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动摇
◎沈郁茹发觉端倪◎
景舟刚要转身走, 却迎面撞上了一路高举着黑缎面折子进来的侍卫。
“韩兴良接旨!”那侍卫看到人便利落站定,不给半点空闲时间。无奈之下, 景舟也只能陪着一起听了这道旨意。
韩兴良多希望这是一道让傅其章官复原职的圣旨,自己也好能把这个烂摊子扔出去。
可事与愿违,他抱着一丝期待听着,就听传旨的侍卫道:“传陛下旨,着韩兴良点兵三万,三日后赴北境,钦此!”
一直在京城吃香养膘的韩兴良, 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当即便目瞪口呆, 腿软难起。可于是惯了顺嘴,即便是神思还惊着,也下意识道了句“臣接旨。”
景舟听着这样的安排,忽然觉着辅国老将军那边情势不大好,而且皇帝也定当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才不得不用这个在京城带了多年的京官出战。
那侍卫将折子送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便走了,空留下颤巍巍起身的韩兴良。
“这…这怎么就去北境了?”他还是不大相信, 双手颤抖着慌乱地展开来看, 却字字清晰明白。
这副样子景舟实在不是看不下去, 趁着人像魂魄出壳似的手足无措时,不做声地往门外走了。
韩兴良之所以留在禁城军, 便是图个场面驻扎京城, 安稳长久。平日里能与妻儿时常团聚, 可没成想现在竟然要千里迢迢去北境。
他不由得踉跄几步, 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一时心神大乱。
城西军务处离沈家近,景舟出来后心思转了个弯儿,想着去探一下沈郁茹最近的情况。
沈府里虽然多了口人,可却显得更安静。白日沈置去书文院后,府里根本觉不出还住着个人。
兰芷方才从屋里出来,端了碗凉透了也没怎么动的粥,不由得惆怅地叹了口气。
“兰芷姑娘,府外有人在等你。”路过的厮顺嘴提了一句。
刚要问是谁,可兰芷忽然动了动眼神,察觉出来:“好,多谢。”
她收拾好了东西,快步穿过石路往府外走,迈出迈出大门后即刻左右量,果不其然见着了景舟在一侧等着。
“景大人…”她警惕地往院里又看了看,确认沈郁茹没有出房门。
站在大门口话总归太过惹眼,景舟想换个地方,便轻摆了摆手“走。”
离着沈府不远有处茶摊,二人便在那里寻了个位置。
“夫人近日怎么样?”景舟看着兰芷忧心忡忡的样子,觉着并不会有太好的情形。
兰芷摇了摇头,郁闷地长出了一口气:“日日也不出房门,一天能吃三口东西都是好的,人都瘦了一圈儿。”
和离是沈郁茹提的,怎的现在愁闷的倒是她,景舟觉着不解:“那这么看,夫人对将军也不是没了心思啊。”
“那可是太有心思了,梦里都喊着将军的名字。”兰芷一激动,语气也不由得夸张了几分。
她又无奈道:“之前好歹只是吵个架,哄哄也就好了,现在怎么办?”
上次尚在一个府内,无论是编个谎还是怎么样,两个人总归还是有碰面的机会。可眼下分居两地,当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我跟你些事情,你这几日就念叨给夫人听听。”景舟想着大不了故技重施。
兰芷点了点头,便捧着茶碗听对面的人了起来。
……
这几日傅其章闲着,按理来应当是一身轻松的,可是心里却怎么都不安生。尤其是得知北境战况不加之后,更是难以两手空空闲坐。
可一想到大殿上文臣武将那些话,和牢狱里不见天日的时日,他便又觉着是自己一厢情愿,上赶着买卖。
自从沈郁茹离开府里之后,房间便像是冷了下来一般,只剩了冰冰凉凉的壳子。即便是日日往屋里送餐,也不觉着有多少暖意。
傅其章静坐在书案后,那张和离书便被平整地铺在案上。他觉着这件房子里,哪哪都没有这一张纸的容身之地,放在何处都不合适。
虽然知晓和离背后另有蹊跷,可他还是害怕,怕若不能揭破真相,便真会一直如此。
桌上还摆着沈郁茹爱看的书,他睹物思人伸手去轻轻翻了翻,或许这纸页间都有着她的气息。
忽然,书间夹着的一张纸吸引了傅其章的目光。他将纸张抽出轻轻展开,只看了几个字便心头一热。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正是之前他最喜欢的那首诗,可再仔细看,这张纸崭新,连字迹也精细了不少,竟然是新写的一张。
最惹眼的,是一旁写了“赠元十”。开始的那一张,并不是特意写给谁,只是沈郁茹闲来提笔,草草写下而已,
同样的诗句,这一回字里行间都有了情,也有它的去处。或者,是沈郁茹的心有了去处。
本是应当欢喜拿到的诗,可现在到傅其章手里竟泛起一阵酸楚。
明明诗和心都有了归处,倒底还有何难事值得一走了之。
“将军…”景舟已经进来许久,不过看人入神不忍开口。
傅其章收了那张纸掩在袖下,不知何时起他竟想把所爱的好好藏起来、护起来。
“韩兴良那儿怎么样?”他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自己的情绪,却发现一张口还是放不下军中的事情。
“他估计撑不了太久了,日常军务便应接不暇,现在北境的战事繁杂,更是处置不利落。况且…况且南边好像也不太平…”景舟将情况一一道来,得担忧。
听着不容乐观的情况,傅其章已然蹙起眉头:“南边又怎么了?”
