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刺杀
◎姜斓遇刺身亡◎
这巨大的声响, 在沈郁茹耳中不过是闪了一瞬,便又消匿在朦胧的酒意中。
她正要抬手在饮, 手中的瓷瓶却被一把夺去,留下了空落落的掌心,冷风卷过指间。
“阿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沈子耀惊慌的声音由模糊到清晰,沈郁茹这才将无处安放的目光缓缓转过去。
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迷茫,仿佛也要把对面的人看得无所适从。
沈子耀关切的目光两人两下量,最后竟生出些不知所措来:“阿姐,你……”
有人来讲话, 且不论的什么, 沈郁茹只是刚刚起了想回应的念头, 喉间便哽咽起来。
这几日,人人都道她坚韧果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是耗了多少心力才勉强处理了那些事情。
如今堤坝早已经存不住倾泻的洪水,悲痛一涌而来,将她埋没反噬。
“阿姐,我要去淮北军,你跟我一起回徐州吧。”沈子耀不忍再看这样的眼神, 眨了眨险些垂泪的眼睛。
沈郁茹现在对涉及朝堂的事情格外敏感, 她慌忙起身去把人拉住, 仿佛下一刻离去的便是自己的弟弟一样。
“成王威胁你了?”她满目惊慌地问。
“没有。”沈子耀得肯定:“爹跟我讲了朝中的事情,我想去。”
南方战事紧急, 又是一片不知要死多少人的地方, 沈郁茹已经经不起再失去谁:“你不怕吗?”
虽然是发问, 但从神色中已然能看出, 是她自己再害怕。
沈子耀忽得垂了垂目光:“怕…可我要去…”他欲言又止, 偷偷抬眼量了沈郁茹,还是横下心道:“靖安将军之志,万千将士皆不敢忘。”
他从未如此郑重地称呼傅其章为靖安将军,触及旧人,沈郁茹终于还是低声呜咽起来。
被北风吹透的屋子,连精心养护的盆景都开始没了眼色,周遭冷地空空荡荡,只剩下越发锥心的低泣。
“我的错…”沈郁茹断断续续地呼吸中,掺杂了不甚能分辨的话语。
自沈子耀记事以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阿姐这样悲伤,他轻轻地坐在榻上:“不是你的错。”
“当时他了,要去徐州…我为什么不答应,为什么要让他去北境!”沈郁茹越越痛恨,仿佛傅其章的死根源在自己。
沈子耀忙去安抚:“阿姐你别乱想!明明是昭宁侯为非作歹!”
可沈郁茹又怎能听得进去这些,如果当时答应傅其章去徐州一走了之,又怎么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明明有机会的…
她缓缓抬起了水浸过似的眸子,眼前宛若蒙了层雾气,声音轻柔下来:“你,我如果在奈何桥边见他,他会不会怪我。”
“阿姐你可别做傻事!”沈子耀吓得浑身冷汗:“都是昭宁侯的错!”
他看着人依旧不为所动,不禁心急起来,拾起一旁的斗篷慌忙给沈郁茹披上:“阿姐我们一起回徐州!”
这样的情况,他不可能再将沈郁茹孤身一人留在京城,不然恐人一时糊涂,生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来。
“夫人!”景舟为来得及敲门,已然大步跃进屋内:“夫人!昭宁郡主死了!”
原本耳边嗡嗡的沈郁茹,只听了这一句话,还未反应过来。等觉出了在什么,刹那间神思清明起来。
“什么!”她顾不得起身时滑落的斗篷,接着沈子耀的力踉跄走了几步,神色中满是不可思议。
沈子耀也震惊:“怎么回事?”
