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裴煜闻言,看了谢非复一眼,心知他在大周受过苦,有些担心他听了刺心。但萧栖迟这辈子他绝不会放弃,避无可避,而且,真正救谢非复的人是萧栖迟,等日后将萧栖迟接来大梁,就将真相告知他,想来也排斥不到哪里去。
念及此,裴煜没有否认,暂只道:“曾在汴梁时与她相识,她很特别。”
谢非复闻言蹙眉,行礼道:“六殿下,齐越长公主乃陛下贤妃,你又如何娶贤妃之妹?”
裴煜微挑一下眉,道:“贤妃终归是妾,而且,唐明皇曾娶杨贵妃,不也成了千古佳话?办法总归是人想的。”
谢非复见裴煜如此坚持,心下不免担忧,萧栖迟明显就是拿裴煜当工具,他如此真心,日后怕不是会给萧栖迟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他只是不愿见着裴煜给萧栖迟找事,再复行礼劝道:“殿下三思啊,如今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何必非要和大周皇室再有牵扯?您眼看着前程似锦,从雁京的世家里,找一个有助力的姑娘多好,既能规避不必要的麻烦,又能得到妻子母家的助力。不好吗?”
裴煜闻言,眼眸微垂,沉默片刻,而后对谢非复道:“我自然知道,娶一个娘家有助力的妻子很关键。但是……与我而言,她与一个有助力的娘家相比,更要紧。”
谢非复看着裴煜坚定的眼神,颇为不解。自裴煜返回雁京,这些日子来,他亲眼瞧着裴煜是有多会趋利避害,也很会讨别人的欢心,无论是他父皇还是朝臣,都对他赞不绝口。直夸他为质多年,但丝毫未被磨掉心性,反而比许多一直在雁京的皇子稳重懂事的多。
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昌阴长公主,放弃拥有一大助力的机会?
保险起见,谢非复明知故问道:“莫非昌阴长公主对殿下有恩?”
裴煜灿然一笑:“岂止有恩,实不相瞒,我能回来,多亏了她。她处处皆合我心意,是我毕生唯一的珍宝。”
谢非复看着裴煜眼底因及萧栖迟而漫上的光,眉眼微垂,而后再问:“若昌阴长公主,不曾这般帮过殿下。但任然与殿下有这么一份情义,殿下还会选择与她成亲吗?”
裴煜闻言沉默,若萧栖迟不曾如此深的走到他的心里,想来即便相爱,以他的经历和处境,他应该会以保险为上,娶一个母家对自己有助力的妻子。
裴煜失笑,转头对谢非复道:“没有这种可能。”
着,裴煜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别干站着了,有酒吗?别藏着,拿出来。”
谢非复紧随其后,而后对裴煜道:“殿下喜欢谁,是殿下的私事,臣也就多嘴两句,但先好,日后若殿下因昌阴长公主要与大周再有纠葛,我绝不参与。”
裴煜知道谢非复心里恨着大周,便朗声道:“知道!放心吧。”
谢非复佯装松了口气,跟着而裴煜一同进了屋内。
这个春天,大周一面处理这温太后的后事,一面想法子弹压太后言及皇帝不孝的遗言。
而陈太师,在轻骑营的围追堵截中,过得宛如丧家之犬,多年来秘密训练的暗卫,将近折损的一半。
而裴煜,和谢非复二人紧锣密鼓,再兼后宫里隋选侍的暗中帮助,终于在这个春天的末尾,被封为昌平王。封王之时,在提供的诸多封号中,裴煜选了这个带昌字的,只因着萧栖迟的封号是昌阴。
他虽不似前世般直接被封太子,但他被封王后不久,梁帝便出现咳血之症,缠绵病榻,担起了监国的重任,权力等同于太子无异,只是没有正式受封罢了。
萧栖迟收到裴煜寄来的书信后,心情当真是畅快。而她给裴煜的回信中,也提及已在与温家商议和离一事,且温家已经同意,只待太后百日之后,皇帝下旨摘了他的驸马便是。
萧栖迟本以为,这辈子恐怕都得让温行玖顶着这个驸马的名头,好在现在是有了顺理成章和离的机会。既能给裴煜更大的希望和动力,日后她想和许上云在一起也更容易些。
再给裴煜回信的同时,亦有一封书信,同时到了谢非复手中。
是夜,谢非复坐在书房中,细看萧栖迟的书信,信中提及,让他抓紧帮裴煜站稳脚跟,一个月后便会放陈太师入滇国,到时她会想裴煜求援,让他带兵入大周,帮她抗敌。
等裴煜入境后,他需要想尽一切法子,隔绝裴煜和大梁的消息传递。待击退陈太师和滇国的兵力,她便要叫裴煜和大周将士,有去无回。
谢非复在烛火捏着纸张,神色沉沉。他心下清楚的很,此一战格外要紧,全再赌裴煜对萧栖迟的看重程度。
