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原来是头牌
◎男扮女装心不慌,今天开始靠大家。◎
对卓符来, 这次的人设着实有点不大友好。
首先,作为一个什么题材都写的作者,卓符并没有特别的性向......嗯, 真要,大概是工作性│恋?
当初写这本的时候, 主要原因是当时有个和青楼有关的动漫在腐圈很红,有读者嗷嗷问他能不能也写个类似的题材?
恰好觉得流行素材都写腻的卓符正好刚完结一本书, 觉得这样也行啊, 所以飕飕地下单一堆材料,开始了这本《绝代花魁》的创作。
故事的主旋律是都京下辖的风│化区出现数起青楼女子不正常死亡案件,引发都京震荡──
主角宗孟达是政治世家.宗家长子,母亲是大财阀的么女, 背景深厚, 从故事开始意外地目睹一场相关的暗杀事件后, 因而卷入泥淖。
另一名主角则是原本就在玉珠楼从业的色子忍冬,他意外救下决心调查命案的宗孟达, 从而被列为刺杀名单,不得不和宗孟达展开合作......并因此对宗孟达产生爱慕之情。
整个故事篇幅围绕在轻悬疑、破案、家族仇恨、帝国私下的角力, 以及两位主角的感情纠葛。
由于卓符这本的故事层次抓得还算不错,而且两位主角的人设设计得很是出采, 加上节奏没有拖沓,因此反响很很, 甚至让他赚回一桶金!
──只是,不管怎么, 卓符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 居然穿越笔下书中的又一个恶毒炮灰男配.花见楼花魁.玉蝉。
“......来可笑, 我作为原著作者, 不但没有想到玉蝉会是特别行动组.情报部在风│化区的卧底,更没想到玉蝉是男儿身啊。”
花见楼的最高处的奢华寝楼,刚被两名侍女扮得如同洋娃娃的玉蝉面无表情地晃着腿,嘴里含着一根形状不大好的饴糖,脑中正在高速运转。
玉蝉的身份是由系统直接分配划定,并且在卓符争取到作为特别行动组在风│化区的卧底组员角色后,才晓得这忒么还是玉蝉的‘本尊’,一名叫做周子若的故事配角!
意即‘玉蝉=周子若’,有争取跟没争取差不了太多......估计是系统发现双马甲加上卓符对剧情掌握的优势太大,所以决定给他增加难度。
而笔记本精灵方方同样在穿越初期又一次陷入沉睡,让卓符无论怎么呼唤也没有醒过来,甚至还睡得更为昏沉。
罢了罢了,幸好身边两名贴身侍女是特别行动组专门给玉蝉派来帮忙跟掩护的。
就算真的男扮女装,有人陪吧罩吧,好歹没那么心慌,大家好好合作一把,总归可以把任务剧情通通搞腚的!
“花魁大人,这边是今日您收到的礼物。”
就在玉蝉有些想爆炸,完全不想营业,只想展开调查、顺便看看两位男主是什么个情况的时候......
他房间最外的门已被大侍女李曼枝推开,并且指挥着两名侍将满车的礼物给依次拿入屋中。
“锦葵妈妈您昨天营业的时间太短,今日必须加时补上......否则那些少爷们万一闹起来,谁也没有办法劝得住。”
没办法,在花楼工作,就算已经合法化,无论色子与花魁也还是没能自主地选择工作时间,甚至是拒绝自己不想面对的客人。
这注定是他们的生活型态,一日日、一夜夜地若击鼓传花,在不同的房间、与不同的客人交际应对,做游戏、对诗词、弹歌唱、再交心。
花见楼唯一的一点是绝不勉强色子与花魁卖身,老鸨锦葵甚至动用关系,让花见楼对街的炸丸子店直接成为特警组的一个签到巡逻点,避免有客人闹起来,不好处理。
当然,锦葵妈妈护着手底下的人是母鸡护崽,甚至在花街上被同行戏称母夜叉、母修罗。
但在花见楼的孩子们眼中,锦葵妈妈同时也很斯巴达,她认为既然决定在此工作,就必须拿出一行应有的气势与态度。
──这不,昨儿发现玉蝉悄悄消极怠工,意图藉由尿遁来逃避工时后,这位妈妈今天直接点名,要玉蝉乖乖地出门接客了。
“哎,她这是什么眼睛和鼻子啊?”