景舟道:“嘉宁南路送了军报来,属下并未拆开,不大知晓。”
“将军!太子殿下到!”厮一路跑到了门前通禀。
太子鲜有往朝臣府上去,如今亲自来了傅其章还着实猜不出其目的。他刚起身,太子却没等他迎,已然进了门。
“见过太子殿下。”傅其章俯身行礼,将主位让了出来。
徐佑颔首:“将军将不必多礼。”罢,他也竟去了一旁的位置。
这情形在傅其章意料之外,他顿了一瞬,道:“殿下亲临,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因为北境的事情。”徐佑知晓不必与他寒暄,也便开门见山:“昭宁侯部作战不利,致使殷老将军身陷险境,近几日频频求援。陛下下了调令,命韩兴良带兵支援。”
之前只知道北境情况危急,可不成想殷渌处境险恶,傅其章这会儿心中才生出几分急切,可片刻后又被遮掩了过去。
“既然已经派韩兴良前去,那想必困境可迎刃而解。”虽然这么着,可韩兴良是块什么料他最清楚,看着身彪体壮,实则就是根石头了的柴火。到关键时刻只会不温不火地冒烟。
太子道:“韩兴良少经大战,恐怕难以应对这般紧急之态。”
话到这个节骨眼,目的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傅其章却还不甚想面对:“那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意?”
“还请将军再执剑领兵,已解北境燃眉之急。”太子得诚恳。
“是准备等这一战结束后,再寻个什么理由把我送进大狱吗?”傅其章不是圣人,也做不到将过往经历通通抛之脑后,毫无芥蒂地答应。
豫中时的为国为民现在再讲便着实可笑,实在不能用道义做绳索将人捆绑。
徐佑看了他会儿,认真道:“将军暂且考虑,本宫愿以来日相保。”
太子的来日便是皇帝,可傅其章却不十分在意这些,他现在脑海中全是殷渌尚在前线险境,诸多将士正在浴血。
再问自己的心,好似也是不愿意无动于衷的。
……
沈府,兰芷照例端了些热粥和清口的菜给沈郁茹。她刚进门,就见着了倚在榻边的人。
许是许久没见过阳光了,沈郁茹面色都苍白了许多,眼神也如一潭静水,不起什么波澜。
“姐…吃点东西吧。”兰芷将食盘轻轻地放在桌上,却没换来什么回应。
沈郁茹在等着时间流逝,想着多过一刻,她便能将傅其章忘记一分。可到头来,心里的疼痛只是有增无减。
“姐…”兰芷往她看了眼,故作无意起:“我今日听见了些消息,周穹没有死,还和于信一起被关在了城西外三十里的废宅里…现在于信已经被抓住了,正在正临司里审呢。”
一直盯着自己身前一方地的沈郁茹,慢慢琢磨出了些话里的含义,终于缓缓抬起茫然的目光:“他俩怎么在一起?”
周穹已经死在了牢里,于信陷害傅其章被昭宁郡主抓获,为何现在竟然两个人被关在一处。
沈郁茹有些迟钝的眼神慢慢恢复了些灵气,连着腰背也坐直了些。
“你听谁的?”她忽得反应过来,这样详细的内容,总不可能是街市上哪个摊贩能出来的。
兰芷自来不会撒谎,可现在却迎着头皮道:“就…就是听人得。”她不可能将景舟供出来。
沈郁茹心里冒出个念头来,可下一刻便被消了,她觉着姜斓虽然自私了些,但是毕竟是喜欢傅其章的,绝不会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