若这份情意不过尔尔,裴煜想来会拒绝出兵,萧栖迟的一切计划付诸一炬。若只是看在面子上帮一帮,那么大梁主力不会入境,即便计划成功,对大周的影响也并不大,反而还会引起草惊蛇,引起裴煜警觉。
但是……倘若裴煜真如他所言般,视萧栖迟未一切,那么他一定会力排众议,带着主力入境相助。计划成功的那天,大周必然元气大伤,他只需再活动一番,暂且弹压住时局,等大周战后修养过来,便可迎接王军入梁,一举覆灭大梁。
局至此处何其关键,谢非复心知肚明。他烧掉书信后,静坐在屋中想了半宿,提笔给萧栖迟回信。
他将自己的担心,全部告诉了萧栖迟。与此同时,他也告诉她,他会尽自己所能,让萧栖迟的计划顺利进行,但若是裴煜不上钩,他也向萧栖迟郑重承诺,有生之年,必叫大梁这座堤,溃于他这个蚁穴。
无论是陈太师和裴煜,到目前为止,两边都稳稳按照萧栖迟的计划行动,未出现半分偏差。在这个春深夏初,怡人的时节,一切都似尘埃落定,但一切又都似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沉淀在最后的平静里。
五月中旬,陈太师自滇国借兵,从西南出发。一篇文采斐然,论孝道之重的讨伐檄文横空出世,陈太师高举为太后讨回公道,讨伐不孝之帝,扶持新君的大旗,进攻大周。
但令萧栖迟和梁靖城没想到的是,于此同时,枢密院忽然大乱,重伤枢密使韩纪,三名郎将共领兵十万,突然倒戈,于深夜千里奔袭,一路清王军,迎接陈太师的讨伐大军。
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在梳妆的萧栖迟手忽地一颤,手中耳环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心在胸膛里砰砰直跳。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太师前世之所以敢造反,实在不是头脑一热,而是因为早已在枢密院中做了布置。
但前世陈太师和谢非复相争之时,她已跟在裴煜再逃亡的路上,自身难保,对这些事更是一无所知。
她一直以为陈太师没有插手军事,但眼下看来,枢密院中,早已有他的人,所以他一起势,三名中郎将便直接带走了十万大军。
卫京师大军共二十万,一下走了十万,剩下的十万,如何跟滇国二十万以及那十万大军对战?十万对三十万,胜算何其的。
萧栖迟紧紧攥着衣袖,指尖拧得发白,眼珠在眼眶中乱转。
她定心想了半晌,忙唤来六名身手好的侍卫,指着左边的三个人吩咐道:“三人一队,你们三个现在就带着我的亲笔手书,前往大梁去找昌平王裴煜,无论如何要求他来救我,告诉他所有情况,一旦汴京破,我将尸首无存。”
三人忙领命而去。
她又对另外三人的其中一人道:“你立马进宫,去找靖城,告诉他,现在就从北方戍边的大军中调兵,最少二十万。”
北方边境是大梁,她现在只能赌!赌大梁有谢非复和裴煜,即便戍边大军空虚,也不会对大周造成威胁。
这两桩事吩咐罢,便是最重要的事。卫京师大军只剩十万,北方调兵不知何时才能来,如此危机之下,她绝不能再按原计划让许上云领兵。
无论如何,他都得回来,哪怕京师被占,哪怕被大周再次覆灭,许上云都都不能死!
萧栖迟手按着心口,忙对那两名侍卫道:“去军营,哪怕是绑,也把许上云给我绑回来!”
二人忙领命而去,可怎知,他们才离开一刻钟的功夫,就再次回到公主府,回来时还带着一名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将士。
一股不祥的预感漫上萧栖迟心头,她尚未及发问,便见将士行礼在她面前单膝落地跪下,而后道:“回禀长公主殿下,臣奉许将军之命前来。三名中郎将叛变,前往西南接应陈太师,他们一路上抢粮草,杀卫军。他们走时还带走了汴京的布防图!但好在他们尚未同陈太师会师,眼下韩大人重伤,卧榻不起,韩大人已将枢密使的职责重任托于许将军。许将军已于两个时辰前点兵出发,前往西南。”
“你什么?”萧栖迟只觉自己的声音,像是跌进了深谷之中,耳中一阵嗡鸣。
将士看着萧栖迟惨白的脸色,忽地想起许将军的叮嘱,切记回禀完事情后,以安抚为主。
念及此,将士忙复述许上云的话给萧栖迟听:“殿下,许将军叫你不要担心,西南还有戍边将士,陈太师没那么容易进来。而且只要抓住那三名叛变的中郎将,就能收回十万大军。此战最忌两方会师,所以要速战速决,戍边将士拖住陈太师,许将军追击十万大军,十万对十万,不会太吃力。”
作者有话要:
除夕快乐,大家好好休息,好好吃个年夜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