玉蝉一身繁复艳丽的装扮毫不犹豫地向后仰倒,倒入早有准备的大侍女怀中,用地嚼碎嘴里的饴糖,不满地抱怨。
“昨天整个风│化区不是为了许少爷的单身告别宴,就是为的那位神秘刺客忙活,我少工作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话间,玉蝉也不忘拿出自己今早悄悄买的饴糖饼干塞给两名满面通红的侍们,让孩儿晚点出去别把自己报院的事情给告状了,一面又继续窝在李曼枝怀里嘀嘀咕咕。
“那、那个......谢谢玉蝉大人!”
侍们平常对其余花魁大人都怕的不行,但实际上他们倒是都很喜欢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玉蝉大人。
眼看大人在为接客的事情头疼,孩儿悄悄交换一个眼神,又兴奋又安慰地告诉玉蝉与李曼枝,
“我、我们刚刚听宗家大少爷似乎正在向锦葵妈妈听玉蝉大人的事情......、不定今天晚上会有好事唷!”
咦?
玉蝉顿时垂死美人怀中惊坐起,万万没想到自己昨晚随手救个男主,今天居然被找上门!
“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呢。”
李曼枝作为玉蝉的大侍女,平常即便不参与花楼的接客事务,但她几乎等同玉蝉的代理人,自然很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宗家子是何等尊贵的存在?他们兄弟常驻的是芝草楼和玉珠楼,尤其是这两处同内阁其余几位阁老交情匪浅,可千万不能往我们身上议论!”
“往好听的是玉蝉大人志向远大,往难听的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李曼枝平常虽然也都是冷艳的面孔,但她大多会板着脸给人塞东西吃,确实很少对底层的色子们摆脸色。
因此突然发怒,声色俱厉,这对两名爱俏爱闹,还特别喜欢往玉蝉屋里钻、偷着休息的色子们顿时语塞,抖若筛糠,都快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他们难受你也不高兴,何苦呢?”
玉蝉虽然才穿越几天,不过早已迅速摸清整座花见楼上下的脾气与态度。
李曼枝同样作为卧底,掌握着花见楼治装部的二把手,对楼内与楼外的消息算是最畅通的。
看上去迷糊可爱的筱苑则是个敏锐又负责的甜姐儿,永远都有办法用最便宜和最有效率的手段达成任务。
是以玉蝉知道两个孩子带来的消息估计为真,但从李曼枝的角度来看并不是好事儿......或许她突然过来给自己拿今日的赠礼,也是为的私下商量。
“萤灯、忍冬,你们先去休息,记得别乱跑。”
玉蝉点着两个孩子的名字,让他们先尽量回避战火,并且去告诉锦葵妈妈自己马上就出去大厅看客。
之后这才又在李曼枝的搀扶下起身,重新点妆容与衣服,‘主仆’两人一会儿体己话,
“你对萤灯和忍冬也太严格了,这年纪的孩子哪个不八卦贪玩的?”
“还有,咱们卧底的任务结束,把他们带走就行,也不至于非得一直留在花见楼、或是送去玉珠楼那些地方啊!”
没错,剧情在玉蝉过来伊始就又开了场玩笑。
本该在玉珠楼担任色子见习的忍冬,居然摇身一变成为李曼枝特意为玉蝉遴选的两名侍──
他们必须在玉蝉见客与待客的时候为他扫房间,或服侍正在空房等候的客人,乃至于充当玉蝉的助手,参与一些不大不的活动......
