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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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潼潼采药归来时,巴里等人也回来了。

    宓琬上前, 还未与李潼潼上一句话, 便见洛拉火急火燎地过来,拉着李潼潼就走,“快点, 巴里中毒了!”

    宓琬和郭英一听, 也抬腿跟了过去。却见巴里好好儿地走过来, 神色僵硬, “我没事。”

    洛拉虎着脸道:“之前脸都绿了,怎么可能没事?”

    不由分便拉起他的胳膊来让李潼潼看。

    巴里是有实力拒绝的,却只是僵着一张脸,由着李潼潼给自己看伤。

    宓琬发现,他的脖子上红中带绿。等走近了看,又只看到一片尴尬的红色。

    她见李潼潼先是神色一凛,心也跟着紧了紧,不消片刻, 又见她疑惑出声, 眉间稍缓。

    “你吃过解毒~药了?”

    还真是中了毒?

    “不曾。”洛拉急急催道,“我们哪里来的解毒~药?那人跑得比獐子还快, 巴里受了伤,很快就绿到了脸脖子上,我们便马上带他回来了。”

    她了一大通,才反应过来李潼潼了什么,怔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巴里已经没事了?”

    李潼潼还在仔细地看他的伤口,将他伤口边的血块挑起来用帕子包上,从身上翻出一瓶药来,“用这个药给他敷伤口上,几天便好。”

    洛拉愣住了,“明明……”

    巴里看了宓琬一眼,揽着洛拉离开,“没事了,很好。”

    洛拉:“……”

    与他一同回来的人也都散去,无人多问。

    宓琬见他无事,便放下心来,和李潼潼起去潞兹部族之事。她担心李潼潼会心有嫌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劝,却不想李潼潼听完便答应了,“等我回帐篷取诊箱。”

    一肚子的话没了用武之地。

    “潼潼。”

    宓琬看到她从帐篷里出来,还是想开口和她明白。若是她不愿意去诊治,断不会逼迫于她。

    李潼潼不待她将后面的话出来,一张圆脸上布满了笑意,“什么呢?走吧。为医者,不就是要治病救人的吗?而且……”她抬起脸来,认真地看着宓琬,“我信你。”

    宓琬的心终是放回了原处。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最是薄弱,也最是坚固。

    ……*……

    只有宓琬、郭英和李潼潼三人去了潞氏部族。

    潞兹诧异了一下,却不敢轻待。

    宓琬进了帐,才知道潞兹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张。潞垯躺在床上,身宽体庞,目测不下两百斤。

    他此时正处于昏睡状态,鼾声如雷。

    潞兹看着床上的人,心疼地道:“潞垯自从病了之后,时常躺着,反倒瘦了下来,衣服都宽松了不少。”

    宓琬听着他的话看向潞垯露在外面的手臂,李潼潼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竟似几根牙签搭在筷子上……而潞垯的衣袖的确显得宽松,若按以往的体型……那不是得三百余斤去了?

    宓琬默然不语,帐篷里也一时间静谧无声。只是帐中的膻味儿,让她觉得憋闷难受。接过郭英递来的一块香牌握拳置于鼻前才好受些。

    片刻之后,李潼潼问道:“他去过南疆?”

    潞兹诧异,“不曾。”

    呼噜声止住,原本昏睡着的人睁开双眼,“果然是中毒?南疆的毒?”刚完,他就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起来。

    李潼潼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白着脸退了两步,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在给人看诊的大夫,才稳下心神,在他咳完后答道:“南疆有一种甜菜,也叫守宫木,吃起来带甜味。偶尔吃一吃无妨,但,若是与别的药材配在一起制成毒~药,长期服用,能让人的心肺变得如干枯的草枝一般。”

    潞垯道:“我爱吃肉,不爱吃什么木头。更没去过南疆。”自己长期服用,那是更不可能的了,除非有人制成毒药给他下毒。

    李潼潼沉默下来。

    宓琬问道:“能治好吗?”

    李潼潼点了点头,“我回去配药,不过潞氏王中毒日久,最近还在服用毒药,至少吃上半年,才能将体内的毒排尽。”

    “半年……”潞垯沉吟着开口,“能不能让我在一个月之内下地?”

    宓琬看向李潼潼,见她也正看向自己,开口道:“我们只是尽力,能不能,还得看潞氏王自己。若是我们这边为你解毒,你却依旧在服用毒~药,别下地了,就是性命,也不确定是否能保全。”

    因为宓琬是从天德来的,李潼潼也是天德人,所以他们话,都是用的天德语,郭英也都听了个清楚明白,开口问道:“不知在北狄,哪里能采到生长在南疆的药材?”

