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紫色曼陀罗
◎让她死的,是绝望。◎
在《绝代花魁》里, 花魁玉蝉之所以被定位、被读者们鉴定为‘恶役’,主要在于他对忍冬百般挑剔,又苛待下人, 并且对掠夺都京四大公子、还有其他金主不择手段。
当然玉蝉在原著里是美的,又美又毒又狠绝, 心计深沉且善于使用一些偏门道,藉此拢络与把控他人。
如若不是因为最后被忍冬和宗孟达揪出来, 这位存在感极高的男配, 大概已经在风│化区铺开一张大网,将无数人搜罗与控制在手下。
卓符还记得,玉蝉当年在连载时期就颇受争议,还有人认为对他的设定太过。
由于这个角色既矛盾又恶毒, 而他的堕落更源自一场叫人唏嘘不已、又无法选择的悲剧。
──要看不起玉蝉这个人倒也不至于, 但确实对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那种颓丧无奈。
即便玉蝉最后选择投入忍冬与宗孟达敌对的一方, 甚至参与到贩│毒的活动,并且同帝国做对, 但他最后自缢的那段情节,还是让无数人泪洒电脑前。
他们恨极作者发刀, 又恨玉蝉怎么这么看不开又放不下,最后再恨当年逼迫玉蝉走上这条路的人。
如果不是那些人最后都让主角夫夫携手千刀万剐, 下了红莲地狱给玉蝉谢罪,或许这本《绝代花魁》还要多出遗憾而使读者差评查水表也不定。
当然, 现在的玉蝉是卓符在操控,并且还同时刨出玉蝉的另一重身份和意向......
──那么他必然不会让这些负面情绪变成坠落的‘动力’, 而该是化为掀开这场虚伪的阴谋的动力!
“须、须弥刀!”
不管是李曼枝还是筱苑在听到玉蝉的决定时, 都悄悄地倒抽一口凉气。
玉蝉的武力值几乎是特别行动组的天花板, 无论是随身带着的短匕还是被组里要求先暂收的须弥刀都是标志。
大家求的是玉蝉不失控, 并且能够通过当卧底稍微缓缓,在花楼陶冶一下性情,该烦恼动手的都让其他人来。
结果殊不知,自玉蝉来了花见楼后,先后揪出杀掉好些风│化区内潜藏的各国探子,后来又揪着这起前后串了十多年的老案砍掉一个分组长的脑袋。
──现在就连玉蝉先前力保的,是之后可能会有大作用的知见百合子也被牵连入内......
“怎么?我现在连要求动用武器都不行了吗?”
玉蝉面无表情,狐狸眼上的妆还画着一半,旖丽的眼尾勾起嘲弄的弧度,似乎在嗤笑她们的无知。
“你们大可放心,我再生气,也没有失去理智。”
“况且组里都没有把这个案件当回事调查,那我又何必挂念呢?我只是觉得现在风│化区有点危险,想自保。”
深谷冲远远地并没有听得太清楚他们几个人的对话,何况李曼枝等人卧底后早就从头到脚、甚至是身形与话的声音全部换过一回,他是不可能认得出来的。
但前有宗孟达对玉蝉的喜爱,后有知见百合子和玉蝉的关系,这位连同容貌一样出众的花魁,还是引起了深谷冲的注意。
“你想干嘛?”宗孟达表情颇为警惕地捏住兄弟若有所思的侧脸,有些不满地压着嗓子道:“眼睛别乱瞟啊,那是你能随便看的吗?”
许巍闻言,还不等深谷冲反应,随即又是受伤、又是震惊地看着宗孟达,觉得这位已经完全变成他们不认得的样子了!
“不是吧老,你年纪归年纪,但也没必要这么护食啊?”
“那玉蝉是给你下了降头,还是真的有那么好,值得你这样对兄弟们话?”
“还有,青楼花楼这片儿是不存在真实情感的,听老哥一句话,如果真的想找对象,还是去相亲吧!”