这么一来侍既可以提前拓展见识,同时也能培养他们与某些客人的默契,为后续开始挂牌接客的事宜做准备。
当然,也不是每一名侍都会挂牌。作为花楼的底层,他们的流动率非常高......应该,淘汰率非常高,许多面孔经过几个月、半年后就会永久地消失在风│化区中,熬不到出头的那一天。
在玉蝉看来,萤灯和忍冬都是好孩子,就算等调查任务结束,提前走完剧情,也完全能让他们两个换个平凡的身份。
如若宗孟达和忍冬还有缘分,又或是自己想办法给他们依些相处的机会也行,没必要非得留在花楼里。
──因为从昨天短暂的接触来看,这宗孟达于外头的评价虽然风流浪荡,品行乌七八糟,但或许只是要营造给特定的人看而已。
想必无论忍冬最后是什么身份,只要两人来电,宗孟达应该都还是会爱上这个人的吧?
“你想多了,就你现在这个名气,还有大家对你的评价,特别行动组只会让你长长久久地留在花见楼收揽情报而已!”
李曼枝听到玉蝉这么,便晓得这位根本就没把组长的叮咛放在心上。
不过这也不奇怪,玉蝉为人剔透,总有种使人忍不住对他敞开心房的气质。
──虽然偶尔会做出叫人又气又急的行为,可偏偏最后总能把事情往好的地方带,也算得上是某种异于常人的天赋和能力吧?
玉蝉:......等等,这个部分我怎么从没有 get 到过!
所以,毕业是不可能毕业的,还得想尽办法让自己永远保持大众新鲜感,并且持续经营情报套取与搜集渠道是吧?
那、那这么一来,被提前移形换物、挪了位置到花见楼的原著受与原著攻,究竟有没有机会再在一起呢?
“咦耶?玉蝉大人,您怎么还没染上胭脂呢?”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自己在街上看到熟人,从而跑得不见踪影的筱苑终于溜哒回来,满面疑惑地问:
“宗大少爷已经在空房等着您了呢,锦葵妈妈还亲自接见,听起来是要准备铺垫让宗大少爷成为您的首客咧!”
每一座花楼的当家花魁总会有无数镇场的熟客,基本上这些人到了风│化区,无论是与合作方会面、或是单纯招待,几乎都会让自己捧的花魁做为主场办宴席与活动。
如此一来,招待方与花楼能获得双赢,甚至受邀者也可以获得双倍服务的尊崇礼遇。
当然,有时也不是没有俩位敌对的政客,因为同一花魁而化干戈为玉帛过......来或许没有那么好听,但或许就某种层面来看,也是桩美谈。
“锦葵妈妈作梦你也跟着作梦?”
玉蝉又好气、又好笑地弹了筱苑的脑袋一把,又从李曼枝手中拿过一把扇子,任由两个侍女为他重新染上胭脂、并且绑好腰带,簪好头上繁复的发饰。
“别傻愣,一会儿最重要的就是确定宗大少有没有发现昨晚的真实情况,以及对方过来找我的目的为何。”
“然后,晚点让忍冬过来给我们奉茶,我记得宗大少喜欢比较清淡的泡茶手艺。”
萤灯善于温酒,而忍冬勤于茶艺。
花见楼对侍的培养同样严格,尤其等他们被分配到花魁们的手下后,甚至会依据花魁的需求而细化自己专精的部分。
玉蝉倒是在这方面表现得很是随兴,当然那也是由于他有这个本事留下这样不需要以侍固宠的空间。
因此,当玉蝉突然提及要让忍冬出台的时候,不管是李曼枝还是筱苑都感到相当惊异。
“玉蝉大人?”
特别是筱苑,她还想着自家玉蝉长得这般好看,十八般武艺与文艺样样精通,虽然花见楼名声不显,但好歹也有很多固定的客人与慕名的伙伴。
怎么就突然换了风格呢?