    宓琬和李潼潼皆是心中一动,去看潞垯的神色,见他面露疑惑之色,“北狄就是北狄,怎么可能采到南疆的药材?”

    见他神色里的疑惑不似有伪。宓琬寻了个由头告辞。

    三人行出帐篷,郭英轻飘飘地叹了一声,“不是他。”

    宓琬和李潼潼都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潞兹后一步跟了出来,没听到郭英的话,“潞垯心里有数,只要确定是中毒,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再让那叛徒得逞了。”

    李潼潼应声,“你的牙也得补一补,我去寻好材料,再让人通知你。”

    完,她顿了一顿,不解地自顾自感慨:“嘴巴透风,话不难受吗?”怎么就没见他自己提呢?

    郭英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可以治一治了。”

    潞兹:“……真的能把牙补起来?”

    他不安地看了郭英一眼,总觉得先前那句话里有话。

    宓琬笑出声来,“我们家的仙女能就能。你就准备好谢礼等着吧!”

    ……*……

    三人回到中山部族,见四下无人,李潼潼才一把抓着宓琬的手,不安地道:“阿琬,这是阴谋,是不是?”

    宓琬不意外李潼潼能想到这些,点了点头。

    李潼潼又问道:“和天德人有关吗?和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宓琬知道她的是英武侯父子与朔王失踪之事,却不敢妄下断言。

    李潼潼继续道:“那里……那里可以采到南疆的药材的。”

    宓琬看着沉默半晌。

    李潼潼是半猜出来的,而宓琬,是亲眼见过阴魂岭里住着南疆人的。

    “潼潼,这件事情,我们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之前,万不可对别人起。”

    “我懂……我懂……”李潼潼已经从宓琬那里听懂了答案,收起自己震惊的神色,“我去配药……”

    走了几步,却又回头问道:“如果……我是如果……它们之间有关联,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宓琬笑着安慰她,“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仙女可不能愁苦着一张脸,天塌下来,也还有我们给你顶着呢。”瞅着郭英在身边站着,不好意思开夫妻一类的玩笑,安慰了几句,便送她回去。

    只余她与郭英的时候,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文渊,其实,我也觉得,这两件事情,或许会有联系,如果是真的,那太可怕了!他们到底想对天德和北狄做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帐篷,郭英一路未语,敛眉深思,听得宓琬的话,抬脸看向她,“阿琬,潞垯是仅次于达尔的北狄勇士。”

    宓琬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什么?”

    郭英见她神色呆滞,不由得勾了勾唇,揽着她道:“达尔在北狄声名太响,大家都知道达尔的名。潞垯的体型太过眼,天德人见了他,都是称他为大胖,只知他体型硕大,三百余斤。是以,在看到他之前,我根本就没想过,他会是北狄仅次于达尔的勇士。直到看到他,我才恍然,也明白了为什么潞兹会没有人能搬得动他。”

    “原来是这样。”宓琬想了想,觉得三族的勇士中,大抵只有巴里能搬得动他了。

    这样的思绪放到一边,“文渊,给姬溱和潞垯下毒的,背后会不会是同一批人?会不会和雷克有关?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是雷克已经带着族人去了西戎,无法问询。

    “如果是同一批人,他们的图谋必然不。从天德,到北狄,都是针对的最强的人。”

    郭英徐徐道来,宓琬再镇定也听得心头一惊:“这样的事情,还不能断言。”她下意识地不想去接受。

    “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我们不能把证据拿到台面上来。”他微微侧脸,正对着宓琬的一双眼睛,“大哥把那里发生过的事,能的,都和我了一遍。先是天德最强的将领,再是北狄最强的勇士,一边是被困在那里,一个个莫名地失踪被用来炼毒,一边是被下毒到无力保护家人和族人。阿琬,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确实巧合!

    郭英又道:“我得提醒大哥,让他有所提防,我们也要多留点心眼。他们还会再出手的。”

    ……*……

    宓琬又双叒叕失眠了。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平时里睡得太多,而是因为心里反复在想郭英的那些话。

    那隐在暗处的人,所谋划的必然是惊天的大事,他在北狄终要对付的,必然是乌尔扎。

    这样看来,乌尔扎与郭家,非但不是敌人,还能成为盟友。

    这算是众多不好的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她抱着山竹,轻缓地给它顺毛。山竹乖顺地翻转身来缩着四条腿让她给它摸肚皮,长长的尾巴垂在床边摇摇晃晃。

    听潼潼姨要给它配长毛的药膏,到时候,它又能变回以前那么威武帅气的姜戎喵王了!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喵!

