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极致的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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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听不见音乐的人,认为那些跳舞的人都疯了。◎

    然而可惜的是, 李曼枝从未见过对方,就连联系也全靠对方主动,她除去被监控, 一步步地收到动作的引导,甚至要表达想法也不能。

    当然, 这主要也和李曼枝不敢拿忍冬冒险有关。

    当年好不容易侥幸活下来,能够找回弟弟都是万幸, 李曼枝能换个身份, 安安心心地跟着玉蝉大人深厚行动,要情报有情报,要安全有安全,她是舍不得离开的。

    “反正, 我的任务也差不多结束。”

    李曼枝没有对此多甚么, 只是淡淡地告诉施沅, 她接下来本就等着一切尘埃落定后就要离开。

    至于帝国是好是坏,花见楼与风│化区还能不能延续, 李曼枝完全不关心,更不想去思考。

    “我也累了, 反正你们不差我一个,更多的是人能够替补, 所以我用自己的积蓄赎身我和弟弟,应该没有关系。”

    忍冬很是错愕地抬头看了李曼枝一眼, 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这样算的。

    起来忍冬同样是被卖过来风│化区的孩子,当然他们对外统一都是捡到的‘孤儿’, 因为学习能力一般, 加上又长得不错, 所以干脆送过来花楼见习, 混口饭吃。

    ──因此,如果李曼枝要带着忍冬赎身,想想离开风│化区之后该怎么生活,又或是他们姐弟俩可以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在忍冬看来是千难万难。

    钱并不禁花。

    就算忍冬并没有多少在外面生活的经验,可从客人、李曼枝、玉蝉大人等人的对话听起来......

    赎身之后几近净身出户的姐弟俩人,绝对没有办法安安稳稳地过上三天,就必须为生活费用发愁。

    是已,李曼枝得再怎么直白,忍冬只有吃惊,却没有期待。

    “呵呵,你的弟弟都不敢信你这话呢。”施沅是不爱挑拨离间,但李曼枝的话太过份了,这让他确实很想给对方来一点教训。

    李曼枝本来觉得那不过是施沅想让自己分心的手段。

    结果等低头和忍冬目光交会后,李曼枝这才发现,他确实是这么看待自己画出的梦想蓝图。

    “......就连你也不愿意相信我?”李曼枝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们姐弟俩难道过去的时候没有讨论有关将来的事情吗?

    忍冬明明什么都知道,又有什么好不愿意相信的?

    自己花钱向来也不大手大脚,两人的积蓄也攒得不少,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去,甚至还早就偷偷请人帮忙买下房子。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之后很难找到可以存活的能力,还有存活的信念。”

    忍冬轻声地着,看上去就好像是不希望碎李曼枝的念想,又不得不告诉她事实如此。

    那样平和的日子谁不向往呢?

    可惜他们还能拥有过普通日子的权利吗?在风里雨里,看过血、泡过阴谋,经过刺杀,殚尽竭虑地活下来,又怎么能指望,之后可以流于田野,看海平潮?

    “所以你还是恨我。”

    李曼枝看着忍冬年轻又疲倦的脸庞,想到对方才经历过那样生死一线的刺杀......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玉蝉大人的解毒剂,忍冬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没有和你相认,你还能够在花街快快乐乐地讨生活?”

    ──或许忍冬可以成为花魁。

    ──或许忍冬能够拥有一名好的恩客。

    ──或许忍冬在挂牌后,还可以被赎身,和某人恩爱到白头。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忍冬被李曼枝通红的眼神刺得一个激灵,若不是没有力气,整个人早就跳起来过去扯人。

    作为被家中第三个卖出来换粮的孩子,忍冬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遭认出,又有李曼枝吞下协定把自己要到身边......

    花见楼、玉蝉大人身边能不能有个叫‘忍冬’的孩子,都是个问题。

    “我只有觉得那个和姐姐交易,利用姐姐想渗入特别行动组,得到情报,通过姐姐的手布局的人太可怕了。”

    “况且除了最开始的我,还有姐姐加入花见楼的过程有那人推一把......后面不是全靠我们的努力吗?”