景舟一路疾跑已然气喘,这会儿蹙着眉:“昨天夜间,有人闯进驿馆,将人刺杀了…”
偌大的京城,沈郁茹实在想不出谁敢杀姜斓,就去是成王有意,也总归会顾忌到昭宁侯,不敢动手的。
“知道是谁么?”她快要把脑袋想破,也没个目标。
景舟摇头:“两名刺客当场服毒自尽,没有线索。”
一阵寒风吹过,沈郁茹朦胧的醉意醒了几分,这会儿才觉得一直轻飘飘的身子回到了地上。
放纵了几日未曾动用过的头脑,又开始不住的思索。她忍着太阳穴一阵阵的跳痛,想要把前后理出个脉络来。
“太子那里怎么样,怎么与昭宁侯的?”她此刻更关心如何应对昭宁侯,这次恐怕是真的要起兵京城了。
景舟得无奈:“太子未料到有人会行刺,这会儿也不知所措,昭宁侯那边还没送消息。”
不早不知所措,就是放眼大楚,又有谁能料到昭宁郡主会在京中遇刺。
谁都不想昭宁侯一怒之下发兵京城,最后落得个改朝换代的下场。
“子耀,你去淮北!马上去!”沈郁茹忽然转身抓住沈子耀,得匆忙。
明明刚才还在犹豫,脸上未干的泪痕皆是证明,怎么现在又这么着急。沈子耀不甚理解,问道:“阿姐…这…”
沈郁茹认真地看着他,像是要嘱托什么大事:“姜斓在京遇刺身亡,昭宁侯绝不善罢甘休,想必会撕去伪装兵发京城,届时淮北军将是最有力的解围之兵。”
昭宁侯在北境阵前起兵却还装作好人,想必就是因为姜斓还在京中,这会儿爱女遇刺,必定要怒发冲冠。
届时京城围困,若京外没有得力将士做援手,恐怕当真要改朝换代了。所以这一步,必须提前安排。
“景舟,你也启程去冀南!”沈郁茹现在只想着要给京城留后路,得力的人手不能被困在京城。
“阿姐!”“夫人…”二人同时开口,却又看着人在认真盘算,不知如断。
最险恶的情况已经能预料到,沈子耀道:“阿姐随我一起吧。”
沈郁茹未做思索地拒绝:“父亲尚在京中任职,成王又看管得严密,一时半会儿走不得,我留下策应。”
她复又将二人量过:“若昭宁侯起兵,京城陷落,就要看你们了。”
……
北藩铁蹄大营,寒风又起,无数大旗在空旷寂寥的荒原上哒哒作响。
傅其章日盼夜盼,终于可自如活动,即便是衣料摩擦间伤口还痛痒,却也抵不住那颗早已飞回京城的心。
真阳也自知留不住他,干脆也就提前准备了行路的包裹,准备将人送回楚地。
“方才那些雪白的良驹,都与将军之前的坐骑相差无几,怎么选了这匹不眼的黑马。”真阳随傅其章一路催马,看他乘着匹黑马觉得疑惑。
虽然这匹马也算上乘,不过终归是黑白相差,觉着令人费解。
傅其章舒了口气,呵出一团白雾来:“此去前途未卜,不宜太过张扬。”
他一身短绒的黑裘衣穿在身上,轻勒了黑马转身间,与那北境游牧的牧民倒颇有几分相似。
真阳量到他马侧的包裹,道:“包裹里有金疮药和一些吃食,还有…还有天可汗亲笔休战合议与古河山书。”
方才给包裹的时候并未这么多,如今要见楚界在前,傅其章一惊往身侧量:“这…”
他本以为其中无非是些日常用物,却不想竟有这等重要的东西。
“你肯在战场救我,我就敬你,但终归是朋友难做。”真阳遗憾地垂了垂首,恨不得傅其章是他北藩勇士,定要给他个荣耀的位置。
傅其章又把当时过的话用在此时:“愿与可汗再相见时,不在战场。还有…”
“还有…北境暂时无守,请可汗守诺。”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真阳一笑:“算是与将军私约,我必守诺。”
寒风吹得马蹄踏踏不安,傅其章眺望了远阔的山脉,再回看这个死而复生的地方。
“告辞。”傅其章拱手,随后拨转马头。
人生不过是萍水相逢和根缘深重交织而成,有些人见过也就没机会再见,有些人即使分别许久,也终究会再重逢。
一匹黝黑的骏马越过凹凸的沙地,扬起一路尘土,迎着刚升起的阳光,一路疾驰向家的方向。
……
沈子耀与景舟听沈郁茹的安排,已经启程往淮北和冀南而去。
京中未等昭宁侯至,已经乱作一团。皇帝病重弥留,太子又被始料不及地当头一棒,朝臣人心惶惶。
可在此时,冀北军却传来了最坏的消息,昭宁侯大军东进,已与冀北军交手。
冀北与京城近在咫尺,只要抵挡不住,昭宁大军不日便兵临城下。
太子已然抽不出身来有闻茶楼,杨逾与张瑞书将沈郁茹请了过来,三人相见谋划,也好彼此有个数。
沈郁茹到时,二人已经心急如焚的等了许久。
“夫人。”“嫂嫂!”二人起身作礼。
“情况如何?”沈郁茹也不与他们再做客套,提群落座。
杨逾苦叹了一口气:“太子着实没有料到,前日刚给昭宁侯消息,只能托词郡主暴病。太医又皇帝恐怕…恐怕没几日了,宫里乱得很。”
“樊相去殷府吊唁后便病倒了,身体越发不济。”张瑞书得心痛,十分无奈。
眼下哪哪都不好,沈郁茹却听着了个重点:“太子前日才送了消息,昭宁侯今日就已兵至冀北。即便是昼夜人马不停,两日这才能将将送到北境,怎会这么快。”
“对,这正是疑点所在。想必昭宁侯起兵,并不是因为姜斓的事情。”杨逾肯定回应。
如此来就怪了,沈郁茹不解:“那他又怎会不顾自己女儿还在京城,就贸然起兵。”
其中定然是还有什么关窍没盘算到,昭宁侯究竟是因为什么起兵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