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雾寒蝉 一口茶喝下去,穆霜雪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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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茶喝下去, 穆霜雪只觉得,似乎这盏茶比自己刚才喝的那一盏茶的味道要浓一些,其他没什么, 自己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霜雪, 你怀疑我下了毒?”

    穆霜雪看向穆柏松“我……对不起。”

    穆柏松对着旁边的弟子道“快, 去让杨风逸过来一趟, 要快一点。”

    完,又蹲下道“太子殿下,先送他去我屋里吧,我们庄上的大夫一会儿就到。”

    李晏清此时也顾不得别的, 背起钟禩就跟着穆柏松去了他的卧房。

    李晏清把钟禩放到床上后, 看着自己手上的他的血,那只手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

    “李晏清, 你哭什么哭?你晦不晦气?”

    “什么?”李晏清茫然地看向红着眼睛凶他的李窈“我没有, 我没有哭啊……”

    穆霜雪见状轻轻搂住他“晏, 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李晏清眼睛里还是一片茫然“我、我哪有……”

    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真的是湿的。

    床上的钟禩又咳了起来,嘴角渗出一些血。

    李窈拿出自己的手帕,帮他把唇边的血擦干净。

    “钟禩,你别吓我,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李晏清赶紧抹掉自己脸上的水, 趴过去轻抚钟禩的胸口。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窈……”

    李窈听他唤出这两个字,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和李晏清对视了一眼。

    “阿窈……呃……”钟禩闷哼了一声,虚弱地喘咳了起来“阿窈……”

    李窈这回听清楚了,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在,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杨风逸走进来,只看了眼床上的人,就道“快把病人扶起来,看不出来他平躺着呼吸不畅吗?”

    李窈闻言把钟禩扶了起来,让他靠在她的怀里。

    杨风逸走过去,搭上钟禩的手腕把脉。

    “要死。”

    刚完这两个字,杨风逸马上感受到了三股带着杀气的目光。

    杨风逸清了清嗓子,道“二位殿下,都是地坤吧?我要解开一下他的衣服,在胸口施针,二位要不要回避一下?”

    李窈抱着钟禩不肯松手,道“我没关系的。”

    李晏清道“他是我亲舅舅,我更没关系的。”

    杨风逸解开钟禩衣裳,在他胸口的几处大穴施了针,注意到了他的胸口有一道疤。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收了针,又摸了摸他的脉。

    李晏清赶紧问道“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啊。他现在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寒……”

    刚醒过来的钟禩拉住杨风逸“你……”

    还没话,便又吐出了一口血。

    “钟禩!”

    李晏清和李窈再一次被吓到。

    穆霜雪也上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又吐血了?”

    “他现在这个情况,这口血吐出来其实比淤堵在肺脏里要强的。他的寒……”

    杨风逸突然不出话了。

    钟禩刚才悄悄拿了一根杨风逸的银针,用尽剩余的力气一针扎在了他的哑穴上,让他暂时不出话。

    求助道“穆霜雪……”

    穆霜雪反应了过来,走到刚拔掉针的杨风逸身边,用眼神止住了他准备的话。

    钟禩喘了口气,道“穆霜雪,我衣裳上沾了血,能不能……帮我换一身衣裳……”

    穆霜雪点了点头,对李晏清和李窈道“晏,公主,我帮他换一下衣裳,擦一下身上的血,你们出去一下。”

    “可是……”

    “他换衣裳,你们出去一下,好了我喊你们。”

    李窈帮钟禩把枕头都叠起来,扶他靠好,之后就和李晏清一起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杨风逸笑了笑“师姐你可以呀,几日不见,这太子公主都得听你的话了。”

    穆霜雪不理他,走到床边坐下,问钟禩道“刚才怎么回事?”

    钟禩看向杨风逸,虚弱道“你刚才想什么?先跟我一遍吧。”

    “我只是想正常讲一下你的病情。”

    “你刚才是想,我的寒?”

    “嗯。”

    钟禩沉默了会儿,轻声道“雾寒蝉,你知道?”

    杨风逸顿了顿,摸了一下鼻尖,道“嗯,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你的症状太像了,所以我就猜测……”

    穆霜雪直接道“你在撒谎。”

    “没有!”

    “你和杨璃一样,一撒谎就喜欢摸鼻尖。”

    “霜雪,算了。”钟禩握住穆霜雪的手“我全部都告诉你。”

    穆霜雪静静坐着等他。

    钟禩放松了下来,靠在枕头上,轻声道“我十三岁那年,受过一次伤,那一箭,刺破了肺脏。”

    穆霜雪问道“所以你的病,其实是因为旧伤?”

    钟禩看了一眼杨风逸“要不你来吧。你知道多少,我也想听听。”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穆霜雪冷冷一眼扫过去“你不?”

    “师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他是我朋友。”

    杨风逸在穆霜雪的威压下,整理了一下语言,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剑上有毒药,毒名雾寒蝉。那毒要解毒,并不是没有办法,但这余毒要清理干净,可就是难了。你的这个伤,穿透了肺脏,本就是会留下病根的,再加上这个毒……这毒极寒,所以你身上有很严重的寒症,今日那茶,寒炎雪茗,也是极寒之物,你的身体自然是受不了的。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穆霜雪听到了关键词,抓着钟禩的手问道“所以你的旧伤本不会致命,主要是因为还有余毒没有清干净?那如果是把余毒清干净了,你是不是就没事了?”

