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营业第二十九天
“就是这了。”
刚过午时, 叶记酒肆里的客人便没停下来过，昨日刚开业，叶一伊的酱肉招牌便了出去, 有昨日的老客今日还好这一口的, 也有闻讯而来的新客。
叶一伊在前厅忙着，忽然就瞅见了一个老熟人。
张升不知何时踏入了门店，笑眯眯的, 身后还跟着几个青衣同僚, 见了叶一伊，都做了一揖：“店主人辛苦。”
这是要上门照顾生意了, 叶一伊自然热情的将人请了进来。
“几位大人, 二楼包厢可好？”
“都好，娘子安排。”
二楼的包厢昨日未待客，但阿雯还是扫的一尘不染，这会儿推开门，焕然一新。
原来叶一伊受到那图纸启发, 将包厢设置成两种不同的风格, 一种是待客之道, 圆桌高椅，规规矩矩。另一种则是软塌案几, 友人盘腿而坐，散漫闲适。
这几位当时下了值的同僚友人, 自是选了软塌这边。
阿媛送上来了酒和前菜。
下酒菜今日的招牌, 主推脆琅伲獾啦嗣怀鱿? 便引发了众多文人墨客的喜欢, 的通俗一点儿也就是凉拌莴苣。
莴苣在这个时节翠绿鲜嫩, 入口清脆，故而得名。用麻油和醋凉拌，清清爽爽，佐酒配肉，缓解了那一份腻和辣，颜色又清丽好看，自然是桌桌都有。
昨日的酱肉自然也上了一盘，正巧叶一伊的黄金椒麻鸡刚刚做好，便也一起端了过来。
“昨日便听了娘子的酱肉是一绝，今日这鸡又有什么来头？”张升笑问。
叶一伊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菜，不过是将鸡用麻油、盐水煮，再调上料就是了。”
“娘子谦虚了，白酒初熟、黄鸡正肥。②好菜，好菜。”
“李太白曾言：‘堂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味黄金鸡’，今日我等，也能享受此等乐趣了！”
户部的人笑着评诗饮酒，叶一伊上完菜后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张升和其余众人一起走出来，叶一伊送他们到了门口。
“娘子手艺越发精湛了，下次还来。”
“您慢走。”叶一伊笑着送客。
转身回去收拾包厢的时候，阿雯却发现桌子上留着一纸信封。阿雯并不识字，将那信封交到了叶一伊手上。叶一伊原本以为是张升落下的，可翻到正面一看——叶娘子亲启。
给她的？
方才张升足足付了五两银钱，这又是？
叶一伊奇怪的开了信封——
特许酿酒证几个大字在最上面，下方是户部尚书亲自印的红章。
叶一伊瞪大了眼睛。
这一页纸不知要比白银值钱多少倍，整个大梁也唯有几家正店门口才有朝廷特许颁发的酿酒证，其余门店，甭管多贵，也只能有经营权。
叶一伊看了好几遍这个酿酒许可证，才从震惊和惊讶中缓了过来。有了这个，酒肆里何须再卖酒坊里的清酒，接下来的这几个月，她可有事干了。
“阿媛，阿雯，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
“诶。”
叶一伊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阿媛和阿雯，两人听可以酿酒，也十分的高兴和期待。
“娘子，酿酒这事儿，你会吗？”
叶一伊道：“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得花心思和准备，而且后续咱们饭馆可能越发的忙起来了，不行的话，再招一个人吧。”
阿雯道：“我能干！全都交给我干！”
叶一伊笑了：“憨不憨，也不怕累着？！”
“不累！再累也不怕！”
几人均被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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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酒不是一个简单工，叶一伊寻思了半日，决定在自家院子里进行初步尝试，饭馆人多地方，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
粮食不必发愁，愁的是其余的配料，上回去酒楼尝过的青梅酒味道不错，可以试试，除此之外还有米酒，也是各家酒坊都会有的味道。
对于酿酒叶一伊并不算熟练，她算稳扎稳，将普通酒的味道提上去，再谈创新。几月前她在院子中酿的那坛子枣酒配方可能就有些问题，初时还算不错，到了如今，已微微有些发酸了。
叶一伊琢磨了一下午的酿酒方子，终觉还是纸上谈兵，她收起纸笔，看来这礼拜或许还得去酒坊探探才行。
“娘子，那位贵客来了。”
