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丈夫

A+A-

    没认出自家老公这事儿,真不能怪校嘉华。

    俩人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前,原主全身都是大写的抵触,压根没记住他长的什么样。

    就连唯一的合影,也被他带去了部队。

    等等,合影?

    校嘉华恶人先告状:“白恪言,刚刚,你先看到我,却没认出来?”

    哼,没认出侧影也不行。

    白恪言噎了一下,好脾气地:“对不起,你跟照片好像……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故意问。

    白恪言答不上来。

    该怎么告诉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身上的朝气和美丽扑面而来,完全不同于照片中那个木讷又愤嫉的姑娘。

    但想到那一封封真诚又充满温度的信件,白恪言又觉得,校嘉华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门口不是话的地方,校嘉华也不为难他。

    两人走到旁边的街心花坛。

    她开启一连串的质问:“白恪言,你为什么会在县城,回家也不告诉我?你来做什么,出任务吗?要待到什么时候?”

    白恪言又沉默了,他从未忘记她信里的每一句话。

    但这次,他临时出任务,路过县城只是偶然,回家过年更是奢侈。

    他诚恳地看着她,面露为难:“笑笑,很抱歉,这些我都不能。”

    “你到底是不是我丈夫?”别以为长得帅她就不离婚了。

    白恪言隐忍着,薄唇抿成一条线。

    校嘉华气急,背对着他,没走几步,却见徐长贵,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

    徐长贵这次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三四个二流子。人手拿着短棍,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姓校的,我当你来县城干什么,原来是偷汉子来了!”

    有了帮凶,徐长贵话粗鲁又下作。

    “怎么,你那入赘的便宜老公,在部队不要你了?早嘛,哥几个好好满足……”

    流氓的话还没完,就被一记勾拳和扫腿,重重翻在地上。

    校嘉华惊讶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男人。

    白恪言的动作干净利落,明显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

    他脱掉军大衣,丢到校嘉华身上,冷静道:“笑笑,保护好自己,去报案。”

    三四个流氓很快围了上来,要给老大报仇。

    他们听到“报案”两个字,个个杀红了眼。

    留下来也是累赘,校嘉华没有犹豫,转身向公安局跑去。

    她的背后,只剩木棍之间的撞击和惨叫,每一声都击在她的心上。

    白恪言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四五个流氓的对手?校嘉华愈发担心他,脚下的步子如千斤重。

    转角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四个歪瓜裂枣,或躺或仰,倒在地上痛苦哼哼。白恪言站在他们中间,脚下散了一地木棒。

    空……空手夺木刃?

    校嘉华愣在街头,不知该跑回去,还是往前走。

    突然,徐长贵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揣着袖子,冲白恪言撞过去。

    校嘉华想起什么,立即大喊:“心,他有刀!”

    白恪言反应很快,几乎同一秒,他卸下腰间的64式手/枪,抵在徐长贵的脑门上。

    “不许动。”

    白恪言的眼神严酷、冷峻。

    不知道这半年他经历了什么,和校嘉华印象中那个文弱的大学生完全不同。

    或者,这才是本来的他。

    徐长贵手里的刀应声落地,双腿发软,人直接跪了下来。

    “向我的妻子道歉。”白恪言冷冷道。

    徐长贵总算反应过来,这位就是校嘉华的解放军丈夫。

    “解,解放军同志,对不起,我眼瞎,没认出来您是校同志的爱人。我不该跟着校同志,您大人不计人过,饶我一条狗命吧!”

    徐长贵哆嗦着求饶,快要吓尿。

    目击群众引来的公安很快赶到,将四五个流氓都铐了起来,押回公安局。

    白恪言收起枪,将徐长贵交给两名公安同志,简单交接两句,急忙朝校嘉华走去。

    他走近时,校嘉华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军大衣掉在地上,仿佛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白恪言弯腰捡起,却发现她在颤抖。

    拍掉雪粒,他将大衣披在她身上,柔声道:“笑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校嘉华的眼眶红了。

    她没有想到,白恪言竟然有配枪。

    上一世,她风光半生,人人敬她爱她,唯一灰暗的时刻,就是遭人陷害,被经侦科抓走审讯的那几天。

    警卫部队的配枪主要起威慑作用,没有人会对校嘉华怎么样。

    可是,他们看她的眼神,冷漠,轻蔑,鄙视……就和普通犯人一般无二。

    长公主的桂冠蒙尘,更显得低到尘埃。

    因此,校嘉华一看到枪/支,就被勾起非常糟糕的回忆。

    白恪言无措地解释:“你别怕,这支64枪的弹壳是空的,子弹在背包里,分离存放的。我们在山林出任务,有时遇到野兽,用来防身而已。”

    校嘉华缓和下来,闷闷地:“知道了。”

    她的肩膀依然微微颤抖,这一刻,白恪言很想抱抱她。

    但是,在这个男女恋人并肩逛街都算伤风败俗的年代,他能做的,只有紧紧握住她的手。

    公共场合,这已经是非常大胆的动作。

    .

