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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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知道你连鲨鱼的醋都吃。◎

    时间分秒过去, 地政署的拍卖官从帷幕后走出,宣布拍卖正式开始。

    首先开拍的编号20316号地块,拍卖官以97.28亿元推出, 每口叫价5000万元。

    大屏幕上呈现出这幅地块的测绘平面图与所在位置, 右侧屏幕实时跳动着最新一笔竞价数字。但各家财团对这块地的积极性并不太高,从拍卖伊始便出价缓慢。

    拍卖官抬腕看过一眼时间,将每口出价降至3500万, 并反复强调, 若最终报价未达到土地预期底价, 这幅地块将被收回。

    各家发展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举牌出价。

    陈家与陆家目标明确, 只为旧跑马场而来, 对其他地块的竞投不太关注, 坐在底下随意闲聊。

    陆司麟坐得不太耐烦,围观着略显被动的局面,忍不住摇头:“如今地产行业可真是不好做的了,拿地成本越来越高, 钱没赚几个, 动不动还要被买不起房的人追骂。”

    他看了身边的三陈总一眼, 笑起来:“哪像我们, 一本万利, 都是的。”

    陈淮琛没接话, 正交叠着十指闭目养神。

    陆司麟顿了顿,又侧过头压低声道:“哪怕最后争不到濠城那张新牌, 只要我们在锡兰的度假酒店能够顺利落成,光算年利润至少这个数……”

    他伸出几根手指, 拉长尾音强调:“美金。”

    陈淮琛睁开眼, 余光掠过陆司麟比出的数字, 哼笑一声,缓缓摸了摸下巴。

    陆司麟坐直身体,状似随意地继续敲:“陈三叔,那个人暗中开什么条件我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他手里可没有你们想要的这张牌。”

    陈淮琛终于开口:“现在是苑苑钟意他,我们做长辈的,面上总要留一线。”他目不斜视地望着下方,安抚道:“世侄放心,我们都有数。”

    闲谈间,木槌声落下几次,今日的拍卖已行至中后段。

    大屏幕上终于显示出代表旧跑马场的编号10913号地块。

    拍卖官对土地进行过一番简短描述,随后开价139亿元推出,每口加价1亿元。

    由长荣发展率先承价,各家发展商的踊跃度明显增加,牌起牌落间迅速将价格拉升至150亿。

    为保证拍卖有效,每轮拍卖都需经过至少30口的举牌叫价,陆司麟等候片刻,于176.8亿元加入竞争。

    坐在两人前方的林泽也于叫价迈过200亿门槛时再度举牌,价格维持不足30秒又很快被其他人压下。

    受白热化的气氛影响,陆司麟显然举牌举上瘾。受邀入场媒体的镜头立刻瞄过来,却纷纷对准在身边抱臂沉默的陈淮琛。

    作为陈家来的代表,陈淮琛即使表现再低调,也难消存在感,稍有动作立刻成为焦点。

    陈淮琛余光向他轻点,低声制止:“先让他们去争,不用这么着急。”

    完,他手指搭在扶手上,无意识敲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业内地产顾问为旧跑马场给出的估值大多在195~230亿之间,照如今情形看,很快就要突破。

    为这样一块不好不坏的地段不计成本地豪掷,显然极度不符合商业逻辑。

    陈家暂时摆出休战姿态,媒体的关注终于稍有转移。

    三陈太斥责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出来,态度毫不留情:“陈淮柯的算盘得真是响,同梅仑集团合作双赢就由他亲自出面,这种讨不到好的烂摊就推给你收拾。”

    “外面抨击我们的时评还未冷却,这个时候还高调竞价,岂不是亲手送料给人家写?坐实我们炒高地价。”

    “同陆家合作的计划老太太可还未松过口,若是为一块旧跑马场损失了集团声誉,你就是被大哥推出去挡枪的第一个人。”

    “即刻给我想办法中止!”

