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灯半昏时月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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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宛若遇见了极其高兴的事情,让他喜不自禁。◎

    秋露浓愕然。

    这究竟是怎样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啊。

    又关王行之□□/事?

    “曾经, 人人都仰慕王行之。他可真当得起“世家之风骨”这个称号,公子世无双。”

    “每每看到他被弟子簇拥,出现在玄天宗内, 我就感到一阵恶心。”

    祁知矣自顾自的诉平生,眯起双眼,眸光中满是讥讽,嘴角含笑。

    这个被囚禁多年、暗无天日的魔障, 幽幽的提起往事。

    眼神怅然。

    无数个他被忽略的日夜。

    那个寡言的少年,在屋内默默的注视着秋露浓和王行之, 看他们并肩而行,看他们一起仗剑跨过天下山河。

    所谓心魔,也就在这样的时刻诞生的。

    原来祁知矣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秋露浓黯然了一刻,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一直看不透他的心思, 从那时候就是了。”

    “那个蠢货......他是那种宁愿去死, 也不会和你提起的人啊。”

    祁知矣轻声笑了起来,

    “很久以前我就想问, 你为何只看向王行之呢?”

    他对此耿耿于怀。

    仿佛这就是这世间最重要的问题了。

    因此他吞噬掉祁知矣的【本我】后,第一反应不是一统修真界, 而是一直寻找秋露浓。

    “我没有。”

    秋露浓再次否认。

    不过是一刹那,一连串虚幻的身影闪过, 秋露浓什么都没看清, 祁知矣便到了她身前。

    祁知矣眉目生春,含笑抬手握住了秋露浓的脖颈。

    四目相对, 他瞳孔倒映着少女的面容, 莹然发亮。

    青年这张如冰雪雕刻出的脸庞, 突然生动起来, 带着摄人心魄的美,古艳又清冷。

    “真当吗?”

    祁知矣虚虚的抚摸了下,细腻的肌肤,白皙又柔软。

    真是像淮南旁的春日新长出的杨柳般。

    “当真。”秋露浓就差以自己的性命发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祁知矣凑近她,又问。

    秋露浓愣住了。

    青年以一种近乎幼稚的语气问。

    而她面无表情。

    秋露浓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了。

    “不行。不能这样。”

    祁知矣忽然想到什么,否定道。

    他转身,衣摆纷飞,在树荫下边踱步边。

    “你若是了,那我又从何而来呢?”

    “按我,你就应该一直骗那个蠢货。”

    “可我又真讨厌你这个女人。你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把那家伙玩的团团转呢?”

    “我有吗?”

    秋露浓茫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

    “当然。”

    祁知矣笃定。“我能出来,还得多亏了你。”

    他神色变幻莫测,歪头望向山脚下远处的灯火,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发呆。

    暗红色的瞳孔里一片如水的光亮。

    过了一会,祁知矣才。

    “如果你早知道的话......”

    秋露浓断他。

    “我还是会捅出那一剑。”

    “不是哦。”

    祁知矣扭头看向她,笑了笑,像是在看待一个孩子。

    “虽,你的那一剑加速了我的诞生。”

    “你让祁知矣崩溃了。”

    “可他入魔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早几日晚几日罢了。”

    “他早就知道了。甚至都已经安置好后事了。”

    “那是为什么?”秋露浓颤声问。

    祁知矣缓步走到她面前,抚摸起她的头顶,神情亲昵无比。

    宛若他们是关系再好不过的兄妹。

    “因为你。我才会诞生。”

    祁知矣语气喟然。

    “因为你和王行之都死了,那个蠢货不愿接受现实,我才有机会长成这样。”

    “我真是爱死你了。”

    他的声音无比喜悦。

    祁知矣突然大笑起来,神情炙热,耳边的墨发随风飞舞,挡住了半张面容。

    依然熠熠生辉。

    秋露浓安静的看着他,没有再什么。

    “正是因为你啊。”

    祁知矣笑够了,再次回眸看她,带有几丝媚意。

    赤红的瞳孔盈盈发亮,阴影中透着幽暗的光。

    因为秋露浓和王行之,所以他才会心生魔障。

    又因为。

    两人的死对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影响,才会让他的心魔爆发,

    是嫉妒吗?

    祁知矣的心魔,竟然只是嫉妒吗?

