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附近有家装修简约的咖啡馆，门口招牌被雪覆着，隐隐露出馆名里的几个字母，他俩推门进去。

    门上挂着的风铃叮铃作响，馆内只有闲散的三个服务员，看他们进来，走来一人递上饮品单。

    “你喝什么？”邢渐责问陈循。

    陈循摘了围脖放到身下的沙发卡座上，一手接过单子，随便看了看，：“一杯燕麦拿铁。”

    邢渐责给自己点了杯焦糖拿铁，他嗜甜，但为了保持身材，平时比较节制。

    正是午休的点，店员有些昏昏欲睡，给他们端上咖啡后，三人便聚在一块聊起天。

    陈循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复习资料，翻到自己做标记的那一页，继续往下看。

    邢渐责无所事事，靠在对面的沙发上玩手机。

    陈循偶尔抬头放松一下眼睛，总能看见那人过分懒散的做派。

    “你不怕挂科啊。”

    邢渐责随手一丢手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有些凉了，“无所谓，大不了补考。”

    陈循皱眉：“一次就过不是更好，不然你寒假都过不舒坦。”

    邢渐责瞧着陈循越发正经的模样，暗暗觉得好笑：“你看我像爱学习的那种人吗？”

    陈循摇了摇头，“不像。”

    邢渐责点点自己的蓝牙耳机，“我戴着耳机呢，不会影响你，你看你的，不用管我。”完又补充了句，“我坐这儿陪你。”

    “你把耳机摘了。”陈循还是那副教导主任的态度，“我有话跟你。”

    邢渐责听话照做。

    陈循板着脸，一字一句道：“你要么就回学校，要么就听我的话。”

    邢渐责笑了笑，“那我听你的话。”

    陈循点了点头，“把书拿出来，能看多少是多少，之前来咱们宿舍那个……就你挺好奇的那个谁，他读书那会儿一直都是学霸，虽然人不咋滴，但他做事很专注。我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也提醒我自己，要珍惜读书的机会，学习是为了自己。”

    “哦，这样啊。”邢渐责故意拖长了声调，风铃再次响起。

    大概又有客人进来，陈循没作他想，低头接着看书。

    邢渐责声音懒懒的，咬字却很清晰，“原来你以前喜欢学霸。”

    陈循没注意到邢渐责的目光早已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他沉浸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上，想了想，：“主要还是长得帅、办事又利落，脑袋瓜子如果再聪明点，那就是锦上添花。”

    “这都是以前的想法了，人应该都会变的吧，现在呢，现在你在想什么？”邢渐责一步步诱导着他。

    陈循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惹得对方吃痛“嘶”了声，“你要再影响我看书，就赶紧滚回学校。”

    邢渐责举手投降，目光也从陆时骞身上收回，“好好好，我看书，还没怎么样了你就想管我。”

    “一杯美式，一块巧克力慕斯，包。”柜台那里传来熟悉的男声，低喑沉静一如既往。

    陈循没有回头，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恍惚，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场如同儿戏的暧昧开端，也许只是一个挽救自尊，或者可以成是弥补缺憾的舶来品——当他处在很好很好的年纪里，却没有机会享受这一切，他甚至都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没有牵过手，也没有接过吻，陆时骞留给他的回忆，只有出租屋的那张床和发泄后的满身印记。

    那时他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那是一个天生凉薄的男人，他的爱只有那么多，你现在得到的已经是全部了。

    陈循，你该知足。

    是的，当年的他确实知足了，并任劳任怨地为对方付出了一切，攒钱给他买昂贵的礼物，花心思为他雕刻木头工艺品，哪怕身体不舒服，只要对方想要，他二话不，脱了裤子就把屁股撅起来。

    店员在给陆时骞现做咖啡，邢渐责无意往男人的方向瞥去一眼，又默默看了看陈循。

    陈循翻了页纸，嘴里轻声背诵着上面划线的考试重点。

    “先生，你的咖啡和巧克力慕斯好了，一共是56元，请这边扫码。”

    陆时骞付完钱，拎着食品袋走出了这家咖啡馆，从始至终没看陈循一眼。

    邢渐责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气全喝了，看着陈循，：“你要是心里难受，我们今天就放松一天吧，明天天不亮，我就去图书馆给你占座。”

