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知我相思苦 21

A+A-

    =======================

    霍云朝确实低估了古北口百姓的胆量,他们真的不敢举办灯会。

    日头还早,卿天良还窝在房里睡觉,霍云朝冷声吩咐左业去准备,至于准备什么、怎么准备、用什么手段他都不管,只交代务必做的毫无破绽,他不想卿天良知道这场灯会是他强迫来的。

    左业领命退下。

    霍云朝其实也没有多沉稳,越靠近正阳,他内心越发焦灼起来,他看得出卿天良不愿他去争夺皇位。

    有些事情他已经暗示地很明白了,霍云朝知道卿天良能猜到,可卿天良不愿去面对,这让他觉得有些麻烦。

    他们在幕后做了那么多事情,没有一件跟卿天良通过气,没有一项事宜询问过卿天良的意见,他们着“为他好”的名头,自以为是地要把他捧上高位,却从没想过他愿不愿意。

    霍云朝伸手按压着自己的腿,卿天良推开门伸了个懒腰,跨步走下来东张西望,问:“有没有吃的啊,好饿。”

    霍云朝伸手指了指凉亭:“早点还是热的。”

    卿天良屁颠屁颠跑过去,随手拿了个包子放嘴里就啃。

    霍云朝端坐着看他,一言不发,神情庄重,卿天良吃着吃着扭过头,两腮鼓鼓囊囊,像一只囤食的仓鼠。

    霍云朝有心跟他正事,被他这副蠢样子断了情绪,顿时觉得自己好笑,他竟然想问问卿天良的意见,难道卿天良不愿意,自己便放弃筹划了十几年的计划吗?

    霍云朝摇摇头,消了跟卿天良谈事的念头,道:“灯会晚上才开始,白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别整天待在屋里,像什么样子。”

    若是卿天良知道霍云朝在这一刻动摇过,他死也不会吃这顿早餐。

    卿天良看了看天气,道:“有,我想去爬山,进古北口的时候好像看到城西边有一座山,上面建了些寺庙,我能去看看吗?”

    爬山,他去不了,卿天良这是不想他跟着,霍云朝稍许有些失落,却还是微笑点头:“可以,我让况融跟着你。”

    卿天良忙摆手,道:“况融就算了,用你的影卫吧,他们在吗?”

    到赤水后霍云朝就将影卫召集到身边了,现在他们自然在。

    只见霍云朝抬起手勾了两下指头,两个影卫便突然出现。

    卿天良拿眼神量了他们一圈,十分满意:“不错,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人,你放心吧,我玩会儿就回来。”

    霍云朝直勾勾看着他,交代:“早点回来,晚上带你去酒楼用膳。”

    卿天良咧了咧嘴,端起温热的米粥,像喝水一样快速解决完,拿出备好的帕巾擦了擦嘴,一拍手,心情很好地跟霍云朝了声“再见”便出门了。

    霍云朝望着卿天良离开的方向,又招了招手,一个影卫出现,霍云朝问:“我不在时,公子见过谁?”

    影卫回答,公子没事儿在院子里闲逛,院子里的厮婢女都曾遇见过。

    霍云朝微垂眼眸,他知道巩清明擅长易容,那人在板城坡时同他们分开了,现在又回来,可能是巩家又有什么动作了吧。

    巩氏只听命于大嘉国的君主,之前他能调动巩清明办事,应当是霍秉应允的,应当是在仗期间他若有需求,让巩家务必配合之类的。

    完仗巩清明便功成身退,眼看离皇宫越来越近,巩清明再度出现,估计是霍秉生前给他们安排了任务,让他们这个时候行动。

    霍秉不信任何人,包括他,霍云朝心里对这些事都看得清楚,只是他也有底线,希望霍秉不要死后还得寸进尺。

    卿天良也没想瞒着霍云朝,便光明正大带着影卫去赴约,到西山寺的一间禅房里见到了巩清明。

    巩清明没有易容,双眼皮眼睛狭长好看,鼻梁高挺,眉宇开阔,长了张薄情寡义的唇,身材高挑,长得这么好看还充满阳刚之气的人,卿天良表示很羡慕。

    巩清明微笑面对卿天良的量,见人量完了,才客气道:“这二位可否在外面稍等?”