    秋露浓觉得有些不对劲。

    入魔后的祁知矣,像是一扇禁闭的门,终于舍得对她敞开一些。

    可还是一如既往的晦涩难懂。

    祁知矣微微摇头,不再纠结于这些东西。

    “你啊,这些年可让我好找啊。”

    他和秋露浓并肩而立,垂头看向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抬手,轻轻抚摸起少女的黑发,抓起一缕发丝,垂眸望了望,笑意并未直达眼底。

    比曾经更为暗哑、冷漠。

    默默听了许久的余子骞一惊,以为他要对秋露浓做什么。

    他强撑起身子,往前一跃,抱住了祁知矣的腿。

    余子骞心底,始终认为祁知矣是自己的师父。

    抛开不想师妹受伤的念头之外。

    他并不希望,师父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余子骞隐约感觉到,祁知矣对这个师妹十分看重。

    直觉告诉他,如果在入魔期间,伤害了师妹,师父会非常后悔。

    冲动之下,余子骞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做出行动。

    “师父!那是、那是......”

    余子骞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师妹了。

    她究竟是那位传中的剑宗之主秋露浓,还只是师妹。

    “还真是烦人。”

    祁知矣皱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的弟子。

    “若不是因为你还算听话,那子早就把你杀了。”

    “一条狗罢了。”

    “就你还在惦记着什么师徒情谊?”

    他冷冷的扯了下嘴角,一脚将余子骞踢开。

    “笑话。”

    “你怕是不知道,你的师兄师姐是什么死的?你能活到现在,恰好是因为你的身份,你背后没有任何世家的支持。”

    “你以为是为什么?”祁知矣的声音嘶哑而冷酷。

    余子骞的背抵在树干上,捂着胸口,又吐了几口血。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望向祁知矣。

    他忽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沮丧的耷拉在原地。

    秋露浓只看了余子骞一眼,就被祁知矣抓住肩膀。

    他满不在意。

    侧头看向秋露浓,耸肩,“不要着急,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祁知矣扭头,望向整个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玄天宗。

    山峦簇拥着山峦,明月高悬在夜幕之中,无数弟子们手中照明符或者灯笼的光亮,汇聚成一片,撕破了暗沉阴冷的夜色。

    像是无数只萤火虫挤满山脉。

    今夜注定是修真界的不眠夜。

    不远处,云层之中阴影又刺眼的白光闪动,那是前来支援的各个宗门修士。

    御剑而行,即将抵达玄天宗。

    “我终于出来了!”

    祁知矣暴笑起来,张开双臂,迎着风狂吼,“早就应该放我出来了!这世间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为何要受限于这些蝼蚁?我本就该立于这世间之巅!”

    “我离飞升成神只差一步!竟然因你而止步不前。”

    他猛地转身,看着秋露浓幽幽的,语气阴冷。

    “你们真是太蠢了。”

    秋露浓定定的看了他一刹。

    “你的心魔是什么?”

    “心魔?”祁知矣微笑。

    “有人告诉过我。每个人的路途,在他少年时已经注定了。”

    “人永远会对少年时求而不得的东西,耿耿于怀。”

    “也就是,人的命运在他出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祁知矣眯了眯眼,看向越来越近的世族弟子。

    “所谓天道,正是如此。”

    这几个字,语气分外低沉。

    “可我永远不信这回事。”

    祁知矣顿了下,视线慢悠悠的移向秋露浓,微笑。

    “我的心魔,当然是——”

    “放肆!”

    一声断喝袭来,断了两人的谈话。

    四大世族和八大门派的人已全部抵达,落在了另一座山头。与他们隔着一道悬崖相望。

    一位玄天宗的长老上前,飞速带走面若死灰的余子骞。

    一排修为最高的弟子站在前排,身后是各个门派掌门和长老。

    然后,才是其他三大世家的家主。

    看来他们也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秋露浓想。

    唯一的例外,是身为祁家二把手的祁仞壁,站在最前方。

    他看着祁知矣,焦急的喊了一声“郎君!”

    “郎君?祁道友既然入魔了,便不再是我们正道弟子!”

    王家家主嗤声,面露威严,“四大世家也不收入魔之人!”

