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床上，陆时骞很少会开这种玩笑，陈循下意识地扭头朝下看了看，果然发现了那块被压着的红色碎片。

    陈循把它捡起，嵌进太阳图案的正中心。

    陆时骞抬起头，将他的表情完完整整地尽收眼底，“今天还回学校吗？”

    “回去。”

    “你们几点寝室关门？”

    陈循掀了掀眼皮，“十点半。”

    陆时骞看一眼手机屏上的时间，“这图还拼吗？马上就九点了。”

    陈循也正有离开的算，顺着他的话：“是不早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他没立刻动身，准备将手边的几块碎片拼凑完整再走。

    那段白到发亮的脖颈依然微微弯曲着，它的主人正醉心于手中的拼图，陆时骞目光幽邃，罩在那一片肌肤上，他看得入迷，甚至联想到了许多与性有关的东西。

    他想，他其实是个欲望很重的男人。

    静了一会儿，陆时骞才出声：“住一晚吧，我让栾姐把客房收拾一下。”

    陈循有些意外，就像两人之间的既定规则被破了，“不用麻烦，我要回学校的。”

    “爸爸，你明天再回学校，好不好？”妞妞忽然插进了大人间的对话。

    陈循稍愣了会儿，揉了揉拼得酸胀的眼睛，没忍拂孩子的意，“好啊。”

    妞妞缠了过去，在陈循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那我今天跟爸爸睡。”

    整幅画面十分和谐，也十分充满家庭氛围，陆时骞低头笑了笑，然后慢慢站了起身。

    栾姐开口笑道：“我这就去把客房收拾下，还有陈先生的洗漱用品要拿一套新的，睡衣这边没有，暂时就穿先生的吧，赶明要买几件备在这儿。”

    “我的码他穿不合适，我让人买几套送过来。”

    栾姐：“贴身穿的，最好还是先洗一遍，这会儿送过来，今天也穿不上了。”

    陈循看他们一顿张罗，就跟家里来了贵客似的，他不习惯被如此对待，“随便穿什么，无所谓的。”

    最后，还是陆时骞从自己衣柜里挑了件暮蓝色的丝绒睡袍给他，陈循洗完澡，穿上它，睡袍下摆几乎就要拖地了。

    父女俩好久没见，妞妞很是兴奋，一直巴拉巴拉给陈循讲她幼儿园里的事情。

    “我们班有一个男Alpha特别好看，大家都喜欢跟他玩，但我觉得他好笨啊。”

    “你也喜欢跟他玩啊？”

    “我才不喜欢呢。”

    陈循想笑，心现在的孩真早熟，“你不喜欢干嘛跟爸爸讲。”

    妞妞愣住了，一时半会接不了话，索性往陈循脸上喷了口气，“我就是不喜欢。”

    陈循无奈哄道：“我知道了，你不喜欢他，因为他太笨了。”

    妞妞眼珠子咕噜一转，“爸爸，我想喝水，你去给我倒水。”

    陈循穿着不合身的大睡袍，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没有亮灯，陈循顺手按了下开关，岛台那边的吊灯亮了。

    光线柔媚，勉强能铺展到整个空间，就这样，陈循发现了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的男人。

    “还没睡啊。”陈循随口问道。

    陆时骞早已转过身看他，此时注意力全落在他身上穿着的睡袍上，眼里有笑意闪过，“你这几年没怎么篮球吧。”

    陈循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陆时骞把烟碾灭在烟缸里，然后朝他走了过来，“科学家不是了，篮球能长个儿嘛。”

    陈循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胡扯的鬼话，“长了点，我现在有174了。”

    陆时骞笑笑，坐到岛台边的高脚椅子上。

    陈循倒好水，端起玻璃杯。

    陆时骞突然问道：“孩子睡了吗？”

    陈循顿住脚步，“还没，我出来给她倒水的。”

    “我去看看。”陆时骞撩了他一眼，“不扰吧。”

    陈循摇了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陆时骞在前，陈循在后。

    妞妞先是惊讶，继而转惊为喜，“叔叔，你是不是也要跟我们一起睡？那我睡在你们中间。”

    陆时骞没言语。

    陈循轻轻带上门，“不是的，叔叔是来跟你‘晚安’的。”

    妞妞还不死心：“那叔叔可以睡在这儿吗？”

    “不可以。”陈循没给她任何留白，语气里斩钉截铁，“三个人睡一张床，很挤。”

    妞妞撅了下嘴，“借口……朵朵就是和她爸爸妈妈睡在一起的……”

    陈循脸上没什么波澜，孩子不是动物，随着年龄渐增，她会了解到一个正常的家庭关系网该是什么样的，表达欲也会越来越强，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

