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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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宁侯罪行浮出水面◎

    殷渌由人搀扶着自帐外进来, 见了帐里有奇装异服的人,又气氛紧张, 不禁问道:“怎么了?”

    听到声响,傅其章看过去,即刻上前:“老师怎么来了?应该好生休息才是。”

    他一路将人扶着到了案后,看着殷渌坐定才放心。

    “这是什么人?”殷渌看这两人装束,觉着不是中原人。

    想来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傅其章还有些欣喜道:“北藩可汗。”

    “哦?”殷渌蹙起眉将站着的人量了一番,看着确实是气势不凡, 不同于一般的兵将。

    “你擒的?”他转向傅其章, 料想着旁人应当也没这个本事。

    傅其章答道:“是。”

    殷渌顿了一瞬, 原本严肃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松绑。”

    这个决定在傅其章意料之外,他提起一口气刚要制止,却看帐中的士兵已然动手去解绳子。

    “老师…”他话到一半,觉着这是放虎归山。

    可没成想,殷渌的神思却都在那真阳可汗身上,并没有再理会,只道:“给可汗安排个住处,一切照顾周到。”

    账内的士兵自然是唯命是从, 旁边的北藩士兵低声咕哝地给可汗着什么, 应当是在翻译殷渌的话。

    真阳可汗似乎并不听耳边的言语, 方才不服强硬的目光这会儿也深沉起来,不过看着反应好像并不领情。

    “可汗尽管放心, 我等必然会保你周全。”殷渌罢一抬手, 尽显大气沉稳的风范。

    这会儿傅其章的心还提在嗓子眼儿, 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这可汗走脱了, 到时候没了能牵制北藩的筹码。

    看着士兵将人带出大帐, 他才有疑地看向殷渌,道:“老师,他可是北藩可汗。”

    “正因他是北藩可汗,才更应保证他性命无忧。”殷渌处理了眼前的事情,才抬起目光去看。

    他道:“你擒了他,如果真要杀剐,难保北藩天可汗一怒之下再调兵大举进犯。”

    两军交战,上战场为人俘虏,便与愿赌服输是同一个道理。傅其章想着若是自己当时直接取了他的性命,眼下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被送回去。

    北藩天可汗必然知晓战场生死一瞬,既然让自己的儿子上了战场,那性命已多半不由他所庇护。

    殷渌见人神思游离,已然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拉着人坐到他身边:“我知道你不具北藩,即便是他们在派兵马,你也是有心力下去的。”

    这句话到了傅其章思索的点上,他看着殷渌的意思大有好生招待一番,再将人送回去的架势。

    本来生擒的人又给送回去,着实有点向北藩低头的意味。他默认了这番话,只垂着目光,没做回应。

    “可于嘉宁将士和百姓来,却是能少一战便是一战,他们的身躯血肉拼杀不起。”殷渌得慨叹,往帐外的士兵看了眼。

    他又道:“况且可汗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楚地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大楚与北藩,才是真的毫无缓和之计。

    傅其章也随着目光看去,想着那些每一战下来都要伤残的将士,和那些没能活着回来的人…

    殷渌以粗糙的手掌握紧了他的手:“我大楚将士不惧战,却也不无谓之战。眼下将可汗好生送回去,卖北藩一个人情,做个停战合约,也可保北境安生。”

    这会儿傅其章全然理解了殷渌所想,现在北藩已然退出楚地,实在没必要在因一时逞强而挑起战争。

    “学生知道了。”傅其章颔首回答,他应想到自己坐镇帐中,纵有退敌千里之心,可一道调令之下,终究是嘉宁将士一步一血拼杀出来的。

    他忽然觉着自己实在是没考虑大局,险些将好不容易太平的北境,再陷入动荡。

    “学生今后定然三思。”毕竟之前没有机会去擒到这样重要的人物,甚至牵涉两国关系,他权当自己又上了一课。

    殷渌本不愿他这样瞻前顾后,也便不再教:“行了,不必忧虑。这回你生擒北藩可汗,算是拿了先机。”

    知晓了应当怎么办,傅其章的神色也便明朗起来,起身道:“那学生这边去见见他。”

    “去吧。”殷渌对他从来都放心,只要给个方向,后续一切便也不必再担心。

    真阳可汗被带到了一间空帐里,因饮食也都送了上来,这会儿人也不坐,只负手立在旁边似乎看不上这里。

    傅其章掀开帐帘,看着了他的背影,转念一想两人语言不通,便准备吩咐再将方才做传话的士兵找来。

    可他还未把话完,真阳可汗已然转过身来以浑厚的嗓音道了一句:“不用。”