“你爹找的对象不行,那总该相信兄弟们给你找的对象,干净听话又可人!”
“那你明明娶了娇妻,为什么不回家培养感情,还要扯着阿冲过来?”
宗孟达不甘示弱,揽住深谷冲另一边的肩膀,对许巍发出真心实意的冷笑。
深谷冲:“......宁两位能先让我办个案子吗?”
他抢在特警组前,明明人证在手,先趁着大伙儿还慌乱,下手一个个笔录调查,这不是更好?
况且,就深谷冲几次和玉蝉擦身而过,或是远远地观察......深谷冲认为玉蝉估计和宗孟达也没什么缘分,因为他一直都是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和不要什么的明白人。
至于许巍前面的话,深谷冲虽然觉得未免过于一刀切,但他也没想过要和兄弟辩驳什么。
毕竟时下的人就是这么想的,即便他们的日常仍然会是前来风│化区寻花问柳,意图在此寻觅灵魂知己,但论及立场时,那一个个简直不能更‘厌恶’花魁色子们了。
“深谷大人,我们玉蝉大人希望倘若您不介意的话,他想要随同办案、参与尸检,并且愿意和您聊聊有关他所有掌握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表情显得格外严肃、隐隐能看出不乐意的李曼枝款款走来,向三位男士柔美地行礼,接着细声细气地。
“玉蝉花魁?”深谷冲这下是真的感到惊讶。
从过去花楼们对特警组警惕又渴望受到保护的表现来看,深谷冲始终认为玉蝉等人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的。
况且和警方交往过密,放在客人眼中,不是该名花魁有问题,就是必须重新审视自己在喝花酒的时候会不会一个不心了什么敏感又机密的事情,会让人捏着去告密。
只能,花魁色子们都是群身不由己,多面不讨好,又必须想办法为自己争取活路的辛苦存在。
特警组和特别行动组的人都很清楚这件事情,所以他们大多采取私下一对一笔录,由各楼的老鸨依序安排,避免干扰到人家正常的生意。
不过碰上特殊情况时,特警组和特别行动组就不会那么温柔了......该有多严格就有多严格,避免这些为求自保而会胡乱话的人编造串供。
──但无论如何,主动介入调查、乃至于积极到这份上的,确实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让你们家大人好好等结果,我们会调查好事情的真相,不会让他染上风言风语的。”
宗孟达还以为玉蝉是担忧惹祸上身,连忙压下要再什么的深谷冲,安抚地对李曼枝道:
“何况昨晚咱们一直待着一块儿,不在场证明我也能做,要是有人质疑,就让那人过来找我!”
瞧瞧,这是多么的霸气、多么的让人有安全感的发言啊?
许巍与深谷冲觉得,换谁听到有人愿意这么,还把所有责任都往肩上担,恐怕当场都会坠入爱河,无法自拔吧?
“不,我们家大人是诚心想在办案上略尽棉薄之力。”
岂料李曼枝......不、是玉蝉,完全不按牌理出来,甚至还颇有种‘你少自作多情’的冷漠。
这位花魁代理人表情冷艳中透着干练,张口便将知见百合子这几日的行程给全数报了一遍,顺利地使深谷冲认真起来。
“......综上所述,我们完全可以相信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案,凶手熟知百合花魁的习惯,出行路线,乃至于身边的人都有怎么样的轮替。”
“强烈建议去重新调查一次各花楼的用品和药物,包含成品、成份、供应商、以及实际的消耗量......因为要谋害一个人,甚至让对方死于预期的结局,都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深谷冲瞇起丹凤眼,单薄的眼皮渗出了强烈的怀疑与不解,
“按照你们玉蝉大人提供的资讯来看,他是否想传达,这起抛尸案,和前面的几场命案都有关系?”