    忍冬知道李曼枝的心结很严重,所以他也同样很努力地想告诉对方,事情真的没有她想的那样糟糕。

    况且玉蝉大人的所做所为是这样的肉眼可见,就连陈年旧案都能在他的手中翻盘。

    ──他们姐弟同幕后之人的恩情早能两清,又何不重新择主,给自己谋一个光明的未来呢?

    “没毛病啊。”

    施沅有些意外地看了态度和立场大出所料的忍冬一眼,转头又勾着唇角对气得差点不出话的李曼枝道:

    “而且你身后站着的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分│身乏术,根本不可能有力气再过来找你们的麻烦才是。”

    “我也过,特别行动组绝对不会辜负自己人。现在势头正好,本来我们也就算将敌人一网尽......”

    “有陛下金口玉言地照料,你们不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把握,难道想之后上反叛标签,翻不了身吗?”

    特别行动组向来令行禁止,对规矩的落实无比认真。

    加上前面又有特警组和特别行动组的渗透问题,因此即便他们这次立下大功,就陛下的脾气,之后估摸着也是赏与罚同时并进。

    ──就李曼枝的情况来看,就算不能完全功过相抵,但最起码肯定可以把罪刑减到最轻。

    ──等风头过去,按照组里一贯对自己人照顾的态度,姐弟俩不管是去哪里,只要不做死,都肯定会有人搭把手。

    “陛下出手?那就怪不得。”外头,锦葵妈妈脸上扬起笑容,接着就在满面惊恐的萤灯的注视下,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转头离去。

    临走前,还不忘记嘱咐萤灯记得把粥送进去,更不要提自己曾经站在门口听他们话的事情。

    而看着锦葵妈妈哼着曲儿,扭腰摆臀,看上去心情极佳地走开,萤灯过了好半天,直到感受到胸前漆盒渗出滚烫的热度,这松开一个不心抱太紧的食盒......

    然后长长地吁出口气。

    “所以,最终傻的人还是只有我一个吧?”萤灯想到先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总锦葵妈妈很是厉害,虽然老是笑瞇瞇的,但看起来总是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秘密。

    大家虽然平常都可以和锦葵妈妈撒邀耍赖,但真的让锦葵妈妈找上门的时候,谁又没有勇气和对方反抗,几乎是一口唾沫一个动作。

    不过萤灯想想,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锦葵妈妈才会是执掌花见楼的最大老板,而他们所有人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至于玉蝉大人、李曼枝姐姐、筱苑姐姐还是忍冬,萤灯觉得,他们本就气质出众,出现在花见楼的时间点也都各有特色,并非锦葵妈妈去‘进货’而得的,注定非凡。

    身为最为正宗的方式被选入花见楼,从最底层慢慢爬到侍,萤灯没有多少野心,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干到退休。

    所以等里面的话的声音渐歇,萤灯又心地退回走廊尾端的楼梯口,刻意加重了踩在地上的力道,好让屋里的人知道自己的到来。

    “忍冬,你应该饿了吧?”

    “锦葵妈妈刚刚一个不心把粥煮糊了,所以咱们后来又重新煮了一遍,你快点儿趁热吃吧。”

    ◆

    宗家,在宗至渊疯了后,宗孟达相当主动地带着玉蝉与深谷冲等人直奔在这样侵袭与攻势之下,仍然保存完好的地方过去。

    ──那是属于莲见夫人和自己的旧居。

    “过去莲见夫人还在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还曾经来拜访过。”

    深谷冲几个的年纪都比宗孟达大一些,因此确实是见过彼时方新婚,恩爱甜蜜,举案齐眉的莲见夫人与宗至渊过。

    “夫人很喜欢孩子,所以每次有孩过来宗家拜访的时候,她特别喜欢烤一些饼干、或是做甜点、弄饮料给大家喝。”

    还记得当时都京的大家,由于莲见夫人发家前就是有名的医女,所以她给孩子们吃得东西,大人们永远是最放心的。

    也因为她总喜欢做点心给孩子们吃,所以当时很多人戏称‘都京上空飘着淡淡的香甜气息’,指宗家天天都开灶做饭,以及做着媲美皇室御用点心师傅的甜品。

    “当时莲见家的条件和宗家不相上下,所以莲见夫人的院子规格很高,用的材料都和主院彷佛,甚至更好一些。”

    “尤其是在夫人晓得自己有孕后,还提前为老准备了院子,当时全程使用夫人自己指派的团队建造,完全没让宗家插手。”