    指卿天良身后的影卫。

    卿天良往禅房里瞄了几眼,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巩清明皮笑肉不笑道:“我在能有什么危险,别皮了,老爷子等你半天了。”

    卿天良示意影卫在屋外等,自己会注意,万一遇见什么事会喊救命,影卫得到保证后也不多言,守在了门口。

    卿天良进去后巩清明顺手关上门,转过身来介绍道:“这位是巩氏一族的掌门人巩老爷子,这位你见过,我叔,巩非。”

    巩老爷子端坐榻上,面容看起来挺和善,只是整个人的气势不怒自威,叫卿天良生不出亲切感。

    巩非却还好,跟巩清明眉眼相似,却比巩清明看起来柔和顺眼的多,只是这样一个算得上温润的人,却在敌国军营里卧底多年,可见也不简单。

    卿天良并不知晓他们找自己的原因,只是昨日巩清明易容来见他,叫他今天一定要来此一趟,且不要让霍云朝知晓。

    卿天良顶不住好奇心来了,但带来了霍云朝的人,所幸巩清明也没什么。

    卿天良同两位巩家长辈一一见礼,喊巩老爷子:“巩掌门人。”

    巩老爷子笑道:“不必客气,你可以跟清明一样叫我爷爷。”

    卿天良实诚道:“可巩清明都叫你老爷子。”

    巩清明顿时瞪大了眼要辩驳,巩老爷子斜了他一眼,他便鹌鹑似地缩回脑袋,憋屈地站一旁不做声了。

    卿天良心中暗喜一声,抬眼乖巧看向巩老爷子:“巩爷爷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巩老爷子上下量他,满意点点头:“长得这般出色了,不容易啊,你近来感觉身体如何?我之前听你掉河里冻傻了,现在脑子还清白吗?”

    卿天良保持微笑,杵了一会儿,才开口答:“身体无事,脑子也清醒,没毛病。”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卿天良能肯定巩老爷子和巩清明是亲爷孙。

    巩清明站后面嘴角勾起,谢爷爷无意替他报仇之恩。

    巩非道:“你身子骨本就畏寒,别仗着年轻就不在意。”

    卿天良奇怪,这些人怎么比他爹妈还关心他?

    大概是看出卿天良的诧异,巩老爷子叫他坐,巩非立马起身给他让位置,这倒让卿天良受宠若惊了,忙道:“不必不必,您坐,我站着就好。”

    巩非笑着按着人坐里侧,自己则在外侧坐下,亲自替他倒了杯热茶,道:“大家一起坐,你觉得如何?”

    卿天良瞥了眼依旧站着的巩清明,点头哈腰谢过巩非递过来的茶,坐立不安。

    巩老爷子道:“我跟你外公是多年老友,今日叫你来也是想正式见一面,我算把清明放到你身边帮助你,有什么需求你都可以跟他,他若不帮你办,你就只管来找我。”

    巩家能耐有多大,卿天良与巩清明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了解,更别把巩清明这样的巩家继承人放在他身边给他当助手,这明显不是正常事。

    卿天良放下茶杯,端坐蒲团上,神情认真地看向巩老爷子,道:“我外公,可是姓杜?”