    陈淮琛才因自己的花边新闻得罪过太太,听着她兜头而来的斥责,脑海中闪过诸多媒体上可能会写的刻薄标题,覆着耳机的手心立刻生出一层密汗。

    陈老太最重视名誉,谁给家族招牌抹黑都是不讲情面,若是过几日从庙里回来,劈头得知的全是与自己有关的一系列丑闻,的确不知该如何收场。

    陈淮琛收线时,竞拍价格已经追咬至270亿。

    他的内心又是一颤,按住陆司麟手里的号牌,分析道:“这个价格已经超出预算太多,再争下去可就不是赔本这么简单。”

    陆司麟道:“放心陈三叔,已经讲好的,超过预算的部分由我们陆家自行承担,不会有假,对这块地我们志在必得。”

    陈淮琛蹙起眉:“内地发展商可以用超高溢价吹响进港号角,多出的那部分权当买广告费用,我们同他们抢,完全是败自己的风评陪他们舞新闻。”

    陆司麟闻言却更加信心满满:“我们陆家同样需要靠这一战响名号,况且,我们还有亲情牌,这块地是我阿爷的心愿。”

    他盯着坐姿闲适的林泽,咬牙切齿:“无论如何不能给那个丧门星拿到。”

    话的间隙里,林泽再次举牌,并向拍卖官比出手势,示意出价十亿,会场里掀起一片哗然。

    “马上收牌!”

    陈淮琛在前方此起彼伏的闪光灯里冷声道:“陆少爷,我们若是知道你们家还有那么一个定时炸.弹,我们未必同意与你合作。真以为我们陈家走到今日,没有其他办法拿到想要的东西?”

    “你趁早搞搞清楚,究竟是谁更需要谁。”

    陈淮琛脸色严肃,压低的声线不掩厉色。

    陆司麟不由惊诧:“……陈三叔?”

    “高溢价拿地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开发还要花多少钱?世侄,一切终归是生意,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

    陈淮琛换回温和的态度,分析完毕,又意有所指道:“何况,你也没帮我们搞定陈棠苑。”

    陆司麟到底还是嫩,被陈淮琛这样警告般低吼,愣着一时接不住话。

    价格越攀越高,各方举牌的动作终于慢下来,但仍在零星起伏。

    陆司麟也未料到各家发展商出价如此激进,看林泽始终未有歇战的意思,抿着唇心有不甘,摸出手机准备电话请示远在锡兰的父亲。

    电话接通的一瞬,一个从未出现过的5号牌突然举起。

    拍卖官扶着圆框眼镜反复确认过出价,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数字:500亿。

    陈淮琛嚯了一声:“500亿……这是在show hand?”

    陆司麟才将手机放到耳边,抬眼望见前方刺眼的一串“0”,也被吓了一跳,又手忙脚乱地翻开名单,想要查询这个横插一脚的发展商。

    这下,连林泽都耸了肩,收起仍悬在半空的号牌。

    落槌声在喧嚣中落定。

    成功夺得“地王”的发展商代表被记者们簇拥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地系着西服上的纽扣,朝后门登记处走去。

    陆司麟目光紧追而去,又在那人拾阶而上的步伐中身形越来越僵。像是有所感知,对方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视线,朝他所在的位置略一颔首,带着一闪而过的挑衅。

    “陆远知。”陆司麟眯起眼,目送着逐渐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咬了咬牙,“原来是三房来人了。”

    电话仍在耳边接通着,陆爸爸在满场沸腾的惊呼中听出大概详情,此时嗤笑一声,无所谓道:“罢了,由他去吧。”

    顿了顿,又朝陆司麟叮嘱道:“你先稳住,过几日我会到港。”

    会场里的议论声逐渐低下去,拍卖会仍在继续进行,前方林泽所坐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陆司麟捏了捏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庄律森恐怕早就与三房结了盟,故意陪陆远知演这出黄雀在后的戏。

    他们只顾盯紧庄律森的一举一动,到头却输给三姨太,同样令人窝火。

    “那就是陆远知?你们陆家三房这一代的话事人?”陈淮琛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不由赞许地一笑,“好大的手笔。”

    媒体的关注点顺利转移,陈淮琛松了口气,连语气都轻快起来。

    他拍拍颓坐原位的陆司麟,安慰道:“世侄,其实旧跑马场,陆老爷想要,你们陆家谁拿到都是了却心愿,这种赔本生意让三房去做就是了,我们可还有其他重点需要关注。”

    陆司麟仍记恨三陈总方才的一通训斥,没接话,嘴角下意识想撇出一抹冷笑,又被理智硬生生压回去。

    饶是他心中再怎么不爽,陈家的大腿仍是要抱的。

    陆司麟猛吸一口气,舒展眉峰,点头笑笑:“是,相信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

    *

    作为成功夺下“商业地王”的神秘商人,陆远知被记者们团团围住,接受城中媒体采访。

    “其实一开始我也很紧张,因为参与竞投的大家都好有实力,但旧跑马场承载港城市民感情,对我们陆家而言更是意义深重,所以不讲价格,亲情无价。”