    深谷冲会有记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长大之后有专门向家里求证过这件事情;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想找出莲见夫人与宗至渊的矛盾起于何处。

    ──百年修得同船渡,况且他们俩位虽然是联姻,却更是双方经过意外的相遇结识,彼此有好感,这才进一步相处,最终决定步入婚姻的。

    所以最后宗至渊养了胧夫人这个外室,致使宗孟达与宗孟志这对兄弟前后脚出生。

    又活活地将莲见夫人逼疯,致使她骤然离世,耳后将胧夫人于丧期时引入宗家,甚至是掌握内院的管理权。

    ......这在都京的上流社交圈看来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宗至渊这是该有多恨莲见夫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若不是宗家的长老们强烈要求胧夫人不能那么快上位,不准当时幼的宗孟达都该被抱到胧夫人的屋子养了!

    ──那么现在大伙儿还能不能看到这样果断飒爽,武艺高强,还获得召见陛下赏识,成为都京四公子的宗孟达,都是个问题呢。

    “或许,当时的莲见夫人早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所以才会不想让宗至渊碰有关老的事情吧。”

    深谷冲的母亲是这样看待与猜测,也是这样告诉儿子的。

    就这些长年浸淫内宅,合纵连横都相当拿手的夫人来看,或许莲见月草夫人在嫁入宗家没有多久就发现自己进了狼窝。

    只是因为怀孕的太快,加上宗家又不可能不要孩子,于这样的父系社会中,莲见夫人唯有把孩子生下来一条路。

    ──莲见月草不见得没有想过和离、并且离开宗家,但是只要想到那一团的宗孟达,这位用进全身上下力气和人虚与委蛇的女子,最终仍然决定咬牙留下来挣扎。

    可惜没能拚搏得过宗至渊,疯了、也香消玉殒,却也仍然为宗孟达保住退路。

    “那也有可能是因为,‘梦毒’的配方当时已经被宗至渊拿到手,所以莲见夫人决定拿着宗家的资源研究解药。”

    玉蝉佩服意志坚定的女子,尤其像莲见夫人这样,拚着没有娘家帮忙,还孤身怀着孩子。

    丈夫与胧夫人远远地步步逼近,可以信任的对象又少。但她依旧战斗到死的那一刻。

    “......不过话回来,你们能肯定莲见月草夫人是真的疯了?还是那纯粹是宗家放出的消息?”

    深谷冲摇摇头,表示这件事情确实是个都京谜团。

    “可惜那时候老孩在襁褓之中,加上知情者要不是不肯,要不就被策反、要不就已经死了,所以认真我们谁也不晓得真正的情况是什么。”

    “但那边明显是有知道的人啊。”

    岂料玉蝉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呶嘴指向疯疯癫癫、翻来覆去喃喃自语的宗至渊,以及应当是关押胧夫人与宗孟志位置的地牢道:

    “你想,既然他们进去了都还有办法把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除去胧夫人娘家,那就是宗家的旁枝。”

    “他们会到这时候还能领‘任务’行事,可以肯定他们在主家眼中是受到器重的。”

    “所以当年的事情即便不知道细节,不过大方向上来,肯定有听过只言片语。”

    宗孟达要的不过是母亲的清白,斯人已逝,做为人子,宗孟达想的并非扰母亲的安宁,纯粹讨一份公道。

    ──然后,让施暴者得到他应有的处罚。

    “这个......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惜时间点不对,又没有确切可以死人的证据,所以一直没能来得及动手。”

    深谷冲等人也不过踏上各自的工作岗位一段时间,平日家族虽然有诸多照顾,可事关伙伴,大家还是很谨慎。

    这也就造成他们的进度无比缓慢,拖到现在甚至反被玉蝉大人的动作给超车。

    “但我们有发现,除去‘梦毒’之外,莲见夫人应该私下有培植一个势力与宗家相对。”

    “然后就是,宗家内好像也有人对宗家不是太满意,同样在悄悄的努力,想抵抗宗家的所作所为。”

    不过由于先前宗家一直都是以庞然大物的姿态来俯瞰其他妄图对抗自己的势力,因此大家都很低调,有时候因为各自的诉求都不同,也很少会愿意冒出头交流。

    “其实也并不一定,搞不好那是准备混水摸鱼罢了。”