    巩老爷子笑着摇头。

    卿天良一颗心沉落谷底,他娘叫杜青蓉,贵妃姨娘叫杜青芙,他外公竟然不姓杜,这表明什么他要是还没个头绪,那他也白活这么大了。

    卿天良有些后悔赴约了,好奇心真的害死猫,他垂眸抿了抿唇,道:“那您可能认错人了,我外公姓杜。”

    巩老爷子道:“非也……”

    “就是,”卿天良断巩老爷子的话,抬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就姓杜,我就只有一个外公,没见过面就死掉了,我娘叫杜青蓉,我贵妃姨娘叫杜青芙,他们就姓杜。”

    巩老爷子与巩非、巩清明互看了几眼,巩清明脸色也郑重起来,道:“你别急,爷爷是老人家,你稍微体谅他老人家一点。”

    大概从没有人敢断巩老爷子话,卿天良看巩清明尊敬巩老爷子的态度就知道,自己多半有些过于失态了,于是起身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晚辈失礼,还请巩掌门人海涵,晚辈给您道歉了。”

    巩老爷子一时语塞,他对卿天良的失礼不大在意,却对卿天良排斥的情绪感到诧异,看卿天良这反应,应当是猜出了点什么,可现在都快进正阳了,怎么他竟然还在排斥知道身世?

    巩非接收到巩老爷子的视线,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只能尝试着问:“你……此番进正阳,你有何算?”

    卿天良道:“外出仗两年荒废了学业,此番进正阳当继续读书,争取在下一次科考中脱颖而出,谋个一官半职,为大嘉国和陛下出谋划策。”

    这算实在超乎了他们的预期,巩老爷子没做好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便愣是没吭声。

    卿天良捏紧了拳头,道了声抱歉便从榻上起身下地,站在榻前行礼道:“若是无事且容晚辈告退,晚辈同人约好了晚膳,不想食言于他,巩清明这等人才恕晚辈无福消受,还请巩掌门人斟酌再定。”

    罢便要走,下一秒却被巩清明按住肩膀控制在了当场,巩清明看向巩老爷子,卿天良也看向巩老爷子。

    巩老爷子沉思良久,突然问:“是霍云朝那子跟你了什么吗?你这么排斥是不是因为他?”

    卿天良皱了皱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巩老爷子不置可否,深深看了卿天良一眼后,挥了挥手,巩清明松开了按在卿天良肩上的手,退开了半步。

    巩老爷子道:“无事,这个东西你先拿去,这是你外公的遗物。”

    巩老爷子从一旁拿起一个长盒子递给卿天良,卿天良犹豫了一下才动手接过。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卿天良问。

    巩老爷子点头:“自然,不过清明还是跟你去吧。”

    至于是协助还是监视,那就只有他们巩家人知道了。

    卿天良知道他要是不让巩清明跟着,他就出不了这个禅房,无奈只好同意。

    见卿天良没有反对,巩老爷子端起茶杯自顾自喝起来,巩清明道了声晚辈告退,卿天良反应过来可以走了,便跟在巩清明身后走出去。

    影卫跟随其后,四人往山下行去头也不回。

    巩老爷子问巩非:“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巩非道:“应当先派人查探一番,如果是有人绊住了他的脚步,那么将障碍剔除就没什么问题了。”

    巩老爷子点点头:“这件事你去办吧,清明那孩子怕是与公子交了心,有事瞒着你我没。”

    巩非点头道是,二人没坐多久便也起身离开了。

    卿天良一路怒气冲冲地往山下走,巩清明脸不红气不喘地跟在身后,他也很尴尬,按他们所预想的,今天叫卿天良来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怎么会玩成这种局面?

    卿天良走到山脚溪流边,脸颊流了些汗,他便随手把长盒子往地上一放,双手捧起水就洗了把脸。

    巩清明忍了忍,没忍住,提醒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幅画,你别弄湿了。”

    卿天良动作一顿,末了拿衣摆擦净脸上和手上的水,捡起盒子开。

    里面确实放了一卷画,卿天良将画拿出来,把盒子递给影卫拿着,有几分漫不经心地解开画卷上的红绳,上下轻轻一拉,画卷便展开在众人眼前。

    画上画了一个女子,美不可方物,非人间所有,卿天良看到女子脸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惊愕闪现,这人……跟他长得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