    与举牌时势在必得的神情不同,陆远知对着镜头却笑得有些腼腆,过分年轻的样貌也十分令人意外。

    “父亲自幼成长于此,虽然在异国拼多年,却始终情牵桑梓,心系故乡,从教育我们铭记自己从哪里来,将来应该如何回报,因此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回港参与投资建设的契机。”

    “我们希望造一个环保可持续发展的绿色建筑,致力于传承中国传统工艺。不是常规商业项目,而是一个交流性的人文艺术公园。”

    得知这位陆远知就是当年叱咤香江的陆应昌的后人,记者们无心听他描绘宏图,立刻两眼放光地问起在港濠两地人人皆有耳闻的陈年旧事。

    “请问陆先生,对于当年娱乐集团经营权被傅运成强吞,被迫败走异国一事,你父亲私下是否发泄过许多不满?”

    “我们都知道濠城的三块赌牌将于明年正式到期,请问陆先生在这个时间点高调亮相,最终目的是不是要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更有记者无比直白地追问:“陆先生,其实你们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复仇?”

    陆远知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诧异地顿了几秒,才回道。

    “好多谢大家这么多年依旧记得我的父亲,如果是关于投资合作、慈善事业方面的任何问题,我都很乐意解答,但濠城方面的事情我不是太清楚,我们家也没有参与竞争赌牌的算。”

    记者又问:“听陆应昌过世之后,三房太太之间已经互不往来,请问陆先生,你这个回应是代表整个陆家,还是仅代表你们这一房?”

    陆远知坦然道:“我只对陆家三房成员负责。”

    ……

    陈棠苑关掉看完的现场采访视频,将手机扔在茶几上,又仰起下巴看了一眼始终面色无波的庄律森。

    今日的土地拍卖,即使两人并未到场,但她显然比他还要在意竞拍结果。无论是喝早茶的间隙,还是从酒楼回贝沙湾的途中,都在频频关注着新闻资讯。

    “500亿还仅仅是拿地,要实现他构想的环境设施,至少要令建筑成本上升20%。”

    陈棠苑啧了一声,再次感叹:“这用人傻钱多都不足以形容。”

    莫名被骂“人傻钱多”的庄律森笑道:“分明是千金难买心头好。”

    “莫非你也有份?”陈棠苑隐约听出些什么,不可思议问,“森森仔,你还跟陆家三房有联系?”

    “我是有参与。”

    庄律森简短地“嗯”了一声,话间动作自然地将她抱在怀里的鲨鱼抱枕抽走,捉着她的手腕收紧臂弯。

    “拿到旧跑马场是陆老爷的心愿,只要不落到大房手上,对我来没有分别。”

    陈棠苑开始努力整理陆家庞大又复杂的成员关系,恍然发现这个陆远知其实就是陆家三姨太的二儿子,黎盖伦的二姐夫。

    “所以是Garen在其中帮你们牵线?”陈棠苑有些咬牙切齿,“怪不得!”

    黎盖伦这个死人,分明是为自己二姐的夫家利益着想,怎么好意思自己被人胁迫。

    陈棠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问:“关注度的确是有了,可不怕被骂炒高地价?”

    “如果是城中地产龙头,的确容易卷入风波,但陆远知只为尽份孝心,不开发成物业对外出售,也不用作盈利,还能增加港府的库房收入,谁会骂?”

    “有道理。”

    对于陆家内部的宅斗,陈棠苑没兴趣了解太多,下意识想将下巴抵在抱枕上,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搂在手里的鲨鱼抱枕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地毯上去了。

    陈棠苑一脸莫名,俯身揪住鱼鳍想将抱枕重新捞回来。

    庄律森却先她一步伸出手接过去,提着鱼尾将抱枕整个扔到自己背后靠住,很有意见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抱它?”

    陈棠苑手上一空:???

    陈棠苑看他居然真的一脸不开心,嘴角抽了抽,无比好笑地环住他,贴在他胸前笑得肩膀抖动。

    “我怎么知道你连鲨鱼的醋都吃。”

    她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想问什么,好不容易止住笑,这才抬起头。

    “可是森森仔,他们对你一点都不好,你有什么必要为他们出钱出力?”