    玉蝉摇头,觉得事情并没有深谷冲想的那样简单,

    “这些年宗孟达碰上多少次危险?对方既然提醒都没给过,那就不能指望对方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

    宁可相信对方还有其他所图,也好过认定人家一心一意。现在大势看着在宗孟达这个方向,不过玉蝉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觉得在全面掌握宗家之前,都不开表现得太乐观。

    “这边!”宗孟达方才先一步过去开院门,回头却发现玉蝉大人看深谷冲俩人站得远远地话。

    他有些不高兴,又很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和权益要求玉蝉大人离自己的兄弟远一些。

    最后只能咬咬牙,将被大火烧得有些变形的锁开,招呼俩人过来好叫他们分心。

    由于在莲见夫人死后,宗至渊与胧夫人每年都只有花一些表象功夫表示自己对长子的关心。

    所以这个院子在随着莲见夫人的离世后,就没有再做大肆的翻修,而是尽可能还原地保留最开始的面貌。

    ──当然,不堪用的部分还是会固定更新换代。

    宗孟达的院子看上去郁绿葱葱,果木扶疏,看上去常有人精心理。

    院子里的妆点着精心造过的庭院与楼阁,蜿蜒的长廊彷佛看不见尽头,实际上不过是因为运用特殊的手法,使得视觉得以无线拉长。

    往里走,那就更为了不得,因为无论是名家画卷,还是满满的书墙,更有熏香环绕,都能显得这处院子的处处精致与不凡。

    “想之前我不常在家里住的时候,宗孟志作梦都想要搬到我的院子里呢。”

    宗孟达或许是因为回到熟悉的环境,脸上的表情混杂着轻松和疲惫,使人看着有些怜惜。

    不过他显然是不需要大家怜悯的,于是着着,又忍不住有些飞扬得意,

    “但胧夫人不是很讨厌我的母亲吗,所以就算我不,胧夫人宁愿砸下大笔的前翻修宗孟志的院子。”

    不过当然,宗孟达的院落即便他个人不回来,但整个宗家连同宗至渊本人都没办法进去。

    为了这件事情,过去宗至渊没有少和宗孟达吵......特别是新年拜会的时候,由于宗家整个家族的人、连同相关的亲戚妯娌都会一并拜会,让整个宗府闹哄哄的住不下人。

    过去连宗孟志都要开放自己的屋子给其他亲戚共住,唯有宗孟达始终坚持他和莲见夫人的院子不予其他人参观与住宿。

    ──这是明摆着不信任宗家,但无论谁来跳脚,他都不为所动,甚至为此入宫求得照见陛下的旨意。

    “宗至渊他们老觉得我和我母亲的屋子里面藏有‘梦毒’与莲见家相关的财产和资料,还有我母亲的遗书。”

    宗孟达的表情很平淡,可唯有他自己才会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的不忿。

    “不过呢,我这边或许真的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吧,至于我母亲那边......也就一幅有关我的画像,还有她与宗至渊的合照罢了。”

    过去的时候宗孟达很想把那张照片裁去宗至渊,但后来等长大之后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因为那很明显是莲见夫人的心愿,或许她在清醒的时分,多少还是对丈夫保有了一点念想。

    “不过,那炮火这么刚好避开你和莲见夫人的屋子,会不会让人误会?”

    深谷冲还记得他们过来的目的,于是又提醒着伙伴,

    “我没有贪你的东西,但外头的人还等着,陛下更等着我们入宫报告,所以还是先尽快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玉蝉左右看看,让他们两个专门搜索屋内,自己则决定晃去屋外看看。

    毕竟从那发炮弹的威力反推,宗家这边的位置绝对首当其冲,不存在不回被影响的情况。

    ──那么就是宗孟达和莲见夫人的屋子外头,提前被人设置好机关,可以防得住那一波最强的震波。

    并且那东西肯定是一次性消耗物,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坏得粉碎彻底,就算想要找寻线索也没有那么容易。

    “真是有趣啊......如过是宗家人自己内鬼的策划,这就必须同时对宗至渊的心理状态把握得很清楚到位才行。”

    玉蝉喃喃自语着,先是运用轻功,两个不远的院落来回跑动,又重新用自己的方是丈量了有关如果安装防护罩、爆炸的震度、还有俩个院子若想安好地稳固下来,应该要扩大多少保护罩的范围与厚度才行......

