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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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明奚一怔, 又听道:

    “那要是你嫁给旁人,或是嫁给你那闻天哥哥,是不是也要行此夫妻义务?”

    她顿时懵了,“可我也没嫁给他们啊?”

    更何况自她到京城, 见到黎闻天就再也没有这么唤过他, 怎么突然在这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淮宁从她身上起来, 将身后被褥盖到她身上, 自己也躺了下来, 背对着她, 轻声道:“睡吧。”

    “诶!”许明奚还想些什么, 他随手取了床柜花盆上的青石子,一手将嬴柱上的莲花灯掉, 屋内瞬间陷入沉寂。

    只余许明奚仍呆坐在床上,瞧着他这般山回路转的态度, 心下莫名生起的团火气,霍地睡下, 背对着他盖好被子,故意弄出点声音表示心中的抗议和气氛。

    许明奚轻哼一声, 努了努嘴, 暗暗想道:“果然碧桃的真没错, 男人心,海底针......”

    思及此,脚轻轻踹了下被子。

    随之而来的是羞愤之后的疲乏,毕竟刚刚下定决心已经用尽她全部的气力, 身上外衣浸满了

    伴随着掐丝珐琅香炉萦绕的安神香, 许明奚娇的身背慢慢放松下来, 陷入沉睡。

    不多时, 衣料的摩挲声响起,沈淮宁翻了个身,静静地瞧着,这一手揽过的身背被被褥遮掩着,暴露在外头,他便将自己身上的被褥盖到她身后,将人裹得跟粽子似的。

    沈淮宁手臂撑着,倚在她身旁,将缠绕在脖颈的青丝缕好,露出熟睡的脸,泛着粉嫩红扑扑地。

    没良心的,这么快睡着了把他晾在一边。

    沈淮宁无奈,俯身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口,烙下微红的牙印才善罢甘休,从身后抱住睡过去。

    可思量不详,他并未做个好梦。

    模糊朦胧间,眼前的时空扭转分裂,依旧是成宁侯府,可大雨茫茫,百年风华的侯府沉浸在古朴时雨中,只觉噼里啪啦的雨针刺到身上,宛如身中数箭,扎的人直疼。

    一个身着劲装的孩在沈敬臣前挥舞着比他还高的长剑,一招一式,破开雨幕,循环往复地练着枯燥的动作。

    手腕一颤,到底力气透支,他被长剑压得摔在地上,面目早已被雨泥沾上糊做一团,脸脏兮兮的,委屈漫上。

    “爹......”他颤声唤着,“孩儿真的,真的站不起来,已经练了整整三个时辰了。”

    屋檐下的沈夫人几乎揪着颗心瞧着,握紧手中素帕,欲言又止,可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只能眼神随着这父子两而去。

    沈敬臣一身沉璧湖蓝长袍,腰佩软金玉带,大雨淅沥,却似乎被周身凛然的沉肃浮掠而过,几乎不被影响。

    同作雨淋,他低眉地看向孩摔在地上的狼狈模样,不为所动,厉声喊道:“身为我成宁沈氏儿郎,怎可如此娇气,给我起来,再练一个时辰。”

    “可是,爹!”

    “再多一个字就多练一个时辰,沈淮宁!作为我沈家人,作为我沈敬臣的儿子,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受不了,将来还怎么上战场,还不如现在直接拿根白绫吊死,就此了结。”

    委屈和愤懑涌上,他抵着长剑站起。

    当时的他在磅礴大雨中与父亲又练了两个多时辰的剑,心下赌着一口气,始终不明白,这明明是个太平盛世,南北两朝政局稳定,南朝要向北朝俯首称臣,免去税收,年年纳贡,还要将自己的皇子送来做质子,突厥更是敢怒不敢言,这千百年来始终徘徊在大漠边线上,未敢进犯。

    可直到去了西南和边境,不过是风平浪静掩饰着各地虎狼的勃勃野心,他亲眼瞧见边城被强盗土匪洗劫一空的惨状,瞧见中郎将为了签和与敌国谈判殚精竭虑,一夜白了头,也看见儿时严厉的父亲逐渐苍老,还觉着背影没有以前高大宽厚了。

    经年已去,他渐渐活成了自己当时最讨厌父亲的模样,终日为军情沉着张脸,身边只有穆清远敢去骚扰他,亦或是军医先生作为他的舅舅能管教他几句。

    旁的,他时常一人,坐在火篝旁,看着旗开得胜后,将士们都在荒漠中围着篝火庆祝,谈天地,心中亦是感到莫名的安心和温暖。

    倏地,面上一凉,穆清远持着玉壶贴了下他的脸,入眼尽是他没脸没皮的笑,既是军师,在军中也时常持着把他喜欢的折扇,一缕薄薄的花长衫,在军营中一眼就能看到。

    他一屁股坐下,仰头饮了口冰镇的清酒,许是又不知从胡姬那讨来的。

    举手投足皆与这成宁军营格格不入,颇有风流君子的意味。

    沈淮宁折断树枝,丢入篝火中,沉声道:“你一向爱热闹,怎么有闲工夫来我这?”