“实际上,桑少爷的命案,大抵不是随机杀人,而是与这些风│化区的案件同样有联系,只是我们还没找出逻辑。”
到这个李曼枝就很生气了,她没有筱苑的敏锐和好人缘,相较之下更善于兼顾秘书、后勤与为玉蝉大人治装。
偏偏代理人的职务在有宗孟达后便变得可有可无,后勤的话,大人最近又变得没有过去那样任意妄为,因此只剩下治装的活儿可以干。
──但如果要调查案件,那么哪里有可能把大人扮得漂漂亮亮呢?
“行啊这个花魁。”许巍听到李曼枝这么,先是被对方的容貌与话的口吻惊了一下,接着更对传递过来的消息给狠狠惊艳一把。
若人真的知情识趣,还颇有调查手腕与对风│化区暗地里的汹涌有着高敏锐度......
那还真不怪宗孟达这个老会对玉蝉姑娘产生好感,因为双商高的人极其罕见,特别是气质很不错,长的又好看。
呜呜呜,为何自己先前就没有发现这个宝藏姑娘呢?和她比起来,阿紫简直逊毙了!
“宗大人,我们家大人也了,无论您同意不同意,他都会想办法参与的,就有请您不用多费口舌与心思阻止。”
李曼枝就像是‘突然’想到似的,于三个人摆出各异的表情时,勾着唇补充般地:
“花街的秩序维系不易,这案子经年累月下来,向帝国缴纳的税收也日益趋减,想必您等也不乐见风│化区歇业才是。”
听到这一席话,无论是许巍、深谷冲、还是宗孟达的表情立刻大变。
确实,风│化区在被合法化前,最令内阁头痛、使大众反驳的一点便是秩序不好维系,容易有仇杀,甚至是不明的死亡案件掺杂其中。
但是不可否认,风│化区的合法和正规化,同时也能加强帝国队灰色产业的把控度,更能加强税收比例,以及相关商业渠道的监视。
然而这几年下来,类似的手法,死亡的人身份一起比一起让人担忧,确实是有好些规模不大的花楼已经不得不亮起熄灯的预告。
而这样的趋势,让特警组常驻的花街只会助长暗│娼的兴起,被管束的人不再乐意,外界对风│化区的误解与壁垒只会越来越高。
──除去计划与推进这些阴谋的人,大家也很清楚,不会有其他人于此获益。
“......就算我愿意,也需要上头的答应才行。”
深谷冲收起先前的轻视,同时觉得既然要和这些花街的人员对谈,如果身边能有个大家都信任的人在,确实可以和缓些。
可惜特别行动组有诸多的规矩与限制,加上深谷冲在办案的过程中总有些不怎好的习惯和脾气,所以也不清楚玉蝉花魁加入,会不会反而拖累进度?
“哦,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人家手腕高的是。”
这回则轮到宗孟达满脸冷漠,阴阳怪气地:
“但来也是,咱们玉蝉大人那是什么脑子和实力,搞不好可以提前让深谷兄的调查进度往前推老大一节呢!”
许巍:......如果你不要这个死鱼眼和语气,或许我还会相信你不是在嫉妒!
完了完了,自家兄弟该不会真的让玉蝉花魁给迷得找不着北,但凡人离开视线、又或是和除了宗孟达以外的人相处,就要醋得不行吧?
◆
岚忆楼和发现陈尸处的点金河畔早已在第一时间全数封锁。
有无数身穿着笔挺制服,配有手│枪与武士刀的特警组成员在附近严密的巡逻。
更远处,还有专门的狙击手与相关的密探正在密切地注意此地。要是有任何风吹草动,管你是什么身份,全都照抓不误。
“尸检安排在晚上,因为有冰冻和尸检人员抵达,和场地安排的问题,并非组里的效率有碍。”
深谷冲先前还不明白宗孟达的意思,但在自己都还没有回报,特别行动组那编就已先下达同意协做调查的通知后......