“放心吧,你玉蝉大人初心不改,就是想带孩子见见世面。”
玉蝉伸着扇骨,轻挑地勾起侍女的下颔,一对狐狸眼染着淡橘色的眼彩,端得是浑然天成的天真魅惑。
只见饱满的菱唇涂上浅杏色的口脂,于灯光摇曳下闪着薄透的水润色泽......再加上头上点翠的饰品折射的线条,简直不能更美。
筱苑愕愣地张大嘴,险些连口水都要流出来。
若不是李曼枝看不过去,先行一步拖着玉蝉的手出去见客,这位恐怕要到明天才能回神了。
◆
“你这家伙,一会儿收着点哈!”
李曼枝简直操心的不行,又是觉得筱苑心性不定容易坏事儿,又担忧玉蝉这家伙喜欢游走于钢丝之间,容易惹上麻烦。
“我刚刚先让下头的人过去看一眼,这宗大少过来的目的明确,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因为美│色,你等等应对进退要格外心。”
如果今天来的是宗孟志,或许李曼枝还不会那么担忧。
可惜来的偏偏是宗孟达,这位花楼间盛传,对女色其实并不亲近,甚至正酝酿着要利用花楼来为他所用的家伙。
宗家在地国的地位超然,虽然内里一团乱麻,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但不可否认,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帝国的菁英。
而且但凡宗家人出手,都很可能代表内阁下一步的意向就是如此......只是因为他们做为提前得到消息的那一批,又同时享有优待,所以可以先行布局。
“放心吧,宗家就算野心再大,也得先把继承人定下来才行。”
玉蝉知道李曼枝同样焦心宗孟达很可能知道他们与特别行动组之间的关系,所以或许是想绕道超车,利用花魁的特殊身份做掩护。
“宗至渊大事精明,事糊涂,所以宗家将来可以走到什么程度,大概还是要看宗孟达能够走多远的。”
“至于我们,顶多是宗孟达在面对政敌布局前的旗子罢了。”
李曼枝一面在走廊上扶着玉蝉有力的手,一面怔愣地看着地面上的光影,以及对方腰带尾端缀着的福兽金饰,隐约出神。
玉蝉过去也是一名出色的卧底。
或者该,能在特别行动组里被选入情报部的人,大多有着过人的心智与能力,否则也绝不可能被安排到现今的位置。
由于必须扮演各种职位与角色,以利情报搜集、过滤、乃至于下放与完成各种任务,玉蝉这几年即便做得相当出色,但也难免会有郁郁寡欢的时候。
对外的锐气和不好相处,偶尔还会对萤灯与忍冬发火都是假象。
实际上的玉蝉......周子若是个对他人情绪份外敏锐的人,况且在花楼日常工作与接客之余,还要执行特别行动组的任务,锻炼自身的实力,加强花魁的技艺......
──总的来,苦肯定多于甜,而那些华而不实的赞美,很多时候对玉蝉来更属于压力。
但今天,玉蝉却笑了,还露出那么美好的表情。
难不成......昨天救下宗孟达,并不是出于意外,而是因为玉蝉真的对宗大少动心吗?
◆
拉开以金粉与松石所绘制的重重拉门,玉蝉终于在走了近乎两刻钟后,才来到最后一扇将与客人见面的玉屏风前,缓缓坐定。
有照见陛下亲自订下规矩,花楼的花魁在正式接客时皆如同新婚,每一步均有考究。
这位陛下并不禁止手下寻欢,但他通过架高这一层层的作业,使人如果想追寻心灵与肉│体的契合,就要更有难度。
风│化区的每一处都很难藏有什么秘密,因此客人的流动与停驻就成为各家必争所在。
──越是正式,就越表决心。而客人的身份越高,更代表着花魁与花楼的地位愈发举足轻重。
“嘶......这次的初见,就直接上最顶级的规矩吗?”
饶是李曼枝刚刚才劝过玉蝉不要对宗孟达起不必要的好感,现在见到一晚少要二十万晶币起跳的宴会厅,也不免感到一丝隐密的紧张与担忧。
“要不,咱们还是拒绝吧?”
毕竟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位只是要过来道谢的。
“噗,这下知道他难缠了吧?”
