白莲花和绿茶之间的对决。

    祁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乔乔,我们要去吃宵夜,你不可以吃。”

    豹猫歪头,两只圆眼睛里写满疑惑和不解,“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吃,为什么我不可以吃!你是不是偏心,你又偏心!”

    狮子给他翻译了。

    祁云低头在他脑袋上亲一口,“乔乔晚餐不是吃了很多吗?现在再吃的话肚子会痛。”

    豹猫理直气壮道:“吃撑了你不是有糖吗?”

    “可是你还是会不舒服呀。糖果消化需要时间,没消化之前你会很难受,球球都”玩不动,

    豹猫用爪爪嫌弃地拍来他的额头,“那你给我揉不就行了,你最喜欢趁着这种时候占我便宜,这次算白给你的,哼。”

    王子眼睛微微一亮。

    他最喜欢揉豹猫的肚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型,豹猫的肚子揉起来超级舒服,肉肉的,像一摊流动的水一样。

    再配上他可以媲美毛绒玩具的体型,揉起来不要那么舒服。

    王子可以单手盘、双手盘、用下巴盘……

    想想就超舒服!

    思及此,他欣然同意了豹猫理直气壮的嘴馋。

    豹猫哼完,突然察觉到……三道不同寻常的视线,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

    然后他看见了满脸羡慕的狮子、一脸嫉妒和阴沉的猞猁、目光沉沉的白猫。

    豹猫歪头。

    看着他干嘛?

    他知道他很帅,也没必要这样盯着他吧。

    恰在此时,白虎带着雪豹走了过来。

    祁云往他身后瞟了一眼,“豹豹,狞猫不来吗?”

    雪豹温声道:“他有固定的进餐时间,超过这个时间他便不会再吃东西。”

    王子不明觉厉,带着崽崽们去吃了宵夜。

    宵夜过后,他带着几个崽崽在院子里散了散步,消食完毕才领着他们去睡觉。

    白猫当然是和祁云睡在一间房。

    他顶着其他猫猫或阴沉或嫉妒或不爽的视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祁云的房间里。

    再看也没用,只有他能和祁云睡在一起!

    秦戈心中的在看见祁云拿出来的猫窝后戛然而止。

    他看看那个精致无比、崭新崭新的猫窝,又看了看祁云的脸,心里头一次更疼上不可置信。

    祁云居然,让他睡猫窝?!

    这怎么行?绝对不行!!!

    他当然是要睡床的!

    祁云问道:“吉祥想自己睡猫窝还是睡在床上呀?”

    秦戈毫不犹豫地选了床。

    纠结当中的王子立马把猫窝丢开,抱着洗白白之后香香软软的猫咪爬上床。

    一觉到天亮,第二天,林右不请自来,造访了幼儿园。

    他来敲门的时候祁云还没睡醒,穿着睡衣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谁后,他的双眼骤然睁大了,伸手揉揉眼眶。

    “副将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林右笑眯眯的,戳了下他看起来就很软乎乎的脸颊,手刚碰上去,他怀里迷不愣登的白猫也睁大了眼,瞬间清醒,逼人的视线紧跟着落到了林右手背上。

    林右:“……”

    他的视线和白猫对视。

    秦戈一脸毫不遮掩地不爽。

    手往哪儿放呢?心他咬……

    不行,他是帝国上将,不能随便咬人。

    心他放猫猫咬人!

    林右动作一顿,原本想叫的称呼愣是拐了个弯儿,正经唤道:“祁云,我昨天回去之后咨询了一下专业医师,发现了一个挺严重的问题。”

    “你有没有带这只猫体检过?”

    作者有话要:

    王子:我可以学!(指怎么欺负讨厌鬼。)

    哥哥:……?

    哥哥:你试试,好的不学学坏的。肥兔子别要了,炖了:)。

    王子:我的兔兔!!!QAQ不要啊!!!!!!!!!!!!!

    兔兔:吧唧吧唧嚼叶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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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字晚点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