这位在组中有着‘搜查旋风’称号的天级组员,还是清楚自己八成碰上什么隐匿于风│化区的大佬了。
行走之间颇为礼让不,就算是判断或需要发表意见,深谷冲都更加心翼翼,无时无刻以玉蝉大人为优先。
许巍:......所以,现在你们全部都有共同秘密,然后把我排拒在外了是吧?
“许大人这是新婚燕尔,身体感到倦怠了?”
一旁的李曼枝注意到许巍在没有受到驱赶的情况下硬是赖着不走,也没人硬驱赶他,于是故意半掩面地笑,
“奴家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间牛鞭汤很有名,又或是您需要按摩一下?再隔条街有处干净且收费低廉的玉场,完全可以满足您的需求哦!”
“曼曼。”
玉蝉知道姑娘心气高,尤其护短,特别担心原身的精神状况,也已经照顾又帮忙收尾习惯。
最近因为有些找不准自己的定位,加上许巍那态度确实容易惹人嫌......李曼枝会有不满是很正常的。
──然而许巍或许可以看在宗孟达的面子上不予计较,玉蝉作为李曼枝的主子却不能不管。
“许大人人好,但这并不是你可以口无遮拦的理由。”
“唉唉,没关系没关系。”
许巍记得花见楼本就是以传统出名,虽然他们的花魁与色子有男有女,但调│教人确实很有本事。
因此即便规模不如玉珠楼和芝草楼等花楼大,名气也没有那么响,但论初夜拍卖的成交价,花见楼却在风│化区数一数二。
甚至连花魁的赎身价格,有关内部成员的薪俸,都是花街中少数几乎和外头大企业一样水平的所在。
他们似乎也不在意赚的多还是少的问题,首要追逐的目标全是员工的福利和健康,更是文人雅士亲赖之地。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一个风│化区的主力消费人士,连同自己,都很少会想到要到花见楼看看。
“就是第一次同花见楼的人接触,感觉有点新鲜又不习惯。”
许巍这人话相当坦然,他似乎也不觉得让李曼枝看不起有什么不好。
“你们的名气大归大,但感觉有种特殊的隐匿手段......反正我明明不到 14 就在风│化区生活的人,却从来没有主动踏入花见楼过。”
“估计是因为特警组就安家在他们正对面吧?”
深谷冲虽然被案件弄得心烦意乱,但对他们的谈话还是很注意的,闻言大笑,
“最开始特警组设那个烤团子摊的时候,附近龟公那幼馋又不敢过来的样子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想来要不是负责的兄弟手艺太好,咱们的摊位估计到现在都还要亏着钱呢!”
“真有这么好吃?”
宗孟达炊金馔玉地长大,华服美食享用不尽,出门在外都走最高级的路线,甚至没有人有胆子让这位受委屈。
是以,花楼的食物也好,外头的摊位也罢,这位大爷至多碰自带的酒水吃食,那是一口都没有吃过的。
“要不等等回去的时候,咱们去买几个来吃吧?”
“然后万一你不满意,不但要我们帮你吃,还要挂上谢罪的狗牌?”
许巍在旁边吐槽,显然宗孟达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情,顿时撇嘴,
“你要玩儿自各和玉蝉花魁去吧。”
“报案的人,他是在这儿发现的尸体吗?”
正当几位大爷还在吵架时,玉蝉早已带着李曼枝蹲下│身,完全没有避讳与顾忌地伸手轻辗湿润的河泥,皱眉。
点金河面已然不见半艘船只,全数由特警组一一拉往附近的岸口停泊,论船录口供,并且进行人口普查。
想到夜晚的点金河灯火通明,河水粼粼映着画舫与舟摇曳的影子若点金,又因为此河贯穿都京,上盛天雪山融雪、下启帝国战略港口,因此得到这样吉祥又好听的名字。
可一连好几起命案,要不就发生在点金河岸,要不就陈尸于点金河畔,玉蝉总觉得,这里面还藏着什么自己暂时没有分辨清楚的阴翳在其中。
“报案的就是岚忆楼的龟公。”
深谷冲虽然并不明白玉蝉为何要问这个先前在花见楼时就已经讨论过的事情,但他仍然尽职地回答,
“近期因为知见百合子的婚约一事,岚忆楼的确放宽对她的拘束,但也会定期派人关心一下她的动向。”
毕竟花魁赎身,并且被取为侧室还是大事情。
岚忆楼虽然对此与有荣焉,但过去也不是没有人被赎身之后跑路了,造成男方和花楼双损失,花楼还被以‘不负责任’压着赔偿......