    “是,不过能解雾寒蝉余毒的灵丹妙药,只有陛下那里才有。”

    “是你之前的,晏中毒后,给他解毒的那个灵丹妙药吗?”穆霜雪心里一沉“难道只有一颗?”

    “不是。一共有三颗,现在也只是在晏清身上用掉了一颗。”

    穆霜雪眼神里控制不住地有了喜色“那只要他肯救你,你就有救了对吗?你是先皇后的弟弟,晏的舅舅,公主喜欢你,你还是未来的宰相,他会给你解药的。”

    钟禩虚弱地笑了笑“他不会救我的。”

    “为什么?”穆霜雪不解。

    钟禩又咳了两声,道“我也是进宫几年后才知道,雾寒蝉这种毒,其实也能算是一种解百毒的奇药。因为它极寒,所以可以抑制住所有的毒。若是中了难解的毒,用雾寒蝉,可以压制住毒性,至少再保十年的平安,之后,死于它的寒毒引起的寒症。雾寒蝉此药珍贵,整个昱国,怕是只有一瓶贡品。”

    穆霜雪身上游走过一阵凉意。

    “你的意思是,是皇帝害你中的毒?”

    钟禩靠在枕头上,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才重新睁开。

    “是他派人,或是他用此药引导别人来害我,有什么分别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用雾寒蝉?”

    “因为用别的,我要么死了,要么死不了了。而用了雾寒蝉,再第一时间让宫里的御医来救我,我既一下子死不了,又活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穆霜雪感觉自己此时根本就理解不了他告诉自己的这些话。

    “不是,我问你的是,皇帝他很爱你姐姐不是吗?他很看重你不是吗?谁都知道,你一直是被当成未来的宰相培养的,不是吗?”

    钟禩冷冷一笑,用非常疲惫的声音道“看重我?都是假象罢了……若没有这些假象,怎么骗过别人?怎么骗过晏清?怎么骗过……我?”

    穆霜雪紧紧握住钟禩的手,觉得自己依旧理解不了。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狗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钟禩皱了皱眉,按住胸口,虚弱地喘咳了起来。

    穆霜雪赶紧上前帮他抚胸顺气“钟禩,你现在身体不行,先别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杨风逸从药包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送了过来。

    “吃下去,缓一缓。”

    穆霜雪见桌上有茶,就倒了一杯给他送过去。

    钟禩喝了一口茶,但没有咽下去,漱了漱口吐了出来,那水已经成了血色。

    “穆霜雪,麻烦一下……”

    他还没有完,穆霜雪就又帮他去倒了一杯水过来,他这才服下了药。

    “你刚才问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霜雪握住他的手“你现在别想这些,先好好休息。”

    钟禩带着淡然的笑意,道“我猜测,大概是因为,我姐姐难产那时,我也在宫里,我知道晏清是地坤。晏清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我手里,况且,我当年还有些薄名,他大概是怕我好好活着的话,真的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未来无可限量。若是直接杀了我,或许他又觉得有些浪费了,所以演了一出有人忌惮钟家的戏,要我进宫给晏清当伴读,让我利用我最后的时间,陪伴他成长,以此来交换钟家的平安。”

    “你……可是……”穆霜雪气得身上在微微发抖“所以,是那狗皇帝毁了你的一生?”

    “对,那狗皇帝毁了我的一生。”钟禩笑了笑,眼睛有些微红“你知道吗?刚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真的……我恨他,我想过杀了他。”

    “那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钟禩沉默着,但他刚才眼神里的那一抹恨意消散了,慢慢变得柔和了起来。

    “因为晏清年纪还,李泰又一直虎视眈眈,之前甚至阿窈也敌视他。若是这么早就把他推向帝位,他会非常危险。”

    钟禩着这句话,泛红的眼眶里落下了眼泪。

    穆霜雪紧紧握住他的手,心里难受得要命。

    “钟禩你……那你自己怎么办?”

    “你要把我的手捏断吗?”

    穆霜雪不再拿他的手发泄,就松松地握着。

    钟禩轻轻道“我自己的话……我把晏清教得不错,还有阿窈,她是远超出我的预期的。有他们两留下,我也算是没有白来人间这一趟。他们两,定能改变昱国的未来。”

    穆霜雪强忍着眼泪“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是想要做圣人吗?”

    “穆霜雪,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隐瞒我身体状况的全部原因。晏清和阿窈,都很聪明,如果他们知道我中的是雾寒蝉,那他们很快就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真相,要是晏清知道,他会受不了的。还有阿窈,她的性子太烈了,要是她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别让他们知道好吗?”

    穆霜雪看向杨风逸,他正在偷偷抹眼泪,被发现了,有些尴尬。

    “师姐,我明白了。”

    “你最好是真的明白了。”

    杨风逸看向钟禩,道“钟禩,你知道吗?我少年时,是崇拜过意气风发的你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想,我现在依旧崇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