    一饮而尽,穆清远以指腹嘴角的酒渍,仍浮着淡淡的绯红。

    “诶唷!来看看我大侄子这孤家寡人,别到时候真要与那地上的蚂蚁为伍了,看那边,张老二和杨老三他们的媳妇接连生下孩子,现在大家都在看嫂子们寄来的东西,你真的不去看看!”

    “呵!”沈淮宁一笑,火光掩映着他脸上狭长的剑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我过了,绝对不会放过这次对突厥王军的围剿,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穆清远一顿,敛去了嬉皮笑脸,缓缓放下手中的酒。

    沈淮宁和沈敬臣都瞧准了机会,如今正值都春夏,无大雪风沙等恶劣环境阻碍,将士们能更快适应作战,而耶律齐汗也早就被他于马前砍下头颅,他们士气大损,早就溃不成军,为今之计只能班师回朝,自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一举剿灭。

    “你们真要这么算?”穆清远抚着玉壶的瓶口,叹了口气,“淮宁,我是军师,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吗?这虽是个大好难得的机会,可京城那位爷,向来主和不主战,如今你们父子两未请示就出兵,那可是......那可是违抗圣旨啊!”

    “圣旨!?”沈淮宁将手边的树枝通通丢到火堆里,一骨碌起身“那圣旨不都是江陵那位下的,哪还有什么皇帝,总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次,一定要将这王军最后一支骑兵给赶尽杀绝,也好还了这边境六城的安宁。”

    罢,他就甩手而去,又回去和卫南成他们商讨作战计划。

    只是没想到,穆清远是对的。

    卫南成叛变,出卖作战计划,原本应守株待兔的他们却成了翁中的鳖,三万精兵秘密过峡道峭壁,没想到沿路早就被突厥军队设下了埋伏。

    火虫自峭壁攀岩而下,一个个犹如投下来的火弹,瞬间炸的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伴随着缠着火虫的万箭齐发,三万将士几乎一瞬陨灭于峡道关隘中。

    轰隆作响,峡道中炸出了个天坑,残躯血肉堆叠垒砌,入眼猩红刺目,整个人几乎浸在浑浊的血肉间,濒死之际,他好像看到幽浮在血河上的眼珠子,上面飘着几张薄薄的桑麻纸。

    好像是张老二媳妇给他写的家书,告知他孩子出生的喜讯。

    估摸着信寄到时,孩子早就过了百日宴,这次年前回去,也有三个月大了,可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淮宁......”护在身前的沈敬臣虚弱地唤着。

    沈淮宁瞳孔骤缩,眼前的父亲早已没了半边身子,只听他喃喃道:“要活下去啊,好好地活下去......”

    “爹......”他喑哑地唤着,唤着孩提时的称呼,竟也是最后一次。

    须臾,他似乎掉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耳边嗡嗡作响,皆是将士惨死的哀嚎声,途虎租户喃喃唤声。

    “爹,不要,爹......”

    “将军,将军!”

    熟悉的急声立刻刺破眼前的虚影,他猛地一睁眼,自胸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汗流满面,眼前虚影渐清,入眼是姑娘紧张的面容,茶色瞳水间尽是担忧。

    “你没事吧?”她声问着,用衣袖替他拭去额间的冷汗,“做噩梦了吗?我去给你......”

    刚想替他倒杯安神茶,不料腰间一紧,沈淮宁将他从身后抱住,埋在怀里,蹭着脖颈,多是熟悉的药香,凝人心神。

    “痒......将军。”许明奚下意识地一蜷缩,身背紧贴着她的胸膛,逐渐泛起热浪,尽是男子滚烫的气息。

    又忍不住补了句:“看来你这自己修面的技术也不怎么样,都没刮干净。”

    沈淮宁虚弱地笑了下,上次因为纳妾的事他郁闷好久,就跟在军中似的勉强捯饬也就罢了,正因如此,当时许多人都偷偷着一看家里没女子帮忙收拾。

    他将她身上的外衣捻好,遮掩身前若隐若现的雪峰,捏着她的下颔掰过来,目光对视。

    “那下次你来,我倒要看看你技术有多好。”

    许明奚眸子湿漉漉的,敛下秋波,害羞地点了下头。

    不多时,鼻息靠近,只见眼前人俯下身子,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瞧不清面容。

    许明奚攥紧了被褥,紧闭起眼睛。

    不料唇上触感未及,脸上一阵温热袭来,疼意涌上,待她猛地睁眼,才发现沈淮宁正循序有力地捏着她脸上的软肉,带着点认真的玩味,止不住笑意。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