    陈循蜷了蜷手指，眉目低垂，“你是第一个主动追求我的人，我真的挺开心的，他们都不喜欢我。”

    邢渐责本想问“他们是谁”，但被陈循的样子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他怕他下一秒会哭出来，于是只能假装浑不吝，语调变得有些不正经：“你不是你的追求者很多嘛。”

    “那是我骗你的。”陈循依然垂着目光，“从来没人追过我，我身上也没什么优点。”

    邢渐责咽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想了想，：“你是第一个需要我主动追求的人，以前都是别人倒贴我，你看看你这待遇，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

    陈循终于笑了，“那是你审美独特。”

    “不是，是你太茶了，老跟我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陈循瞪了他一眼，“我没有。”

    邢渐责看他一副干瞪眼的滑稽表情，不觉好笑：“走吧，是你太美了，我情不自禁。”

    两人走出咖啡馆，邢渐责半蹲下身子，哈了口热气：“上来，我背你。”

    陈循愣住，“干嘛，搁这儿拍偶像剧呢。”

    “快点。”

    “给你个当男主角的机会。”

    陈循蹦了上去，邢渐责重心往前一冲，然后才稍稍稳住，“你还挺沉。”

    陈循搂住他脖子，“我来拿咱俩的书包。”

    邢渐责“不用”，一面托着他的两条大腿，一面提溜着书包，步伐稳健地踩在雪地上。

    “你是不是经常健身？”

    “你这身板，我都能把你举起来。”

    “那你肯定得过那个男Alpha咯。”

    邢渐责笑笑：“当然。”

    雪还在簌簌下着，视觉上的失灵使得听觉异常敏感，陈循能听见窸窣的踩雪声，以及邢渐责喘气的声音。

    “我是不是真挺沉的？”他问。

    邢渐责：“你自己觉得呢。”

    陈循下巴抵在他肩上，维持一个舒服的姿势，“我觉得我是标准身材。”

    “你是就是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循笑着用头撞了下对方的头，“我本来就是！”

    他们有有笑地在雪中行走，未曾发觉背后那道隔着玻璃的目光，一路如影随形。

    漫长的镜头。

    陆时骞点了根烟，又过了十几秒钟，那幅动态画面终于在他视线里消失了，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给妞妞了个电话。

    孩子上周刚放寒假，白天都是栾姐在带。

    妞妞疑惑地问：“叔叔，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给我电话了。”

    陆时骞夹着烟，嗓音嘶哑：“叔叔给你买了个蛋糕。”

    “我今天已经吃过蛋糕了，栾阿姨给我做的，你不是不让我吃外面的蛋糕嘛。”

    陆时骞忽地醒过神，“对，叔叔忘了。”

    “我的娃娃在参加party，我不能跟你话了。”

    手机里传来忙音，妞妞已经先他一步挂断了。

    如今，他和陈循的身份彻底对调了，他成了活在回忆里的那个，那些被自己一略而过的细节在这个午后分毫不差地排列在他的脑海里。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也记得他们在苏运岛的第一次做ai，还有陈循被欲望洗礼后的神韵。

    可是一切都归于了回忆，陈循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陈循没等来公交车，倒是等来了一个乐于助人的机会。

    一位满头银白的大爷滑了个跟头，倒在了站台前面。

    陈循和邢渐责相互对看一眼，想帮忙，又怕遇上碰瓷的。

    也就犹豫了几秒钟，陈循还是走了上前，因对方是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家，万一摔骨折了，自己贸然把人扶起，反而会加重骨折程度。

    他让邢渐责拨了120，顺便去便利店买把伞，自己则蹲下身喊了几声“爷爷”。

    好在老人意识是清醒的。

    “我们给您了急救电话，估计救护车一会儿就到了，身上有没有哪儿疼？”

    老人动弹不得，叫他帮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帮我给我儿子个电话。”

    陈循翻到通讯录，“您儿子是哪个啊爷爷？”

    “孙思远。”

    陈循乍听觉得这个名字相当熟悉，他没多想，帮老人通了儿子的电话。

    不多时，救护车呼着警铃赶来，陈循收起挡在老人家身上的伞，和邢渐责一道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

    宝贝们，咱们和谐看文，不要吵架，想骂人就骂刘子昂！他是个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