玉蝉见状,忍不住咧开嘴,又很快地抿起,恢复矜持。
接着又趁人去秉报的同时,低声安慰对方,
“别紧张,该怎么来就怎么来,等钱进了口袋,我保证你啥也不慌了。”
‘咚、咚’两声,负责演奏的乐队已经在收到暗示后,开启了弹奏。
他们作为初见的暖场,必须确保因为需得保持低调与羞怯的花魁,在与生客相处略有间隙时不会冷了氛围,所以要随时注意音乐的选择与声量。
开场是带着隐密的勾引,正呼应着屏风双方的期待和赧然,以及即将却扇的花魁那似朦胧又似雀跃的渴盼。
而作为客方,宗正达那儿却还有一重折射的镜面,得以隐约见到玉蝉优雅且华丽的仪态,与空气中提前燃上的熏香契合,意欲着这位花魁的洒脱且叫人耳目一新的自在逍遥。
“哎呀呀,咱们玉蝉可是个害羞的,宗少爷可千万别介意。”
锦葵妈妈作为司官,在宗孟达身边那可笑得牙不见眼,满嘴金晃晃的比灯光还璀璨。
她经营花见楼多年,也算是亲眼见证这花街的兴衰,以及环肥燕瘦,各模各样的花魁或赎身、或年韶逝去、或沉浸于无法回首的阿鼻炼狱。
“玉蝉他啊,这么正式的初见还是头一回,等等还请宗少爷千万别惊着他了。”
不同等级的客人,得到的待遇自然也是不同的。
加上玉蝉自己就有薄资,所以过去对待那些客人,他要嘛就自己上街兜兜风,要嘛也是爱见不见。
更多的,还是鱼目混珠混着任务对象,或是招待一下特别行动组的成员过来掩护。
──就像今夜,本来玉蝉是要去路上和早等着自己的普通客人来个烧烤会的。
──但因为有宗孟达这勇于一掷千金的家伙在,花见楼外头早有今夜空着的色子们被送过去陪客招待,姑且算是锦葵妈妈给花见楼与玉蝉攒路人缘了。
况且,不定真的有人和色子们看对眼呢?
“啊,我晓得规矩,一会儿肯定怎么正式怎么来。”
宗孟达其实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突然脑子一抽,决定要给人来一发这么猛的,钱都掏出去了才反应过来。
但想想自己这条命的价值,宗孟达又觉得这才值得,完全犯不着纠结,就是要这样正式才合理。
“我仰慕玉蝉姑娘已久,对于接下来的相处相当期待。”
锦葵妈妈听到那一声如溪水潺潺般的‘姑娘’,忍不住面皮抽抽。
索性她脸上的粉比墙上的漆还厚,这才免于让宗大少爷看出问题的马脚。
“哦呵呵,那么,我就让玉蝉出来与您相见了。”
罢,这位号称在花街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老鸨,也终于顶不住宗孟达的颜值和话术,决定卡着规矩的界线,提前结束这场叫人折磨又无奈的初见暖场。
◆
当玉屏风从左右两侧被仆从心翼翼地拉开时,久违的、明亮的光线自上而下洒落,也使得本久在暗处的玉蝉忍不住微微瞇起眼眸,橘红的眼尾随之挑起──
使得他那以扇面半遮的精致面容,近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宗孟之的瞳孔之中!
‘哟,这儿怎么有只秃毛鸡?’
夜深,水边,潺潺的河岸粼粼波光,却掩不住那份潇洒和神秘。
本来宗孟达还难以想象要什么样的人才有那等实力可以力克七名刺客,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无知。
──原来过去对花街总有种金粉迷蝶,花香漫天,吴侬软语的记忆全是假象。
──只因为没有见过真正好的那个人。
记忆一下子复苏,宗孟达发现他傍晚还以为筱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简直是贻笑大方。
筱苑身量娇,并且活泼又懵懂,底子是不错,但顶多拉着自己逃窜,那是绝不可能一面护着自己、一面又和刺客交手的。
也唯有玉蝉这样锋锐又艳丽的模样,好似一朵罂粟,于彼岸盛开荼靡花之际,轻而易举地夺去所有人的性命。
但,极至的绚烂同时代表着极至的真,。
宗孟达意识到,对方昨晚会选择救下自己,或许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自己,而是单纯的因为想救才会出手吧?