    只看那张年轻的脸,全然想不到会发出这样低沉的声音,傅其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偏头看了会儿。

    “你会中原话?”他没想到,这可汗的口音倒是比方才那个士兵还要耐听些。

    既然会中原话,方才在中军帐里还不肯开口,着实是有些架子在身上。

    真阳不做解释,他似乎是看惯了草原大漠,这会儿眼神似乎都看得辽阔。

    两人对视了会儿,傅其章记起殷渌所讲的,又见他有几分气魄,于是站定向他浅施一礼,只当陌生人之间初遇相敬。

    真阳神色明显怔了一下,未料到能以礼相待,他放了负在身后的手,右拳轻置左胸,收了神色垂目还礼。

    至此,傅其章对他的感官也改了不少,毕竟入敌军营帐能如此从容,还不卑不亢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更何况他肯还礼,便明是个能明事理的人,想来后边也好一些。

    “可汗稍安勿躁,待前线大军将战场清扫妥帖,我等自会送可汗回北藩。”傅其章道。

    “什么条件?”真阳看过来,眼神没有太多攻击性,反而沉着。

    不愧是可汗,将来要执掌北藩部的首领,这会儿无论是胆量和头脑,都是超脱于常人的。

    傅其章由门口往近走了几步,将自己置于这略微紧绷的气氛之中:“希望北藩能从此不越楚界。”

    “我不与没有信誉之国做合约。”真阳复又负手,将眼神挪开。

    这话让傅其章不知从何起,疑惑道:“两方之间自来没有合议,况且此次是北藩无故踏我楚土,何来没有信誉?”

    二人一方正如辽阔群山,岿然稳立;另一人如刚起的燎原之火,暗藏气势。这会儿帐内虽只有两人,却如兵马对阵一般。

    真阳将神色投过来,低沉地声音忽然扬起来些:“无故?明明是你们擅开北藩铁矿,又不履赔偿。”

    大楚从来没与北藩有过什么贸易往来,更不要开采铁矿,竟还牵扯了赔偿的事情。

    “请可汗详。”傅其章蹙起眉来,等着详细的解释。

    真阳道:“楚国北境军队首领,派人在古河山开采铁矿。却擅自越过边界,被天可汗发觉,他承诺赔偿钱财,但至今不履行承诺,算不算没有信誉。”

    古河山是两国交界处的一出矿山,南边在楚地,北边在北藩。如此多年,实在没听谁在那里开采过矿。

    而且铁矿开采需由朝廷允许,现在竟有人私开铁矿。

    “那可汗可知晓,是北境驻军哪个首领?”傅其章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眼下不禁放缓了呼吸,谨慎地听着。

    真阳思索了会儿,应当是在想那个官名,道:“他自称昭宁侯。”

    傅其章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是昭宁侯私采古河山铁矿,招惹了北藩。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径,又私下约定赔偿却无力支付,这才引得北藩铁蹄进犯。

    这事儿越细想越觉得心惊胆战,他记得那会儿听过昭宁侯向朝中要加军款,兴许也正是因为要赔偿钱财。

    “所以昭宁侯私传军务情报给可汗?就当还债?”因为之前的疑点,他现在深信确实是姜绰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个问题问出来,他看眼前的人垂了目光,但是却理直气壮,只是单纯地不想回答。

    看这样子,算是承认了昭宁侯与北藩有联系。不过想来也是,做了亏心事,难免受制于人。

    果然是姜绰这个老狐狸,若只是算计自己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是他先招惹了北藩,才引来了这场祸事。

    “开采铁矿是昭宁侯擅作主张,可汗可书信一封写明缘由,我自会呈递给陛下。”开采铁矿无非是锻造兵器,傅其章想着若是能有真阳一封手书,想必定能问昭宁侯一个蓄意谋反,通敌叛国之罪。

    真阳并不十分相信,神色中尚有疑惑。

    傅其章正色道:“我大楚向来以和为贵,今日在此我承诺可汗两件事情。一是保证可汗安然返回北藩,二是将此事呈递陛下,会给可汗一个交代。”

    “你肯放我?”真阳与他面对面,神色并不震惊,只是疑惑。

    “若能修得两国再无战事,自然可以。”傅其章也答得痛快。

    眼下更重要的是能让这可汗亲自手书,最好还能派一两个使者去朝中,把昭宁侯的罪名揭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