因此所谓的‘关心’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大家就姑且听听笑笑,知道就好。
“那名龟公目前已经完成第一轮笔录,暂时被单独关押,并且寻找相关的目击者来反证实他有没有谎。”
深谷冲仔细地思索自己还有没有哪里漏,确定没有后,又疑惑不解地看着指尖染着河泥的玉蝉大人。
因为不清楚是否为他的错觉,深谷冲觉得听完自己的话后,对方那姣好的侧脸顿时闪过一抹狰狞。
“......那个,是特警组这边有什么应该注意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吗?或是那名龟公、还是岚忆楼有问题?”
玉蝉将手中的河泥举到深谷冲的面前,贴有花钿的眉眼蹙起,看得出来相当不满意后者干巴巴的那点内容。
“如果筱苑没有错,那么当初传的可是百合子和四名手下在此血流满地,几乎要汇入点金河。”
“现在细看,河岸的草间有被人用力拖拽的痕迹,而应该吸有血迹的河泥却很干净,周围甚至连河岸应该出现的石头与树枝与垃圾都没有发现......”
看着随自己的话缓缓抽气的几张脸,玉蝉平静地将手随意在河水中涮净,语气有种淡定又使人黯然失色的平静,
“这里不但不是抛尸的现场,甚至那龟公的也不是实话。”
“百合子一行五个人所受的遭遇恐怕要比我们想的还复杂,甚至不应该排除没有内鬼存在。”
李曼枝突然想到,现在的玉蝉似乎格外注重细节,这一点也和过去专门盯着每间花楼的流水与客人名单不同。
对方似乎一下子就成熟、并且开视野了起来。无论看待案件的角度与过去有很大的变化,就连话的先后次序也出现微的偏移。
“我建议,特警组最好顺便申提知见百合子的未婚夫,以及过去交往比较密切的几位金│主。”
玉蝉一把抹去自己对原著上的记忆,眼神低垂,指尖轻轻冷冷地捏住了袖中的匕首,鼻尖嗅着点金河周边的气息道:
“从命案被发现至今也过了几个时辰的时间,知见百合子的未婚夫始终没有出面,这本来也很可以明问题。”
最后,在深谷冲有些羞愧,以及许巍和宗孟达若有所思的目光中,玉蝉也拿起半朵被遗落在草丛间的花,放到急急忙忙拿出绣有三叠白的手帕的李曼枝手中,幽幽道。
“紫色曼陀罗。十大毒花之一,被誉为诅咒的不祥之花,一颗种子能在半时内夺去人的性命,征状为昏迷死亡。”
深谷冲并不笨,他马上反应过来玉蝉的未尽之言。
此地确实是最后被岚忆楼龟公发现尸体的地方,但大家一则判断这不是案发地点,后来又被玉蝉指认估计中间再经过至少一次的搬运。
凶手中间何时下手?下得有多重?知见百合子和凶手会不会特意留下线索让他们追查?
如果真的是内鬼行凶,那么给知见百合子下药并得手的机率就会相当高,而若毒真的为曼陀罗的毒,那么从毒发到没有行为能力,约莫也有 24 时左右可以布置。
“真头疼啊,这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多了,我们真的能够全部调查完吗?”
许巍毕竟不是这方面专业的,光是跟着大部队走过大半个风│化区,现在又知道整起调查案件的进展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马上便觉全身无力。
“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会特警组的人孱弱又尸位素餐了,要一层层抽丝剥茧,还要实地考察,更得跟清道夫一样四处和狗似的找线索......那简直比奴隶还惨!”