阿媛进来笑着趣，叶一伊愣了愣，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的确，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不知从何时起，阿媛开始用“那位客人”称呼，连着阿雯也一起了。
叶一伊走出去的时候，赵澈已经坐在了昨日的位置上。
“大人来了，今日想用些什么？”
叶一伊笑着走过去问，赵澈抬头：“和昨日一样的家常菜即可。”
叶一伊：“……”
再用拍胡瓜和炒豆芽去赚二两银子，她可过意不去了。
“大人笑了，要不……我看着办？”
赵澈颔首：“也好。”
叶一伊转身去了厨房，赵澈微笑的坐在客桌前，好巧不巧的，犟犟又来了。
赵澈出行，即便黄福全和顺岁没有跟着，沈熠亦或者是身边的暗卫却总会随行，此刻免不了的，沈熠自然在暗中看见了这一幕。
只见自家殿下自从那厨娘走后，对着一只黄狗露出嫌弃又探究的表情，那黄狗的前爪搭在他的腿上，赵澈却没任何排斥，这让沈熠仿佛如在梦中。
要知道，两个时辰前，因为宫中一个郡主养的狗胡乱跑到殿下面前，殿下当场黑了脸，差点没将那女子给吓死。
这变脸之快，不仅分人，还分狗？？？
这边沈熠在风中凌乱，那边叶一伊也在厨房发愁。
愁的是那莴苣已经售罄，太白酱肉也所剩无几了，这沈大人每天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没法子，叶一伊只好重新给他准备。
昨日那朴素的米粥和家常菜他用了七七八八，难不成这位当真是吃腻了山珍海味，爱上了老百姓的朴素？
既然如此，叶一伊决定主食就用馒头。不过也不可能直接给人送两个大白馒头上去，她选择把馒头薄薄的切成片，一半涂上蜂蜜，一半涂上油，在火上火慢烤，烤制酥脆金黄，再放在新鲜洗净的生菜叶上。这道菜，被一位有名的大诗人杨万里形容：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
古人连烤馒头都能形容的如此文雅，酥琼叶③，也是相当的贴切了。
除此之外，叶一伊用新鲜嫩绿的豌豆苗简单炒制了一道嫩豆苗，用麻油清炒，味道清淡爽口。她并不知这位沈大人自己喜欢的口味，只知道从前的六套煎饼一半味重一半味轻，只好备上味道重的椒麻鸡和味道清淡的豌豆苗，总能伺候好这位贵人了吧？
最后，叶一伊又盛了一碗豆粥，将所有的菜色都端上去了。
“大人请慢用。”
叶一伊留意了一下赵澈的反应，见他似乎是真的不挑，好像哪怕是和昨日一模一样的菜色也能合他口味，叶一伊这才放心，转身走了。
赵澈的确是不挑，白日周旋于各类政事琐事，宫里的食物又没有一个能合了他的胃口，此刻看着面前两三道家常菜，倒是觉得食欲大开了。
一炷香后，叶一伊沏了一壶茶端了上去，只见桌上的盘子再次空了七七八八，赵澈满足的放下筷子，尽显餍足。
“……”
还真是位朴素接地气的大官呢。
来，叶一伊只晓得他品级应是不低，却不知到底是何官职，甚至只知道姓氏，连名号也不晓得。她犹豫片刻，端着茶走了上去。
“大人觉得味道如何？”
“甚好。”
赵澈的评价利索肯定，叶一伊笑着给他沏了杯茶。
“店新到的茶，怕是比不上您府上的名贵，且淡淡嘴。”
赵澈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的事。”
赵澈端过茶杯，叶一伊这才注意到他在桌上又放了五两碎银，叶一伊哭笑不得：“大人这般慷慨，是叫我以后顿顿用水晶脍来招待吗？您昨日留下的都绰绰有余了，拿回去吧。”
叶一伊把银子推到他面前，赵澈沉默了。
“也不知怎地，平日觉得府上膳房没滋没味，倒是在店主人这才能有些胃口，这些是心意万分之一，娘子切勿拒绝。”
心意万分之一……
叶一伊假装没听见这句话。
赵澈似乎怕叶一伊还拒绝，又添了一句：“不出意外，以后每日这个时辰，娘子可否留个位置和一顿饭菜？”
每日？
叶一伊愣住了，这是来当长期饭客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必和银钱作对，只好收下。
“大人赏光，自然等候。”
赵澈微笑。
就在叶一伊转身的时候，赵澈忽然道：“只知娘子姓叶，芳名为何？”
叶一伊回头淡淡一笑，“民女粗名，不堪入耳。”
赵澈当然知道她名字，只是见她此刻当他是外人中的外人了，难免有些失落。
“无碍，我单名一个澈字。在下告辞。”
沈澈？……
叶一伊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他是那位巡防营统领呢，看来不是吗？
作者有话：
沈熠了个喷嚏：不敢，不敢。
②③均出自《山家清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