    周围一片附和。

    没两句,这些人忽然感觉一股魔气撞在胸口,被逼得往后飞去。

    人群像是蚂蚁被水冲散一般,纷纷慌乱起来。

    狂风之中。

    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稳稳的落在王家家主面前。

    袖摆落下,长发随风飘动,那人的脸展露在众人面前。

    正是祁知矣。

    半明半暗之间,嘴角含笑,透着前所未有的不拘和颓丽。

    “你来了!你来送死了啊!”

    祁知矣放声大笑,笑声高亢响亮,在整个天地间回荡,震耳欲聋。

    他宛若遇见了极其高兴的事情,让他喜不自禁。

    从王家家主露面起,祁知矣就像是猫见到了耗子一般,被吸引住了。

    他不再看秋露浓,径直飞过去。

    不是嫉妒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秋露浓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无法再出一句话来。

    在祁知矣心中,真正让他崩溃的地方,是秋露浓和王行之对他的隐瞒吧。

    他最重要的人死去了。

    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什么也不知道。

    痛苦又惶恐。

    而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不知道死去的两人究竟是否把自己当做“自己人”。

    如果是,又为何在遇到事关生死的重要事情时,对他有所保留?

    如果不是。

    又为何在那几十年间,频频对他伸出手?

    他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死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对活着的人,却每一天都是折磨。

    世界空空荡荡,唯独他像个孤魂野鬼。

    秋露浓看着祁知矣遥远的身影,陌生又肆意。

    祁知矣这一生,其实从未有一刻,像入魔后这般,自己想的,做自己想做的吧?

    他背负的东西,看似很少。

    衰落家族的私生子,母亲早逝,父亲不学无术,道途不被人看好......

    可实际上,祁知矣又背负了太多。给自己的束缚太多。

    秋露浓心中一时涌出许多念头,可最终又什么都没。

    ... ...

    悬崖那边。

    祁知矣清理了一个个阻碍,笑着走到了自己的目标前。

    大部分修士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少数几个能和他过上几招。

    通通不够看。

    人海战术失败。

    尽头的王家家主惶恐不安,试图中储物戒中掏出法器,急的满头大汗。

    “你......你不要忘了!王行之的尸体还在我手上!”

    王家家主看着那人越来越近,毛骨悚然。

    “你想让他挫骨扬灰吗?你想让他魂飞魄散吗?!”

    “所有人都能死!唯独我不能!”

    “我必须要活着!”

    他提高音量,试图威慑对面的人。

    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语气近乎咆哮,满场的人都听得到。

    抛弃层层伪装之下,最终造就了这位掌权者的,是极端的贪欲。

    拥有太多,位于修真界的巅峰,可他依旧无比爱惜自己拥有的一切。

    失去这些东西的恐慌,对他头昏脑涨,以至于让他出了并不该的话。

    这并不奇怪。

    话还没有完。

    忽然一个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他耳朵嗡嗡的响,头昏眼花,半跪在地上,只来得及看清一闪而过的宗袍。

    “你是哪家的弟子?知道我是谁吗?!”

    他愤怒的质问。

    “我是你爹!”

    秋露浓抬手又是一拳,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老子是秋露浓。”

    “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

    王家家主一连问了几句。

    他震惊到忽略了痛觉,一边挨,一边抬头,试图看清面前这人究竟是谁。

    他已经顾不上自己额头汩汩而出的鲜血。

    “真就以为我死了?”

    秋露浓骂道,又是一顿拳脚踢,通通挑最痛的地方下手。

    祁知矣在他们面前停下,含笑看着他们。

    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好的时候了。

    很快有修士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救下挨的王家家主。

    可他们一旦靠近。

    已经入魔的祁尊上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捏死他们。

    祁知矣站在一旁看戏。

    自己不加入,可也不让别人扰。

    他全神贯注,欣赏起这一幕。

    这两人就像是一对搭档。

    秋露浓负责狠狠的揍。

    如果有人试图插手,会被祁知矣抬走那人。

    昔日权势滔天、手握诸多人性命的王家家主,此刻满头的血,一身泥土,在地上躲避拳脚,狼狈不堪。

    揍他的,是昨日被审讯的弟子。

    负责放风的,是平时和他分庭抗礼的天下第一人。

    就像是朝廷上,忽得蹦出来一个被丞相处罚过的囚犯,对着丞相就是一顿揍。

    而另一位手握重权的大将军,就在旁边候着,禁止任何人插手。

    弟子看呆了。

    这是什么发展啊?

    ◎最新评论:

    【真就心疼祁!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好奇秋姐丢失的记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