“玉蝉见过宗少爷。”
玉蝉好半天的没能等到锦葵妈妈的引荐,乐队的音乐又已经努力放到极致挑│逗轻柔......
偏偏这宗孟达半点也不见原著中的灵巧大方、能言善道,最后为了避免今晚自己得头顶十斤头饰到底,该营业还是得营业。
──敌不动我动!为了下班,必须主动!
“......咳咳咳!”宗孟达连连猛咳,活像是被人喂下好几斤黄连,又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般,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但那把微醺又磊落的嗓子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估计对方完全没想过遮掩,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准备接受自己的道谢。
哎。
“请起。”宗孟达好歹还记得自己今天过来是要给人捧场子,连忙挥手让半道赶来的手下继续撒币,又让人上花,将场面弄得漂漂亮亮......
甚至连专门画下此景的画师都一并请到现场,极尽排场之能事。
‘不是这位少爷为人精明能干,非常懂行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跟二愣子见偶像似的,又呆又傻连流程都忘了?’
李曼枝看到这发展那可是又气又急,然而老鸨锦葵早就神游天际,假装自己啥也没有看到。
余下的的人没一个靠得住,就连筱苑都被宗孟达的帅气模样给吸引,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
至于玉蝉本人那就更不纠结了,看看,他心大的要命,都这时候还敢偷吃零食!
‘你慌什么?’
玉蝉注意到李曼枝的不自在,还以为是这儿的气氛她不喜欢,连忙发着这位得力干将先回去休息。
‘初见的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后面也没什么事情,我一会儿带着他们自己收拾收拾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歹最初玉蝉刚来花见楼的时候也是从底层慢慢做上来,加上他很少仗着自己晋升的快而甩脸色或是偷懒。
所以即便一会儿忙活不过来,往外喊喊总是有人愿意帮忙的,根本不用担心。
李曼枝:我是在担忧这个吗?
李曼枝:拜托你长长心吧!对面那崽子的眼睛都要挖出来放你身上了知道不?
李曼枝:想必明天一觉醒来就可以听到‘宗家大少对花魁玉蝉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一掷千金诉衷肠’的极致八卦了。
可惜的是,不管玉蝉还是宗孟达都没有任何这方面的雷达。
两人的初见完成得很是顺利,玉蝉甚至不知何时还做了一首却扇诗,在最后放下扇面的时候,以涂着蔻丹的手,大大方方地推到宗孟达的面前。
却扇,放在古代是由新郎一方不断传唱情诗,希望新娘愿意放下矜持同自己步入婚姻。
而放诸今日,照见陛下将此习俗于花街改为一种花魁对客人的满意,决定接纳这位客人,并且将以至高无上仪礼相待之意。
是这么,但无论是哪个场合的却扇,对人的观感永远都是相同的。
──是那样的惊艳、那样的不由自主、那样的甚至想给对方唱一首歌,那样的印象深刻。
“哎!今天都这个点啦?”
就在宗孟达还以为他们今晚有机会在院子走走的时候,不知怎地回魂的锦葵妈妈陡然双手一拍,发出老大的‘拍唧’声。
“宗少爷,咱们这初见的流程走得差不多,那可是要让辛苦一晚的玉蝉回去歇息呢。”
但男人嘛,永远都是感官动物。
刚刚看到梦中情人却扇,美艳不可方物,又或有先前的情愫加成,难免会想偷偷摸摸多干点什么......
不过,很可惜,不行!
特警组人就在外头候着呢,管你内阁还是财政大臣,通通得照着陛下的规矩来!
