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神宗现 ·
“你不喜欢, 那我不做便是。”裴誉叹了一声,坐在床边,无奈地看着她, “那你也须允诺, 不可独自一人去危险之处。”
她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晕了过去,只是嘴硬驳道:“那好歹也是永安城内,哪里危险了?我只是没顾上用膳,饿了才会晕过去。”
“那万一我没在路上看到你,没跟着你过去呢?”
“你才危险呢。”她忍不住要争辩, “哪有路上见到别人便跟着她,你这是跟踪狂知道吗?”
裴誉不过她,只好低头认错:“是我不该未经同意便跟上来。你要去旁的地方我绝不跟着, 只是那处……”
见裴誉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勾起成宣心中隐痛, 她只得努力隐藏起来,不让裴誉发现,便故作轻松道:“顾府又怎么了?我不能去吗?”
“那儿荒废许久,不准有什么流民乞丐在哪儿, 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别一人进去了。”瞧她还是不服气的样子, 裴誉问道:“你这是要进去查案?”
成宣一惊, 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掩饰道:“你是顾大学士的失踪案吗?这都多少年了……”
“顾大人失踪之时,我还, 随着父亲在定西驻守, 听闻他仁义高洁,以天下为己任, 可惜却落得如此下场?”
成宣试探着着问:“你是觉得,他是被人谋害?”
“这一推断,至少比顾家人隐世修道来得合理。也不知还会不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怎么,你是想破了这案子,好青云直上?”
知他是故意逗弄,成宣勉强笑了笑:“被你中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你要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得告诉我,知道吗?别再一个人贸然去了。”裴誉把那一缕发丝挽在她耳后,神色温柔。
再什么,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不牢他费心,在这样的场景下,好似显得过于残忍。成宣只好下逐客令,才把不愿离去的他送走。
把房门关上,她才觉松了一口气。如今天机道宗主以她的身份要挟于她,也不知图谋些什么。眼见自己是泥足深陷,何苦再把裴誉也牵拖进来。
对了,方才顾不上问他一声,晁凌那儿查得如何?她轻轻敲了敲自己脑门,恨自己粗心。没法子,只好每日再到寺中问一问了。
早来到大理寺,她刚忙活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去找裴誉,便有人来各处办事的庑房知会他们,少卿找他们有事要议。
到得议事厅,见少卿谢念寒、寺正晁凌,几位评事和司直中还包括了她和延景,甚至连裴誉也在此。
她挤到延景一旁,声问:“怎么了?”
延景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道:“是有关人俑匠的事。”
成宣了然。这冯七和高启德均已找到,悔罪书都交代得一清二楚,看来是要结案移交刑部了。可这三法司泄露机密之人还未曾找到,这就结案了,谁还会来找?
果不其然,坐于中央的谢念寒见厅中数人已齐集,开口道:“天机道道徒冯七,因修道走火入魔,杀人献祭神宗的案子已查了将近一月。有赖座中各位辛劳,案件已水落石出,此案稍待文书卷宗悉数整理后,便会移交刑部。”
晁凌神色不见异常,看来昨日裴誉去他府上并未对他造成困扰。他清清嗓子道:“诸位可还有别的话要?”
成宣回头看了眼裴誉,她知道裴誉要追查司徒岳通敌西凉之事,此事不便在座中开口,她便请示道:“下官还有一事未解。”
谢念寒扫了她一眼,想来他下朝后未及更衣,还是一身官服,衬得面如冠玉,气度不凡:“何事?”
她总觉得那嗓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便专心道:“大人,下官以为此案尚未完全了结。”
见谢念寒探询神色,她想起,此事也是不能在座中的。那向冯七泄露案件内情的三法司中人还未曾找到,可若现在便了出去,即便座中人不是冯七帮凶,不定也会把此事流传出去……
她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下去了。谢念寒见她面有难色,便请座中数人自行离去,包括晁凌。
她这才放心,把冯七不知何故,知悉了程筠若纵火案内情以及人俑匠杀人手法的事,告知了谢念寒。
他听闻三法司中有人从府库窃取机密,告知凶犯,面色凝重道:“成大人,如今可有线索了?”
“并无。”成宣有些底气不足,“出入府库的人太多,至少有几十人。这些人遍布三法司,若要逐一排查他们与冯七之间的关联,可能会惊动本人,三法司不免上下动荡。”
“成大人心思细密,得不错。”谢念寒微微颔首,望向成宣的眼中多了几分嘉许,“薛大人果然是慧眼识珠。”
想起延景曾提及,是谢念寒对她青眼有加,才举荐她入大理寺。
她连忙拱手道:“下官愧不敢受。那……”
“往事不可追,来者尤可鉴。这样吧,我与萧大人商议,以后若是三法司出入府库之人,必须由书吏登记所调阅的案件卷宗是哪一件,这便能追溯了。”
成宣眼前一亮:“好法子。但这人还在三法司中,大人不怕吗?”
“如你所,大张旗鼓追查,难免令人寒心。这样吧,此事交由你和延景,你带着他。切记,决不可落人口实。”
成宣领命:“那是自然!”
出得议事厅,她见裴誉候在外头,便走上前去,声把来龙去脉了一遍。
裴誉听罢,点点头:“谢大人考虑周详。你和延景,查的时候,可心些。这人勾结一个杀人犯,可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良善之辈。”
“那你呢?晁老头儿那儿,查出来了吗?他真与西凉勾结?”成宣想起昨日未曾问及之事。
裴誉把晁睢宁一事出:“我已派人跟着她,她能忍耐一日两日,我就不信她没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
他俩还在话,却听得外面人声喧闹。宁远手执些什么,轻快走了进来,见裴誉和成宣在那儿,拱手道:“大人,咱们寺中要有喜事了!”
还未等他们二人发问,宁远已把手上大红团书展示了一番:“延大人父母都来寺中了,正给大家派团书,邀寺中诸位同僚,参与他的婚宴呢!”
成宣心中首先想到的确实许如千,不由得替她担忧。也不知会不会派这请帖给她,若是派了,这是去还是不去呢?
她只来得及了声:“我去找许姑娘!”便匆匆走了。
这天下,她还是头一回看到,派团书派到勘验尸体的验所去的。她不敢走上前,只在远处悄悄看着。
延景手执一封红艳艳的请帖,神色为难:“我爹娘非要送过来给你。我好不容易劝住了他们……”
许如千态度倒是坦荡,她接过请帖,话语中听不出喜怒:“什么时候?”
“太后寿辰后,大约一个月吧。爹娘,算是蹭蹭喜气,往后定会……”他再不下去了,“你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她抬眼,妩媚一笑:“去,怎么能不去?咱们好歹一场同僚,这可是登科的喜事,我怎能不去?”
“同僚”二字,听在成宣耳中,刺耳得很。她口口声声称裴誉是同僚,若有一日,他亲手给自己递请帖,她定要痛哭三日吧。
想到此处,成宣无心再听下去。
跟过来的裴誉见她无精采的模样,笑道:“延大人成亲是喜事,你怎么这幅样子?”
她看看裴誉,心里有什么在喊道:你不能成亲!你不许成亲!可自己如今泥沼深陷,哪来的资格这样的话?
成宣想,自己真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她摇摇头,眼眶泛了红:“你看,下雪了。”
裴誉随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点点飞絮飘落,不明所以道:“下雪,所以呢?”
他定是忘了,对自己表明心迹的那日,便是永安那年的初雪。
以后每一次下雪,她都会想起眼前这个人吧,以及,她是如何地错过了他。
《第二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