    最后,玉蝉将目光放到两个院子中间的一处活水运河──这是连接着皇宫与点金河的分支,深度不浅,平日甚至可以撑船。

    过去的时候被宗家人视为是囚禁莲见夫人,隔开她与孩子宗孟达的联系,但现在看来,或许从院落的选择开始,那就始终是莲见夫人一并考量的重点。

    “有点点可怕啊。”

    玉蝉并不认为莲见夫人真的有办法精准地预测到后面几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或许当时有其他的事情,让莲见夫人认为类似的危险会不断出现在屋子附近,所以才会提前做下这样的布置。

    能够顺利在最后一刻用上,并且让莲见夫人与宗孟达的院子都完好无损地留下来,那确实是一个让人感到很高兴的事情。

    “唔?为什么玉蝉大人到那边去了?”

    当宗孟达与深谷冲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玉蝉大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忙碌检查,而是站在运河的旁边安安静静地往水里看。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怀疑水里有东西?”

    宗孟达作为在宗家长大的孩子都没有听过这河里有文章,因此在乍见玉蝉大人眺望河底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我府里的老人还有几个活着,如果您真的好奇的话,我可以让他们过来回答您的问题哦。”

    玉蝉点点头,正巧自己心里有些猜测。

    虽然听起来应该是很荒唐的,可求证又不要钱,顶多就是稍微折损一些各人形象罢了,他还是可以支棱的起来的!

    “大人。”

    被召唤的人很快从整个宗府遗址的各处心翼翼地钻出来,接着排成一列,安静关巧地站在三个人面前。

    “我身边的这位是我的老师,现在他有一些话想要问问你们,希望大家都能诚实地做答。”

    事先不告诉大家问题是什么,那是因为无论宗孟达还是玉蝉都希望可以看看他们的第一反应。

    另外一个原因吧,也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看轻处他们有没有彼此套话,做个真伪的判断。

    “没错,因为听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想必你们对府中各处都要很了解才对。”

    玉蝉是个进入角色很快的人。

    既然已经答应宗梦达要帮忙,让事情可以水落石出,尘埃落定,所以他是真的相当努力地在进行问询与调查。

    “这这这......不敢当不敢当。”

    那些人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可以获得主家的赏赐,况且这边从主要是宗孟达当家后,大家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好过许多起来。

    “大多都是夫人教得好,连少爷对我们也从来都是平等认真以待,绝对不会有任何轻视的问题。”

    虽然宗孟达平常就经常受到夸赞,但这种来自于吓人的赞赏和吹捧,对宗孟达来还是比较陌生的,所以难免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们有话就直接吧。”

    玉蝉暗暗点头,但表面上看来就是不怎么在意他们这样的细节,于是懒洋洋道:

    “我想知道几件事情。”

    “第一,当初修见夫人院落时,这处运河是否就在动工的范围?”

    “第二,夫人要在这边重新做整修,动得最多的地方是哪边?如果是水地下,那么有人知道上哪里联络这名师父吗?”

    “第三,当初夫人最有可能留下遗言的地方,现在是否还在?为什么我们都没办法顺利通过各种方式刺激他出现?”

    一通话砸得所有人眼冒金星,似呼觉得自己已经要难以呼吸了。

    这些下人们都是宗家的老人了,不管有没有站道宗至渊与胧夫人的那边,也同样对莲见夫人保持一定的敬畏......就是因为宗孟达是对方的孩子,所以他们的态度多少会掺杂一些看不起和漫不经心。

    “我们......”

    “想好再作答。”

    玉蝉看出来对面的世仆们彼此面面相觑,似乎是想要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什么样的线索与提示,好来判断什么可以讲、什么不能讲。

    “不要东张西望搭眼神,现在是我们在问你们话。”

    深谷冲对这些人的态度是很不耐烦的,主要的因为就在于这些人本来就是冲着宗家的家产靠拢。

    现在既然有办法做到对宗家倒台视而不见,可以本身也并不是什么好鸟。

    “如果你们意图谎的话,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们知道,很多时候活着并不见得会比死亡好到哪里去,知道吗?”

