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无聊
——
“骗……骗人的吧。”
过了好久，方陈泽才颤声，他缓慢僵硬的转身，看着方陈星，祈求一个答案：
“哥，厉央他开玩笑的，是吧？”
方陈星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浮现出少有的迷茫无措。
厉央把他逼上了绝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他最不堪的秘密晾在方陈泽和陈笑椿面前。
这对方陈星来，是公开处刑。
他喉结动了动，不敢看方陈泽，也不敢看陈笑椿。
他想否认。
怎么办？怎样才能完美的将这件事情圆过去？不能让泽和母亲知道，不然就要全部失去了。
他张了张口，故作轻松的想要些什么，厉央却朝他走过来，把最后的一点余地都踏碎了：
“忘了吗？不是你逼着我把手机壁纸换成你的照片的吗？”
方陈星缓缓抬头，对上厉央的眼睛，声音消失在喉头，一句话都不出来了。
厉央在祈求他。
他沉默了。
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
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样的沉默代表什么。
方陈泽红了眼圈，他执拗的看着方陈星：
“你话啊！你那是假的，你跟厉央没关系，你不喜欢男人！”
方陈星低着头，黑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眼睛，他唇色很淡，像是唿吸不上来了一般，微微张开口无声地吸气吐气。
厉央走了过来，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方陈星竟然觉得那温热的触感让人恶心。
方陈泽被这样的动作激怒了，他冲上来拉开两个人，一拳在了厉央的脸上：
“滚，你他妈给我滚！别靠近我哥，从我家滚出去！”
厉央没有还手，近处的荆照死死地拉住了方陈泽：
“阿泽，你冷静点！”
方陈泽剧烈的喘息，他紧咬着牙，眼里的泪不眨不动就往下滴，他看着方陈星，傻傻的期望还有回旋的可能：
“哥，厉央逼你的对不对？其实你不喜欢他，你们没在一起。”
方陈星看着地板，良久，他抬起了头。视线在方陈泽身上停了一下，落在陈笑椿的身上——她偏着头，故意往里别着脸，似乎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神情。方陈星想，她一定是哭了。
苦心经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拿到了几年，现在却全要还回去了。
呵，还曾想能够装下去，一辈子相安无事。就算隐瞒真相，心翼翼的藏起不敢见光的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真无聊，这群人。
方渐鸿再一次对了，深渊里的人是不能去渴求温暖的，那太奢侈，也太致命了。
太蠢啊方陈星。
到此结束吧，所有有关感情的无聊的游戏。
全部结束吧。
他抬手，摘掉了眼镜，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冷静，心里没有任何的感觉。可他的手却在轻微的颤抖。抖什么？方陈星勐地将眼镜握在手里，止住那细微的抖动。抬眸直直的看着方陈泽，良久，弯唇一笑：
“哭什么？没出息。”
语调还是那样不急不缓，还是那样温和，但是方陈泽停在耳朵里却觉得浑身都泛着冷。
方陈星站得笔直，漆黑的眸子里波澜不起，他盯着方陈泽轻声细语的：
“我确实和厉央在一起了，唔，是快有两年了。你的不对，不是厉央逼我的，是我逼他的。我喜欢他，就勾引他和我做爱。其实我从就喜欢男人，你没问过我，所以不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一并问了，哥哥今天心情好，你想知道的我全部告诉你。”
方陈泽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他握紧了拳头，瞪大眼睛看着方陈星，眼神里流露出万分难受和一些陌生。他慢慢摇着头，方陈星的话他一句都不信！那不是他哥哥。
方陈星眯了眯眼睛，挑着笑继续着：
“仅仅是这样就受不住了吗？竟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泽，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你想听吗？”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方陈星镇住了，他却突然兴奋起来，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好看的惊心动魄：
“还记得那场大火吗？那时候我多大来着？十四岁吧，唔，记不清了。但我记得那火，很好看，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我告诉所有人，那火是方渐鸿放的，其实不是，当时方渐鸿已经死了，他的血流了满地，和张瀛川的血溶在一起，弄脏了房子。我不想清洗，干脆把他们给烧了。其实点了火，我就能跑了，可是，我想起了你。我是受害者，才能博取足够的同情，足够的爱护，你才会心疼我这个备受折磨，死里逃生的哥哥。所以我就在大火里坐着，等听到消防车的响声，等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才从火里爬出来。只是我算错了，没想到，还真的差点儿把自己烧死在火里……”