    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抬眼朝帐外看去。

    宓琬见它跳到地面回头看了她一眼,往帐处奔去,起身跟上。但见黑影停在姬桓帐外,她大呵一声:“谁?!”

    那黑影一僵,向一边蹿去。

    一人一猫立时追去。

    周围的人听到宓琬的呵声,出来查看,中山部族里热闹了起来。

    黑影很快就不见了影,宓琬顿住脚步,看向山竹,猫儿也顿着步子,轻走几步,转着头四下看了看,忽就对着一处冲了过去。

    宓琬追过去,见到草丛中一个黑影,伸手去拉他,却见他没有反抗,不由得心生疑惑,这也太容易了吧?

    心下警惕,防他有诈,却听得对方低声道:“别让他们过来。”

    声音沙哑,却可以听出是个女子。

    宓琬心中诧异,见她当真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问道:“你是谁?”

    对方微微侧身,让宓琬的身体挡住自己,“我只想看看姬木尔。有人过来了,我们下次再。”

    宓琬听她“看姬木尔”怔了怔,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断开自己的衣袖和衣摆不见了影。

    郭英停在她身边,四下看了看,“人呢?”

    他分明看到这里先前还有一个人的,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不见了!

    宓琬垂着眸,心绪难平,“走了。”

    安图、铁木图和戚伟也赶了过来,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模样,宓琬悄悄将手中的衣片收入袖中,“人跑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安图“哦”了一声,就招呼着大家往回走。因为宓琬的一声喊,明珠便把他从被窝里推了出来,他巴不得马上再钻回被窝里去呢。

    铁木图叫住他,问宓琬,“你可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貌?”

    安图不满,“我们这么多人白天都没能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朝暹怎么可能看清楚?你睡不睡?不睡我去睡了!”

    着,再不理旁人,自己带着人先行离开。

    铁木图沉着脸道:“他会来第一次,还会来第二次,我们得安排人巡查。”

    戚伟道:“安图一直都安排着。不过那人显然对我们的布防极为熟悉。”

    “那就改。”铁木图呵道。

    宓琬知道铁木图得没错,却因为他的语气而觉得不喜,加上心中猜测着那个女子的身份,心神不定,不想在这里久呆,沉默着离开。暖红的火光下,她的身影看起来不太对劲。

    郭英迈步跟上,被铁木图拦住。

    “你既然来了中山部族,便要为中山部族做你能做的事。”

    郭英的目光依旧落在宓琬身上,“抱歉,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他确实听不懂铁木图的北狄话,又着实担心宓琬,一句话完,也不管铁木图听不听得懂,高不高兴,便迈步离开。

    铁木图:“……!!!”

    ……*……

    宓琬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来,看到是郭英,低低地道:“我怀疑,是雅珠。”

    郭英诧异了一下,“你见过雅珠?”

    “不曾。我甚至都没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宓琬收回目光,“可我听到她只是想看看姬木尔。姬桓以前的名字叫姬木尔……而且,除了雅珠,还有谁会只想看看?”

    “或许她没真话?那样的话,必然是敌人。”

    郭英冷静地分析着。

    宓琬点头,掀开帐帘,“所以我先看看姬桓。”

    确定姬桓睡得安稳,她才走出王帐,对郭英道:“她下次再,明还会再来。我很好奇,如果她真的是雅珠,为什么要躲着,乌尔扎和我们一直都在等她出现。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就是雅珠。”

    “如果她回来了,你要怎么办?”

    “嗯?”宓琬愣了一下,“我还是我呀,还是会在中山部族里,不过,我更想去王庭。”虽然现在只是猜测,也免不了为乌尔扎担心。

    耳边传来幽幽的调调儿,“你总是想着部族,想着乌尔扎……以前,你又总是想着帮我寻回父兄。阿琬,你什么时候能想想你自己,想想你和我?”

    宓琬被他问得噎住。仔细想想,她如今确实鲜少好好地去想他们会如何。

    挽住他的手臂,轻靠于他的肩头,“文渊,我想过的。可自从我成了北狄的公主,又不敢多想。”

    她微微顿一了一下,正准备继续下去,听得郭英道:“不必多想,你只需要想想你,想想我,余下的,我来想。”

    就如同他曾经对她的那般,只要她伸出手来,他便会将结得紧紧的。

    他将她送到帐外,“安心休息。她若不是雅珠,也不必怕,我在。”

    宓琬却不想进帐了,环着他的腰身,想到洛拉曾经要将他绑了送到她面前来的话,又觉得好笑,低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子。”可她却爱极了这个让她觉得安心的傻子。他的出现,比洛拉将他绑来还要让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