    白恪言牵着校嘉华,重新回到公安局做笔录。

    一个五十多岁,穿着改良中山装,扮很斯文的老人,在局领导的陪同下,匆忙走了进来。

    老人上下量白恪言,语气焦急又关切:“恪言,听你刚刚遇见歹徒?怎么样,没受伤吧?”

    “章老师,我没事。”白恪言谦逊道。

    “没事就好,你这双手,可不是用来架的!”

    白恪言点头,问旁边的局领导:“任局长,那几个坏分子怎么处理?”

    任局长怒道:“哼,一帮二流子,那头目还自己是什么村长表亲。在我这,亲爹也不管用。过两天,一律送到北大荒,好好接受劳动改造。”

    这代表几年内,徐长贵都不会留在本县了,校嘉华对这个处理结果很满意。

    局长激动地拍他肩膀,“白同志,好样的,你竟然一下子制服了四五个流氓。太牛了,干脆调到我们局工作吧!”

    白恪言还没回答,章老师先急了。

    “不行不行,恪言可是我们地质大学的实力干将,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任局长笑眯眯:“是是,地质考察、石油勘探的工作大过天!章教授,我们已经接到上级领导的指示,明天下午,一定安全顺利地把你们送上前往西北的火车!”

    他们是要去西北出任务?

    章教授注意到校嘉华,询问道:“恪言,这位女同志是……?”

    白恪言拉住校嘉华的衣袖,坦诚道:“老师,这是我的妻子,校嘉华。”

    他又介绍,“笑笑,这位是我的老师,章教授。”

    “什么?你的结婚对象,不是个贫下中农吗?”章教授低呼。眼前这姑娘,精致又漂亮,跟贫农完全不沾边嘛。

    校嘉华大方一笑:“章教授,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青河村,贫得不能再贫了。”

    “啊,我不是怀疑校同志……”

    章教授原本替自己的爱徒不值。

    白恪言是个好苗子,在数学和物理方面极有天赋。章教授一直想把他招进设计院,协助数据工作。

    可惜他毕业的时间不巧,白父被成了“反学威”,政审无法过关。

    章教授只好走迂回路线,建议他结婚后先去当兵,由军工科转入研究所。

    这时期,有几个科研、能源等项目,都是在军工的协助下,共同进行的。

    后来,白恪言真的找了个农村对象,拿着照片,了结婚报告。

    章教授教育爱徒,要负起家庭责任,以后好好待人家,却又一直为爱徒惋惜。

    以白恪言的条件,完全可以选择一位门当户对、家世家底都不错的女同志,做为人生伴侣,而不是农林乡野的山姑村妇。

    但是,章教授今日一见这姑娘,又觉得她面容姣好,气质沉稳,不像农村媳妇,倒像个天真又世故的女学生。

    任局长热心地:“既然白同志的爱人也在,那就都留下,一起去我家过年吧。人多也热闹些。”

    他是个直肠子,只知道按照上级指示,务必要招待好途径本县、转车去做考察的地质科学家。

    “这怎么能行,我一个老头子住哪都无所谓。只是,恪言的爱人是本县人,他当然是要回家过年了!”

    年轻人各有各的不容易,章教授希望他们多相处一会儿,哪怕只有半天。

    任局长一拍脑袋:“的也是,我这就派车,把白同志他们送回青河村,明天下午再接来,误不了火车。”

    校嘉华瞪了白恪言一眼,谢绝他们的好意。

    “不用麻烦大家了,我们白同志舍家为大家,觉悟这么高,咱也不能拖后腿不是?我自己回去。”

    校嘉华转身欲离开,又被白恪言紧紧握住手腕。

    解放军哥哥的眼神里,带着狼狈和歉疚。

    “笑笑,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