    她的嘴嘟起来,从鼻子里逸出一声哼:“实在不是我无情,就算是陆应昌的心愿,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庄律森附和着“嗯”了一声。

    “如果苑苑不支持,下次就不帮了。”

    陈棠苑拧着眉:“最后愿意承认你又怎么样,分了点财产又怎么样,看你可能有利用价值才给些好处,这样的人才不配做你阿爷。”

    在她的世界里,好与坏、黑与白,界限总是如此分明。

    庄律森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抿出一丝笑。

    “陆应昌的确不是我阿爷,我不过是想帮一个老人实现最后的心愿。”

    他的指节蹭过她唇角,眼神突然变得认真:“就当是,感谢他当初肯送我去英国读书。”

    贝沙湾豪宅270度无遮挡的海景风光无限,与之同样难以抵挡的,还有明晃晃的日光,炙烈地从长窗外移进来,将铺在地上的软毯炙得发烫。

    而他的目光比海平面粼粼的波纹还要敞亮灼人,晃得她眼睛微微眯起来。

    陈棠苑对着他的脸突然没法思考:“然后呢。”

    庄律森只是垂眼在她面颊上印上一吻,弯着唇将抱枕塞回给她:“没听懂就算了。”

    “什么呀?”

    陈棠苑把抱枕甩开,手脚并用地缠着他,丝毫不嫌热:“快。”

    庄律森只好详细解释:“如果当初没去英国,就不会见到你。”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脸,用指腹蹭了蹭,“这不值得感谢吗。”

    陈棠苑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没想到他做这些也会是因为她,话音卡了一下:“好、好像是吧。”

    她放松身体,把脑袋的重量全放在他手心上,歪着头看他:“可我觉得,就算没有我,你也还是会去做的。”

    她知道他只是表面看着冷淡,其实内心敏感又良善,来自旁人哪怕一点点的恩惠,他都会记着,日后加倍回报。

    庄律森望见自己的剪影映在她纯粹的眼眸里,笑了一下,又缓缓摇头:“那就把我想得太好了。”

    他不肯承认,她也就看破不破,慧黠地弯了弯眉眼。

    陈棠苑道:“森森仔,我妈已经跟外婆提过,外婆同意见见你了。”

    “你快点想,应该准备些什么比较好?”

    作者有话:

    晋江通货膨胀,所以地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了。现实中没那么夸张~

    另外提前声明一下:

    文中关于博.彩的背景是作者参考网络资料和书籍后自己随意设定的。

    另外,虽然在当地合法,但作者并不宣扬!文中主角也不会涉及这个行业!

    *

    然后再简单聊点背景八卦。

    澳门目前其实总共有三主三副,六张娱乐场幸运博.彩经营牌照(俗称赌牌)。

    澳门好几任赌王,去年刚过世那位是最新一任同时也最出名。当年他联手几个香港大佬拿下澳门地区的专营权,垄断了澳门娱乐业40年。

    一直到回归后,2001年,澳门政府才决定收回他手里的专营权,开放市场,面向全球公开发放三张赌牌。(最后拿到牌的分别是澳博、永利、银河)

    总之就是自此以后不再是何家一家独大,开始引入良性竞争,来自vegas的两家赌业巨头也进来了。

    后来因为某个财团内部分裂,两家集团决定拆伙各自为营,与政府谈判后,政府允许每家公司手里的牌照一分为二,变成“一主一副”两张,只有名字不同,权利相同。

    到最后形成了现在六张牌的局面。

    但是牌照是有期限的,自2002年拿到牌照之后,有效期20年。

    也就是,明年,2022年,全部要到期。

    但到期之后究竟是收回牌照重新竞投,还是与各家谈判后续约,会不会收回其中几张,又会不会多增加几张,目前都是未知数。

    查了一下最最新的消息,2天前(6.26)政府都还没宣布决定,只可能要到下半年,立法会结束之后(9月)才陆陆续续开始接受咨询。

    (具体怎么安排应该很快就能有答案,有机会一起吃瓜)

    文中背景里只有三张主牌没有副牌,作者会参考02年的第一次竞投,随便瞎写写。考虑的设定是原有的三张牌(有条件的)续约,另外再增加一张新牌,公开竞投。

    所以陆家、陈家都是冲着这张新牌去的。

    但最后谁能拿到,就,你们懂的~

    (森森仔只是帮陆老爷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自己不会留着,卖了换钱娶老婆,hhhh)

    *

    ◎最新评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