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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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这儿茶水贵,你瞅瞅这屋里水晶吊灯一盏又一盏,倒是整条街最亮堂的地儿…”

    茶盖坠地一声响,摔得四分五裂。

    大世界的歌女,咿呀婉转的腔调传到耳朵里,解知文猛地一下回了神。

    何聿秀被茶盖儿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见那解知文又在发呆了,他蹙了蹙眉,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儿,喝了口茶,问道:“怎么着,为的什么事儿,发的什么愁啊?”

    “没什么。”解知文蹙蹙眉,看着空空的手心,回过神来,眼睛放到那台上的歌女那儿。

    何聿秀也不强问,只看了他一眼,:“得,我也不问了,反正来来回回就是那点儿情啊爱啊的,看你不开心,才叫你出门散散心,怎么你出了门还是这幅丢了魂的样子,那是什么仙女,叫你这么魂牵梦绕。”

    解知文看他一眼,“你胡什么。”

    “我胡?”何聿秀唇角勾了勾,“我胡什么了,到了这儿就心不在焉的,怎么,好生请你来这儿听会歌,你还不开心呢?”

    “请我?”解知文这才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愿听这些新词新曲儿的,怕是自己想来找不到人陪你,才找了我吧。”

    何聿秀翘起了二郎腿,叫来了侍应生,催了催饭,闻声不乐意了,“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解知文但笑不语。

    何聿秀摸了摸鼻子,起身:“我去趟厕所。”

    到了夜里正是这大世界热闹的地方,何聿秀从餐厅出来,顺着长长的走廊往东走,吞云吐雾的男人在外面同女人调笑,的尽是下半身那档子事,手也不规矩,腰间、腿间四处流连,烟味儿充斥着走廊,灌满了他整个鼻腔,他上了厕所,站在那窗边透了透气,人声杂乱,他呆了一会儿便烦了,转身便要离开。

    可这大世界里布局装潢倒是极为相似,他上完厕所有些转向,想沿着原路返回,谁知怎么也找不着原来那餐厅的入口了 ,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声音柔地能掐出水,仿佛是从云里发出来的声音 。

    他眼前一亮。

    对了,餐厅也有人唱歌,他循着声音找,不就能找到了吗?

    如此想着,他循着那歌声走去,歌声越来越近,走廊里人却越来越少。

    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最终他在一个极为窄的盥洗室前停下了脚步,没想过这声音居然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似乎找错地方了,何聿秀蹙蹙眉,正准备转身离去。

    后面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他侧身回头,那人像是吓了一跳,手里的果盘一下子失了手,里头的水果撒了一地。

    何聿秀忙俯下身帮忙捡东西:“抱歉。”

    “没事,我再洗洗就是了。”一个极好听的女声响起,何聿秀顿了顿,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一缕黑发从那人耳侧滑落,她眼垂着,眉眼温柔,脸上并未敷粉,皮肤是一种很自然的颜色,眉毛倒是稍微勾了勾,颇有几分韵味在。她蹲下身捡着地上四处散落的水果,粗布裙子的褶子散了一地。

    歌声此时也戛然而止,何聿秀回过神来,将手里那几个苹果捡起来递到那人手里。

    “谢谢…”那人笑了笑,露出眼角两条细纹,皮相上多了些经年累月的痕迹。她四下量了下何聿秀,见对方穿的斯斯文文,不由地问了句:“先生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迷路了。”何聿秀摸了摸鼻子,又往后看了看,问道:“请问餐厅怎么走?”

    那人看了他一眼,道:“从这儿往后走,拐角处右拐便是了。”

    “多谢。”

    那人点点头,笑了笑,扭头进了又端着那果盘进了盥洗室。

    何聿秀转身正想走,忽然之间,身后的房间里一下涌出了好几个人,走廊里顿时热闹起来,话声音传到耳朵里,何聿秀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一行人带着戏妆出来了,其中一个尤为亮眼,满头珠翠,身上却还穿着那寻常的衫裙,似乎是化妆化了一半,何聿秀往里看了一眼,这才发觉,原来这处竟是演员们的后台。

    盥洗室的门又响了,见她们一行人出来,那人也顾不得何聿秀了,只忙绕过他,端着果盘凑到了中间那人的跟前,喊道:“王姐…王姐,这是您要的果盘。”

    那人一头珠翠还未卸下,脚步顿了顿,蹙蹙眉,细长的眉挤到了眉心,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与刻薄,她朝着她看了一眼,摸了摸头上的珠翠,道:“哦,你啊,这么慢,给我端后台去吧,我上完厕所回来吃。”

