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知我相思苦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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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天良于阮老将军墓前跪拜作揖,奉上白菊,又嗑了两个响头,才从士兵手里接过玉花盆。

    随后拿出铲子,开始直接挖坟。

    士兵一惊,忙按住卿天良,制止他,不解道:“公子这是干什么?!”

    卿天良回:“大漠边疆如今已成为大嘉国的内陆疆土,繁华且安定,阮老将军守了一辈子,也该功成身退荣归故里了。”

    阮老将军深爱大嘉国,死后让人将自己的骨灰合着漠土一起埋了,要一直为百姓守着边疆。

    这个坟包,每一粒泥沙都代表着阮老将军,卿天良便买了上好的玉花盆作为容器,英雄当配美玉。

    霍云朝知道他想做什么,让左业上前帮忙,卿天良向将士道了声得罪,便刨了坟堆的一角。

    将盛满泥沙的玉花盆搬起来,走到霍云朝马车前,卿天良道:“请问,王爷能搭载玉花盆一截吗?”

    语气那是相当的客气。

    霍云朝原本还有些高兴,听了他这话心情一下低落至谷底,他没有责怪卿天良疏远他的资格,微垂下头,缓声道:“可以。”

    卿天良将玉花盆搬上马车,只扫了眼霍云朝的腿和坐姿,便退了出去,带着士兵继续逛。

    左业要拉着马车上前,霍云朝叹了声:“不跟了,回去等。”

    霍云朝没跟着,卿天良自己逛了一会儿便觉无趣,道回府了。

    霍云朝好像恢复得不错,都能面无表情地坐那么久,看来秋已己的医术确实高明,卿天良稍微安心了一点。

    尧城停留一日后,大军一路向正阳进发,路过匋远接回了段律,安排覃熙随军而行照顾人。

    当初霍云朝率军从边疆兴兵到赤水,沿路对归顺的不归顺的城池都进行了重新整顿,此番沿路而过,霍云朝命左业侍奉在卿天良身侧,每路过一个城池,告诉他这里当初是怎么样的,后来是怎么样的,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化,哪些地方还需继续改革。

    卿天良有些能理解,有些理解不了,当初他和秦可安在赤水以南击土匪时就听过,霍云朝在地方颁布了新的政令,为百姓谋取了更好的福利,那些仗着旧日权势壮大的地头蛇,很大一部分都被刨了根。

    他原本以为霍云朝只是在看得见的地方顺手声张正义,可听左业一路过来,才明白霍云朝到底做了多少。

    “难怪他在北疆仗还要天天看赤水南的信件。”莫名心疼,“他一定很累吧?”

    左业猛点头:“公子你被东方玥掳走的那段时间,主子基本没睡过好觉,没日没夜地处理事情,只想空出时间去找您。”

    卿天良挠了挠脑袋,掀开帘门盯着前面那辆马车,良久后,问:“他为什么不让我靠近?”

    左业仔细思索,好像霍云朝没不能告诉卿天良,于是斟酌了下语言,把霍云朝的顾虑给了他听。

    卿天良听完觉得好笑,原来在这段感情里不安的人不止他一个。

    况融驾马匀速前进,突然被人拍了手臂,况融偏过头,诧异地看见卿天良坐在马上,朝他嘘了一下,用手比划着马车里。

    况融往后看见左业,左业无奈摊手,况融便也只好用手比划:主子睡了。

    卿天良点点头,一拍马背轻轻巧巧落在了马车上,二话不掀开帘门进去了。

    况融和左业对视一眼,二人无奈叹了口气。

    霍云朝真睡着了,眉头皱着,卿天良走到他身边靠坐下,轻轻将人的头搬到自己腿上,伸出一双手替他按压头部,霍云朝似乎感觉很舒适,眉宇慢慢展开。

    卿天良盯着霍云朝的脸看,一条疤痕横在上面,他有些想不起霍云朝曾经稚嫩但好看的脸了,但他如今瞧着这张,却是越看越喜欢。

    担心丑陋与狼狈被自己看见,所以在养好伤之前拼了命地躲着他?卿天良看着霍云朝,愤恨地想: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肤浅的一个人?

    想多了,就容易生气,卿天良越想越气不过,便伸手捏住了霍云朝的鼻子,直到人不能呼吸被迫张开嘴,同时迷迷糊糊睁开眼后,卿天良一张脸猛然凑近,沉声道:“丑八怪,霍残废,我这么美玉般漂亮的人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你别缠着我了!”

    霍云朝听后一惊,忙抓住他的手,人还没清醒过来,话却先了,声音低沉暗哑又隐含急切:“休想,你休想!”

    喊完后,睁开了眼,看着垂头不发一言的卿天良,霍云朝动了动手指,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不是做梦。

    “你……”霍云朝喉头发涩,“的是真的?”

    当一直担忧的事情成为现实,霍云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心里疼的要命。

    卿天良道:“这不是你认为的么,你该问你自己,希望是真还是假?”