宗孟达前面本还觉得许巍终于了人话,肯定玉蝉和深谷冲的辛劳,结果这位何以最后把话题又拐上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啪’地一声,宗孟达便在许巍又委屈又震惊的表情中,没有任何怜悯地收回手,以眼神从上到下把人剜了遍,然后示意他滚。
“反正你除了提供金钱支援,估计脑子里也没多少东西,还是先回去和妻子巩固感情吧。”
宗家大少心情不好,那么身边的人谁也别想好。
瞧这把话得,既直白又难听,完全哪儿痛往哪儿戳......也就是都京四公子的关系真的不错,否则早就友尽了!
“最近你少跑风│化区,武力不高,又老喜欢不带暗卫,没事我们还得保护你。”
实际上宗孟达也不是真的看不上自家兄弟,而是许巍的能力全都点在赚钱上头。
练武吧,大家时候除去家里单独安排的,过去在学校全都一块儿学习──
深谷冲一骑绝尘,宗孟达的掌握能力非凡,而莲太郎则是呼呼喝喝直接冲去军队里,唯有许巍那是拳断手、踢木桩脚骨裂,干啥啥都不行。
是以,即便深谷冲觉得老话不怎么能听,但也认为就许巍的身份和水准,最近少过来掺合也好。
“那要不我就帮忙调查调查张家的资金去向吧。”
许巍记得先前玉蝉花魁曾要求深谷冲注意知见百合子未婚夫的情况,而这条线和许巍及许家的专业相当。
若全由特别行动组的动员去查,或许张家会因为知见百合子的死亡而有所防范。
──但如果许巍以许家银行的额度作为借口,那么即便张家有疑义,也没有办法从中找理由拒绝。
“那就让许巍去查吧,别的不行,但有关数字与金钱上的往来,这人天生有副狗鼻子。”
宗孟达闻言立刻转头看向玉蝉,果断地拿了兄弟对心上人讨好卖乖去。
“呸!我会愿意出面调查,那是因为我景仰玉蝉花魁的个人魅力!”
许巍当场气极,直接扯了把草就往宗孟达的头上扔,然后怒气冲冲地带着宗孟达的暗卫离去。
“许巍这人心高气傲习惯,而且在风│化区过去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如果他有任何出言不当的地方,你们大可直接怼回去。”
深谷冲这会儿没有让宗孟达开口,自己就先对两名‘女士’一倚行礼。
毕竟无论是李曼枝还是玉蝉本意都不坏,大家也确实齐心协力就想让事情水落石出,大可没有必要让彼此成为敌人。
“尸检准备开始,倘若诸位不介意,我们便可以准备移步过去看了。”
◆
曾有人,不管做哪个行业的,如果服务对象是自己的朋友家人,或是自己很在意的对象,那么必定要承受极大的压力。
现在的玉蝉就有类似的感觉,尤其是当冰冷的女尸被平放在解剖台上,整个人泛着僵硬的死白,身上仅罩着一层洁白的剖尸布,唇角开裂,让人不难想象她曾经受过如何的折磨。
──甚至,对花魁来如同性命一般重要的修长十指,如今指甲劈裂,倒折露出豁口,丝丝血点像是被人撒了朱砂,无数道抓痕在上头......
饶是李曼枝这样听过许多花街手段的老人,也不免深深地皱起眉头,丰润的唇角拉得又平又直,眼底闪烁着怒火。
“啊......呃......”