    须弥刀被玉蝉直接放在膝上,森凉刀锋直接面向这群瑟瑟发抖的世仆们,让他们忍不住感到一阵阵恶寒。

    没有办法,宗家内部再混乱,普同的世仆世没有可能接触护卫这个层面。

    他们大部分都是乖乖悄悄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收到命令时才能离开指定的地方。

    “大人,我们是真的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啊......”

    有人悄悄地量玉蝉的表情,判断对方或许并不是个酷吏的人,于是试探地张口道。

    “我们虽然在院子刚开始整理的时候就已经在,不过实际上并没能参与到多少细节的。”

    “没错,因为莲见夫人除了她自己找来的人之外,对谁都不信任,所以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顶多只有洒扫的作用。”

    “就算是老爷过来,能被准许进屋的次数更是不多,有的时候他们两个光是站在院门外就可以吵架。”

    宗孟达这个时候无奈地一抹脸,看上去对这千篇一律的回答已经不知道听过几次,又常玉蝉大人和深谷冲:

    “如果指望从他们身上捞到一星半点的线索,那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想了,那根本不可能。”

    “从我开始怀疑,到之前早就不知道私下反复交叉调查过几次......即便我们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却始终没有证据。”

    要是这些世仆谎吧,那倒也不是。

    可是这些狡诈的人,那也同样肯定没有全部实话,甚至在其中混水摸鱼,就是希望可以从主家的手上多捞一些好处。

    “你你已经让人交叉询问调查,都没有办法从他们嘴里撬出答案?”

    玉蝉挑眉,浅褐色的眼眸如同上等的琥珀,折射着熠熠的神采,

    “你可不早,都忘记我先前是怎么处理那个刺客的?”

    深谷冲猛然一梗,他深深地看了自家兄弟一眼,就算知道人没有事情,但从玉蝉大人的态度来看,那中间肯定还经过某些糟糕的细节。

    “行吧,我就受累一点,帮你们都问问。”

    玉蝉转头看向那些低垂着脑袋,在此刻看上去异常乖巧配合的老人们,微微一笑。

    “或许你们会觉得一个花楼出来的花魁能有什么用,顶多又是一个胧夫人......”

    “但我要告诉你们,我可不是胧夫人那样好话的人。”

    “这两处院子的实际装修过程你们确时是没有亲眼见到,可中间在外面的植栽与洒扫,你们肯定有看过某些事情。”

    “先前也不过是因为宗孟达不清楚,所以问的时候题目不清晰,这才让你们有机会混水摸鱼地晃过去。”

    “现在轮到我过来问话,你们最好惦量惦量,如果让我问出个所以然,该怎么对你们的少爷与夫人解释吧。”

    ◆

    “老冯,外头现在怎么样了?”

    正当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时候,皇宫中,一名身穿着墨黑色绣着金龙戏珠的男子,端坐在高位上,缓缓地俯瞰着整个都京烟火四溅的热闹模样,淡淡地问着。

    如果施沅在现场,就会发现本来还在风│化区处理事情的特别行动组组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离开,并且回到了都京,面见照见陛下。

    “一切都如同陛下所预见,目前看起来还算顺利。”

    特别行动组组长看上去满身大汗,或许是因为四处奔波的关系,让他这个平常大多处在幕后的人难得疲累。

    也有可能是因为都京正陷入火海,所以周围的温度也逐步地拔高,让人有些干燥与吃不消。

    “不过,曼陀罗那儿我们真的不用管吗?属下可还记得......宗孟樱目前还在潜逃中。”

    当年的事情涉及到已逝的太上皇,虽照见陛下不待见亲生父亲,可好歹那也是亲爹,无论如何,对方可以批评的事情,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还是要安静避开的好。

    “宗孟樱的转变和那些行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原因是吧?”

    照见陛下可以猜到得力下属的想法,但他和太上皇的关系着实也是烂账,既懒得提,也不愿意提,

    “全国目前有多少类似情况的人,你们有让人统计过了吗?都有私下排查完了?”