“够了！”
陈笑椿转过头喝止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方陈泽表情空白了，他张着嘴，已经震惊到崩溃，要不是荆照还扶着他，他瞬间就能倒下。方陈泽有多敬重爱戴这个哥哥，陈笑椿是知道的。在方陈泽心中，哥哥一直是时候那个总保护他，为他擦泪，轻声哄他，告诉他不疼的温柔的哥哥。
几年前那场差点烧死方陈星的大火一直以来都是方陈泽心中过不去的坎儿。它烧掉了方陈泽的怯懦，也让他痛苦，自责，愧疚，心疼。方渐鸿竟然想烧死方陈星，这会让方陈星多难过，那可是父亲啊。自那以后，方陈泽一直想要尽他所能保护方陈星。他想着，方渐鸿那个畜生带给哥的伤害太多了，他要补上，他要多爱哥一点，让哥好起来。
可是……
可是，方陈星竟然，火是他放的。
都是假的，他的那些痛苦，愧疚，自责，心疼，都是方陈星算计好的。
竟然，是故意要他心疼，故意的。
方陈泽想崩溃。
方陈星看着方陈泽慢慢蹲在地上，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死死地抱着头，表情痛苦扭曲，眼泪鼻涕煳了一脸。
他慢慢收回视线，看向陈笑椿，轻声：
“对我很失望吧，妈。”
陈笑椿瞪大了眼睛，捂着嘴看着他，泣不成声。
方陈星笑了一下，继续：
“我也是个同性恋，精神病，杀人犯。是不是觉得我和方渐鸿一模一样呢？”
陈笑椿眼睛湿润，她望着方陈星。他森冷漆黑的眼睛，适度弯起的嘴唇，永远暖淡的嗓音和方渐鸿如出一辙。方渐鸿是个可怕的人，方陈星也是。她的瞳孔紧缩，一瞬间几乎在方陈星的脸上看到方渐鸿的影子。
方陈星看了她良久，慢慢垂下了眸子，他最后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崩溃到喑哑哭喘的方陈泽，勐地转身，大步走出了家门。
——
门被关上的声音很，却让厉央心里狠狠一抖。甚至顾不上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方陈泽，突然往外跑。
不能让方陈星就这么走了。
他不能在完那样的话之后，把他极力隐藏的那些东西全部摊开之后，就这么走了。
就好像，决意要和什么断开一样。
找方陈星那番辞，这里最大的受害者大概是方陈泽。可是厉央却心疼方陈星。
从看到他摘下眼镜的时候就开始忍不住的心疼，伴随心疼的，还有后悔。
厉央没想到，方陈星会反应这么大。
在那种情况下，暴露出他和方陈星的关系能最大程度上遮掩住他对方陈泽的心思。那样，方陈泽的厌恶不会全落到他一个人身上。况且，哥哥和兄弟搞在一起，总要比兄弟暗恋自己要好得多。
他以为，方陈星也这么想。他以为方陈星会愿意配合他。
方陈星也确实配合他了，可他太配合了，把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全部抖了出来。
厉央开始慌了。
他已经习惯了方陈星的纵容宠溺。他知道出自己和方陈星的关系有可能会伤害到方陈星，可他还是了。他不是不在意，只是觉得方陈星会原谅他，不会怪他，还会笑着和他话，任由他放肆。
可方陈泽就不一样了，他要是真的让方陈泽发现自己暗恋他，那么他在方陈泽眼里就变成了一个恶心的臭虫。况且，方陈泽重情义，还一根筋，他可能还会自责。
他是权衡过之后才决定将方陈星拉出来挡一挡的。可是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厉央追出去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他冲进大雨中，追出区，都没有见到方陈星的影子。大雨砸在他的身上，每一滴都很重。他四下张望，不停地拨方陈星的电话，开始通了，却无人接听，后来根本不通。
方陈星不想接他电话。
应该的。
厉央紧紧握着手机，第一次觉得六月底的雨凉到了血里。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手机壁纸上方陈泽的照片像是在讽刺着什么一样。
那照片是到上海之后他换上去的。他现在还记得为什么要换上这张照片。
因为，刚到上海的时候，他没日没夜的想方陈星。是的，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想的不是方陈泽，而是聪明的，骄傲的，自大的，古怪的，阴狠的，偶尔有些呆的方陈星。
方陈星眼皮上有道疤，方陈星锁骨上有颗痣，方陈星睡着的时候很乖，方陈星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
于是他换上了方陈泽的照片，不知道是不甘，还是保持什么可笑的坚贞，他需要用照片来提醒自己，他喜欢的是方陈泽。方陈星只是个玩意儿。
他骗了自己。
被骗的挺惨。
厉央扬手摔了手机，良久跪坐在地上，伸手从一堆碎片中扒拉出来自己的电话卡。
这场雨彻底了浇散迷雾。
可能他还是放不下方陈泽，但他绝对不能没有方陈星。
作者闲话： 方陈星：我觉得无聊了，不想玩儿了。
厉央：不！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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