    何聿秀看了一眼,才知原来这人端的果盘,是给这位王姐的。

    那人应了一声,匆忙进了屋。

    门外的女人转过来头,一脸的不耐烦,嘟囔道:“晦气,找这么个过气女人伺候我,成心膈应谁呢。”

    她身边站着一高个男子,同样一脸戏妆,伸手关上了那门,劝道:“何必计较她,咱们又不是和她一个路子的,管她作什么。”

    何聿秀不明此意,偏头看了他们一眼,恰与那戏妆的女人对上眼,便见对方上下量了下自己,也未言语,昂了下头便扭着腰走了。

    何聿秀蹙蹙眉,回了那餐厅。

    桌上的菜已然上满了,解知文空看着一碟一碗,竟一筷未动。见了他过来,他抬了抬眼,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何聿秀看了眼他,“谁知道这儿每个房间长得都差不多,我出了这门便找不着回来的路了。”

    恰时一曲毕,掌声雷动,前头坐着的客人鼓掌叫好,眼睛却流连于那歌女露出来的白皙皮肉上,何聿秀头一回来,倒也是津津有味,解知文虽提不起兴致,看着何聿秀兴致挺高,倒也不愿扫兴离去,只量遍了客人发时间。

    叫好声迭起,其中又有最卖力者,舞台右下方一张圆桌上坐的男子,每每一曲作罢,都要叫好一番,倒是格外引人注目,解知文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然而待看清楚面容,他却吃了一惊。

    “那不是瑞祥珠宝公司的公子任浩凡吗?”

    何聿秀见这解知文今晚终于罕见地了句话,不由得回头看了眼他,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便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胸前别了一朵玫瑰,头发理的光滑油亮,正和身边人攀谈,他趣道:“怎么,这美女唱歌你不愿看,倒喜欢看上男人了?”

    解知文见他又些浑话,无奈地摇摇头:“你什么呢,这瑞祥珠宝公司的公子任浩凡可是个风流人物,他下月便要同那锦丰银行的女儿秦紫婧举行婚礼,婚事几乎闹得满城皆知,也就你这个外乡人不认识,想他平日里风流,同舞女欢好上过新闻也就罢了,如今婚期在即,竟还有空在这儿同歌女眉来眼去。”

    何聿秀闻声不禁多看了那人几眼,这一看不要紧,竟发现那人身旁竟还坐着他的老熟人。

    何聿秀脸色发青,登时这饭就吃不下去了,猛地一下站起身,“知文,我们走吧。”

    “啊?这就走了?”解知文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何聿秀起身便拉着他要往门外走。

    他绊了一下,连忙跟着那何聿秀走了,“等等!结帐!结帐!”

    解知文高呼了一声,何聿秀一拍脑袋,忙手忙脚乱从身上掏钱,

    只是才付了钱,还未出那餐厅门,便听见后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何兄!”

    何聿秀闻声浑身一僵,解知文看他神色,回头一看,便见一个满脸酒色的人醉醺醺搂着身旁一个女子,细看之下,那女子可不就是那名动宁浦的陆晓蝶么!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便见那人携着那陆晓蝶朝他们走来。他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低着头的何聿秀。

    “这是…”

    杭风玉酒到兴处,也是脸上醺红一片,原是嫌屋里憋闷要出来透透风,谁知这还没出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何聿秀叹了口气,回过头来。

    杭风玉看见他,眼神一亮,他凑过来拍了拍何聿秀的肩膀,身上酒气熏天,摇摇晃晃,险些仰了过去。

    “哈哈,何聿秀,又遇上了,要你我真有缘,你不好好在你的京都做梦,怎么跑到这宁浦…嗝…”

    “怎么跑到这宁浦…”

    “哎哟,你慢点儿,真是的,又喝多了。”那陆晓蝶一边扶着他,一边看向了那何聿秀,“何先生也来吃饭?”

    杭风玉眼神往旁边移了移,看见了他身边的解知文,指了指那解知文,问道:“这是…”

    何聿秀不愿和杭风玉过多纠缠,何况他又喝的不少,只不情不愿地回了句:“和朋友过来吃个饭,这是我的朋友,解知文。”

    “朋友…”杭风玉看向解知文,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和他做朋友,你也是很…啊!”

    陆晓蝶狠狠拧了他一下,“什么呢…”

    她又看向那何聿秀和解知文二人,笑道:“见笑了,他一喝酒,准开始胡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