    当年老陛下就是因为不察裁会叫人趁虚而入,将本来正在上升期的帝国拖入一片火之中。

    但幕后之人或许是第一次这样操作,业务不熟练,所已让老陛下有机会突围召唤自己的长子,将一切和盘托出,接着举刀自缢。

    照见陛下或许觉得此事荒唐,然而后续调查发现确实都符合老陛下的词──

    突然性情大变,并且看上去好像对很多事情有预言一般的天赋;甚至有的人还拥有了异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别人穷尽一生也难得的实力。

    所幸这样的人不多,经年累月下来也只有少许的例子。

    其他地方或许也不是没有,然而没有冒头的人,大多都是只求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是已照见陛下也没有对他们强加管束。

    ──直到发现老陛下的死,连同莲见夫人等人,都是受到类似的情况干预,改变轨迹,并且即将如滚雪球般,威吓到帝国的未来。

    “排查完了,但属下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撤除对玉蝉的观察与怀疑。”

    特别行动组的组长老冯觑着陛下的表情,在心中微微地叹口气,然后还是挣扎地:

    “我们目前已经可以锁定有问题的人就是宗孟樱,剩下的人几乎都是因为她而出现命运一般的变化。”

    “即便玉蝉的行为出现大幅反转,但我们也不能否认,这是有连带效应的结果。”

    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愿意放过一百,这确实是他们想要稳定帝国基石的策略。

    然而在答案几乎要水落石出的时候,倘若还要对玉蝉赶尽杀绝,特别行动组组长敢用自己多年平衡的权术与手段保证,对方绝对不会乖乖地任由照见陛下拿捏。

    “您也看到了,就算是宗孟达等人,也在玉蝉的引导之下越来越好。”

    “就连许多我们原本不曾注意到的问题,都由玉蝉刨出来,事实证明他就是站在我们这里的。”

    “要不然,须弥刀放在属下这儿一保管就是那么多年,总也不致于在最后的时候,才突然觉得要反过来对帝国刀刃相向吧。”

    王座之上的人撑着下颔,脑中快速地运转着,接着才在特别行动组组长不安的悄悄晃着身子的时候,吐出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把人召进宫里,让我亲自看看吧。”

    照见陛下并不是不相信特别行动组组长的判断,而是他觉得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人是多面体,更是多变体。

    有些人总是觉得那些跳舞的都疯了,但反过来、可能只是因为他自己听不见音乐罢了。

    ──过去的照见陛下就曾经被老陛下还有已故的太后如此威胁过,也同样曾和内阁的成员出现过类似的冲突,所以他太明白这种身不由己,偏偏还不得不行动的情况。

    “你先去帮我给玉蝉带话,然后接下来把所有的精力都拿来调查曼陀罗和宗孟樱的关系吧。”

    “我认为,曼罗罗背后的人,还有花街的最后一股势力就是宗孟樱了。”

    “或许,只要可以从宗孟樱身上找到她变化与纠缠的点,就可以让我帝国接下来再也不用受到这样诅咒一样的干扰和阴翳。”

    特别行动组组长深深地一揖到底。

    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跟随着照见陛下调查这件事情,中间见过最极致的邪恶,也见过最为荒诞又不能理解的困顿。

    但因为照见陛下一步步都走得很清楚明白,也特别的稳固。

    后面又碰上相同冷静自持,看上去游离在所有事情在外,有着自己的怀疑,却并不会急着否定,而是稳稳地按照自己的节奏调查的玉蝉。

    ──玉蝉和照见陛下,或许可以好好相处......的吧?

    ──不过来也奇怪,为什么当初须弥刀也是玉蝉从皇宫中盗走的,当时甚至这把刀就在陛下的房间附近,俩人却可以完全没有过半点面照?

    特别行动组组长:啊,好像一个不心看破了什么问题?

    ◆

    花见楼。

    施沅和李曼枝姐弟的僵持,也因为萤灯端来的那碗粥而又一次偃旗息鼓,意图强行让大家的和谐压制在一个看起来平缓的状态。

    不过谁都知道,现在是因为都京那边还没有尘埃落定。倘若特别行动组的动作失败,使得宗家等势力可以反扑,或许李曼枝那是拚死都会带着忍冬离开。

    “那个......萤灯,外面有个陌生的女子,是玉蝉大人的友人,因为查觉到危险,不辞千里过来只求一见......”

    就在萤灯左右为难,不晓得该怎么在这间气氛沉闷的屋子里面自处的时候──

    外头的伙伴顶着风雪,跑来他们这儿传了话。

    “锦葵妈妈让我过来问问,是要把人迎进来呢,还是就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