    空气凝滞住了，陈循看了看那对形容越发相似的一大一，然后低下头，瞧着自己身上极不合身的睡袍。

    感觉一切都是个错误。

    陆时骞当然很想从陈循嘴里听到一句同意的话，但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俩，虽然孩子都生了，但睡在同一张床上的频率屈指可数，睡也不是单纯的睡，少了温情，全是刚开荤时急吼吼的欲望。

    “你出去吧，我要哄她睡觉了。”陈循赶客道。

    陆时骞从床边站起身，大高个子支棱起来，压迫性极强，陈循想这人是不是也比以前长高了点。

    “晚安。”陆时骞目光温柔，见陈循没什么反应，他伸手探上了他的睡袍系带。

    陈循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那只手。

    陆时骞不为所动，修长手指绕了两圈，帮他把松散的带子稍微系紧了点。

    回到自己房间，陆时骞简单洗漱完毕，手撑在洗脸池上，抬头正对着镜子，水蒸气还未散去，镜面全是雾气。

    他掰开水龙头，掬了捧冷水胡乱地抹了把脸，那股燥热还是没有消去，脑子里窜出来的东西反而越发清晰。

    翌日天不亮，陈循就起来了，坐在餐桌吃早饭时，陆时骞趿着拖鞋也进了餐厅。

    两人谁都没话，默默吃完了这一顿饭。

    餐后，陆时骞提出要送他回学校。

    陈循果断拒绝，这一夜本就够离谱了，何必乱上加乱，陆时骞没勉强。

    陈循走出区，跟着导航走到了附近的地铁站，他发现大学城那边正好是二号线的终点站，他都不需要换乘，很方便。

    一刻钟过去，陆时骞还坐在餐桌上，搅拌着已经凉透的咖啡。

    他放下长柄杓，给助理拨去一通电话。

    电话里跟助理长话短，简而言之就是北市公立大学的六十周年校庆，他们公司可以提供一些赞助。

    “你跟那位胡校长联系一下，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安排顿饭。”

    “大概什么时候？”

    “就放在寒假，胡校长那侄子叫邢……”陆时骞还是没能记住邢渐责的名字，助理也忘了，当初查完就跟上司汇报过了，他压根没记心上，“叫他把他侄子也带上，一起吃个饭。”

    邢渐责在宿舍等了陈循一宿，几乎没怎么睡，半夜纠结了好几回要不要给他发微信，编辑了两次，最后还是一字不落地给删光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邢渐责才稍微闭眼睡了一会儿，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只要有人进来，他绝对能知道。

    但是一直到两个室友出去上自习，陈循都没有回来。

    将近八点，邢渐责烦躁地从床上爬下来，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刮胡子。

    有光从窗户透进来，他嫌碍眼，“呲啦”扯上了窗帘，屋子里顿时消沉了许多。

    门外响起脚步声，邢渐责一动没动，仔细在辨认那声音的去处。

    越来越近了。

    随后宿舍的门即被推开，陈循背着书包从外面进来，满面风尘仆仆。

    邢渐责视他为空气，破天荒地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起书。

    陈循甩下书包，：“你吃早饭了吗？我路上买了油条豆浆。”

    邢渐责没甩他。

    陈循把买来的早餐放到他桌上，邢渐责窝了一肚子火，拉着陈循的手，猛地站起来，“你一夜未归，干嘛去了！？”

    “我去看我女儿了。”陈循反应平淡。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光盯着她看啊。”

    陈循明白他生气的点，可一想他俩还没正式在一起，这些火气发得有点莫名其妙，他沉默半晌，：“我可以不跟他联系，但我不可能不跟我女儿联系。”

    “我又没不让你联系。”

    “邢。”陈循看着他，“我二十岁结的婚，你那时候还在上初中，假如咱俩都处对象了，你肯定是吃亏的那一方。咱俩的背景相差太大了，你家庭条件好，人也长得帅，我不光没什么钱，还结过婚，有一孩子，你还是慎重考虑下吧，因为你这样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十分优秀的，没必要……”

    邢渐责断他：“我不管那些虚头巴脑的。”

    陈循却不理会他的孩子气，接着道：“我经历过一段十分失败的感情，到现在，我都还活在它的阴影下，因为经历过，所以我不想你变成第二个我。你这人虽然看起来有点拽，但心眼是好的，你值得配一个更好的人。我不行，哪怕是以后遇到特别喜欢的，我也不会毫无保留地付出自己，这对你不公平。”

    “那你女儿呢，你对你女儿会不会毫无保留地付出？”

    陈循点了点头，“那不一样，她跟我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那简单，咱俩都是Beta，我就吃点亏吧，我也给你生一个女儿。”

    陈循被他的话震慑住了，半天没回过神。

    邢渐责神经大条地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二胎想要个儿子？”

    “你这人……太可怕了。”陈循缓了缓，嘴里还在念叨，“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作者有话要：

    邢：进可攻，退可受（bushi，我还是很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