负责验尸的其实是特别行动组的老熟人,代号‘葬仪’的尸检官,真名施沅的解剖大腕儿。
平常特别行动组四处搜罗尸体让施沅解剖做数据档案累计,也让他得以有个还不错的生活水平与薪资待遇,算是组内特别的供奉。
交换条件就是施沅不得挑案子,只要特别行动组有活儿要他干,他不能拒绝,还必须随传随到。
不过验尸这活儿毕竟要和死人交道,便是特别行动组这样杀杀习惯,手中各个都有无数人命的组员,也不是谁都乐意看谢沅尸检的。
“这两位和案件也有一定联系与了解,加上先前在命案现场也有相关的发现,所以被我特意请过来观看尸检。”
深谷冲知道施沅是在问特别行动组内的规矩,于是掏出相关的证件给对方看一眼,一本正经地:
“我们时间有限,废话就先别多,直接开始吧。”
当灯光下,剖尸布缓缓揭开,冰冷的遗体毫无保留地盛现在众人眼帘中。
李曼枝缓缓地憋着口气,她远要比玉蝉还常和百合子交道,看着昔日熟悉的人如今是这个模样,简直难受的不行。
“死者,知见百合子,岚忆楼头牌花魁,挂牌于七年前,又在一个月前同张家长子订定婚约,即将于半个月后成为其侧室。”
施沅拿起解剖刀后,无论话的语气还是表情都变得凛冽无比。
或许这也是大家都戴着特制的面巾的缘故,但这样清冷的话模式,多少可以缓解那种因为情绪而无法冷静的情况。
“死因,初步研判是中毒加溺水,最后一刀封喉紧仅仅是为了让众人对尸体有先入为主的概念。”
施沅先是掰开眼睑,又不带情│欲地粗略检视一遍尸体的情况,接着拉直呼吸道,掏出许多黏腻、乍看看不明白的糊状物。
空气随即染上一层难以散去的腥气,中间粗略能嗅出有血气、发酵物、更有某种水生的腐烂气息。
但既然决定站在这里,所有人早就对可能发生的情况有所准备。大家鼻尖下与口中都垫有相应的药物,需要做的只有掐紧自己,避免发出什么丢脸的尖叫声。
“先前你们在最终发现尸体的现场发现了紫色曼陀罗?”
正当施沅检视那坨糊状物的时候,他突然地冲着仔细观看的玉蝉问。
“严格来是半朵紫色曼陀罗,而且已过花期,并不能肯定是否为凶手或百合子的遗留物。”
玉蝉并不意外以施沅的敏锐,会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于是就在深谷冲狐惑的表情中,理智且冷静地回,
“曼陀罗可以入药,又有一些其他的用途,加上点金河附近确实偶尔能见到曼陀罗的残枝,因此无法断定两者是否真的有所关联。”
施沅点点头,在经过一应外部的粗检后,让两名助手又把尸体翻正,然后准备解剖。
不过,在这位大腕儿动刀之前,他突然有些没头没脑地喃喃自语,
“如果知见百合子本来就晓得自己会被杀的话,会不会事情又有所不同呢?”
大家都知道先前的推断是有内鬼下手,目地虽然不明,但很可能就冲着知见百合子的侧室之位来。
尤其是截至目前为止,特别行动组派去都京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张少爷的下落,家仆对他的动向噤若寒蝉,而管家与正室都绝口不提,甚至是在特别行动组离开后还闭门谢客。
因此当谢沅提出这样的论点时,连同玉蝉本人也是一脸的惊讶。
“我记得风│化区的大牌花魁们在挂牌的时候,应该都是有专门的号码登记,并由上头赐名的。”
施沅下手飞速,稳定,剥离筋膜的手段也相当娴熟,甚至还有余力与大家‘闲聊’。
“而从你们提供的信息来看,这位知见百合子是个成熟、内心强大、并且无比温柔的一名女子。”
能在风│化区一路熬到被赎身,取为侧室的花魁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意志坚定,心智强韧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
“但如果有某件事情......我是,有某件事情使知见百合子对未来产生迷惘,甚至是不知所措,又不晓得该如何求助的时候,她会不会走向极端的路呢?”
“有时候,我总觉得啊......”
“杀死这样坚强果敢的人的,往往是她的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