宗孟达一凛,又轻轻掐了把腿,这才在老鸨那笑掉粉的模样中缓缓地向玉蝉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初见过候少还需要好几次的流程才能正式接客,虽这么一来宗孟达就有对玉蝉之后一应待客的优先权,但想想这其中漫长的时间,仍不免叫人磨牙。
──他是来道谢的,前面初见给的够有面子了,不如晚上爬个墙,该给钱该确认该完话就结束这回合吧!
──宗大少的时间那么珍贵,也不是真的想跟人来一场恋爱,真的不必真的不必这样子。
◆
“呼,终于结束了!”
李曼枝看着宗孟达缓缓走远的身影,明明还缠着条胳膊吊在脖子上,却仍然挺阔且写意的背脊,只觉冷汗涔涔。
她甚至还爬上墙踮着身子,确认人走出风│化区的范围,这才‘哧溜’地轻巧回去玉蝉的屋子。
“噗,我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偏偏你这人老喜欢操吶些有的没有的心。”
玉蝉褪下一身华服玉配,在萤灯与忍冬的服侍下洗净头发,正慢慢地在熏香的炉子上缴干长过腰际的秀发。
他也累了两天,还得找着空档在脑子里重新把从李曼枝与筱苑嘴里套出来的剧情重新交叉比对一遍,脑子可疼了。
“今晚每人多一晶币的赏,明天不用太早过来,忙到这个点也辛苦了。”
萤灯与忍冬明白这话是对他们俩的。
虽然一晶币不多,可对比起微薄的月俸,这可是足以让普通人家吃上两个月的钱呢!
况起跟在玉蝉大人身边又不累,他也不喜欢对人发脾气,平常更对大家诸多照料......
偶尔陪着熬上一晚,甚至亲眼见到玉蝉大人即将拥有自己的首客,这对两名色子来,那可要比什么都振奋!
“好啦好啦,瞧你俩那脸蛋的黑眼圈都快青过半张了,都快去休息!”
筱苑倒是精力旺盛,活蹦乱跳地驱赶萤灯与忍冬离去,这才轻巧地亲自守着门,避免玉蝉与李曼枝话会被人听去。
“你觉得,这宗孟达怎么样?”
李曼枝平时再怎么像玉蝉的代理人,但那仅仅是对中低层客人。
真正的守客是必须花魁亲自招待与接触的,所以即便方才的初见所有人都在场,但无论是李曼枝还是锦葵妈妈都必须退出三丈远。
──对情报部的人来,三丈并不算是他们窃取情报的难度距离。
──然而对方是宗孟达,李曼枝并不敢肆意动用自己的能力,感知上必定会大折扣。
“......如果问我,那我就回答不如何。”
轻旖的语调咬字再清楚不过,透着一丝漫不经心,如同第一场冬雪湿漉漉地将悄然折返的宗孟达浇得透心凉。
宗家大少怎么也没想到,当外界对自己的赞誉一声高过一声,连宗孟志都逐渐无力反击的时候......
居然有人会评价自己‘不如何’?
“我是跟你认真的。”
李曼枝气结,觉得玉蝉完全没有搞清楚他们如今的处境。
“如果......我如果,宗大少跟你玩儿真的,接下来你要执行任务或是取得情报,那就再也由不得你现在这样吊儿郎当了!”
作为卧底,玉蝉除去要调查这些不寻常的死亡案件,寻求线索,套出风│化区内各种错纵复杂的关系,同时更要调查深层的金钱往来,和势力纠缠。
如果玉蝉和宗孟之明面上搭上线,那也算是一种‘站队’──过去某些会队他们直接敞开的势力与人脉,很可能会毫无预警地关闭,甚至是盲目狙击。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还算是坏事儿!
“放轻松放轻松,他还是拎得清楚情况的。”
玉蝉整个人斜倚在大红的迎枕上,瓷白的肌肤随意地捞着金制的流苏,懒洋洋地:
“是不是啊,我们的大少爷?”
“听了这么久的墙角,要不要出来发表一下心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