    霍云朝偏过头,道:“你从就偏爱美好的事物,我没那个自信。”

    “就因为你拉屎拉尿拉裤子上这件事,所以没了自信?”卿天良直言不讳,既然霍云朝是因为这件事同他疏远,那他们就应当围绕这件事来进行讨论处理。

    “你能不能……话文明点?好歹是世家公子,从接受文化的熏陶,怎么如此粗俗?”霍云朝很在意,自己想起来都觉难以启齿,卿天良却这样用粗俗的语言出来,让他觉得自己真就凡夫俗子一个,再也不美玉无瑕了,是块垫茅坑的臭石头。

    卿天良笑了笑:“那是先生您教的不好,您当年都只顾欺负我去了。”

    若是在床上,这话出来就是调情,霍云朝眸子暗了一瞬,正回头看卿天良。

    卿天良吊儿郎当道:“我乃正阳有名的不学无术纨绔子弟,出这番话很正常,我也拉屎拉尿,没厕纸的时候还会用树叶,树叶你用过吗?没擦好还会粘手指上……”

    “你闭嘴……”霍云朝忍无可忍,这人是专门来气他的吧?

    卿天良认真看着他,:“所以我是不是很脏,你还会喜欢我吗?”

    霍云朝这才明白卿天良的意思,胸腔一股暖流涌上,整个人都仿佛有了生机活力,摇摇头叹息:“你啊,别粘了,你就是吃了……”霍云朝突然顿住,表情古怪地想,如果卿天良真的吃了屎,他可能没办法接受,毕竟那张嘴他是要亲的。

    虽然霍云朝话没完,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吃了后面接的是什么,卿天良暗想,自己都不惜无中生有粘了那啥,就是为了把自己降到跟霍云朝同一个标准,让霍云朝知道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太过在意,没想到霍云朝竟然这样想!

    “霍狗……你孤寡一生吧你!”卿天良咬牙切齿,将霍云朝的头往旁边一放,起身就出去了。

    霍云朝后脑勺嗑在马车上,虽然有褥子垫着不至于嗑疼,但还是让他一时气结,没来得及拉住卿天良,任人跑了。

    八月中旬,霍云朝一行人终于抵达赤水南军营,霍云朝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修整,而是趁着大家还没放下行李,直接下了进攻命令。

    赤水河大桥万军涌入,赤水城城门没抵挡住一刻钟就被攻破了,奉命守城的城防军抵抗不了这支胜利之师,只能缴械投降。

    霍云朝下令城内寻地方整顿休息,但不允许去搅老实本分的百姓。

    军队井然有序地进城,抢占了之前萧王屯军的地盘,纷纷安顿下来。

    当被问起为什么突然要进攻时,霍云朝皱了皱眉,嫌弃道:“睡了这么多天马车,谁回来了还睡营帐。”

    众人:娇气。

    赤水城易主的速度让人大跌眼镜,消息传回正阳,董太后从榻上坐起,惊问:“不是霍云朝腿断了吗,怎么还会如此强势?”

    淑妃是七皇子生母,也是董太后的外甥女儿,汤雎是淑妃的侄儿,前不久从正阳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又经淑妃关系,在朝中谋了个重要官职。

    董太后有心扶持七皇子,便也用上了排汤雎。

    汤雎回道:“听遇见了一个神医妙手,情况正在好转,但据我们的探子禀报,人是从马车上抬下来的,应当是还没好,至于攻破城门……”到这里,汤雎脸色也有些变了。

    “至于什么?”董太后有些不悦,这孩子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这也不怪汤雎,他同卿天良是同一届的学生,作为优秀学子,对卿天良这样的纨绔他就没正眼瞧过,却听闻赤水城竟然是由卿天良率军攻破的,这如何让他不吃惊?

    “据闻,率军攻破城门的好像是前丞相之子卿天良。”汤雎道。

    董太后心里一惊,从榻上站起来于堂中踱步,眉头紧皱:“那孩子……竟然能有这番作为?我们难道都被骗了?”

    卿天良,就是正阳有名的纨绔,所以谁都没有把他当一回事,董太后越想越不对劲,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对汤雎道:“你去给我查查卿天良,看他这两年都在外面干了什么。”

    汤雎领命退下了。

    从太后寝宫出来,走到出宫的大路上时,迎头碰上了李橘和皮少贤。

    李橘是本届科考的状元郎,汤雎第二,第三是谢眠,而皮少贤和王宝相虽不是前几名,却也意外考取了官职。

    李橘看到汤雎,忙招呼:“汤雎兄,到哪儿去,一起啊。”

    汤雎出生富贵,平日里看不上李橘,更看不上皮少贤和王宝相,对李橘自来熟的招呼视而不见,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李橘顿了顿,疑惑道:“他这是怎么了?”

    皮少贤道:“他一直都不是很待见你,你没看出来吗?”

    李橘一惊:“不会吧,我人缘挺好的啊。”

    皮少贤摇摇头,不欲与他再多。

    而李橘心也大,不计较这些事,往前大胯几步跟上皮少贤的步子,道:“听这回攻下赤水城的是阿良,他可真厉害啊。”

    皮少贤嘴角扯出一丝自豪的笑,却告诫李橘:“宫内别乱话,阿良现在可是我们名义上的敌人。”

    李橘点点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只是想起当初卿天良帮优秀学子击尚齐秋那一段,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想写点什么来歌颂一下。

    李怀英偶尔也会给李橘写家书,以前字里行间会提到阮裴旭和秦可安,近年来,也时常提到了卿天良,连家书都比以前多了一张纸,李橘觉得应该把卿天良的英勇事迹写出来,好让全正阳的人都知道,以前的纨绔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想到就做,李橘一扫之前的拖沓,急步快步地往宫外走去。

    远在赤水的卿天良完全不知道,他回正阳这一程成了他洗白名声的关键之路,因为有李橘文章的加持,等卿天良再回到正阳时,全正阳的百姓看他的眼神都是“村里调皮的孩子终于出息了”的欣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