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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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书华有一幅地图，那是他自己画的。
上面标记着他想带方陈星去的地方，和他们去过的地方。
到现在，只剩下了盐城。
真幸运，他还能再陪方陈星走完这最后一程。
徐书华轻轻摸着地图上盐城的地方，侧脸在灯光之下显得异常温柔。
——
七月份《剑客》杀青，比徐书华预计的早了很多。和方陈星坦白之后的生活没什么不同。方陈星没有逼着他去治病，也没有表露出半分同情和怜悯。除了那句“难受”，他再没什么别的情绪。
这反而让徐书华觉得安心，竟然有些庆幸，方陈星到现在都没有喜欢上他。
方陈星越来越忙，甚至有时候回到家已经是凌。直到《刺客》杀青，在剧组的朋友专程电话过来给他抱怨方陈星的拼命，一天下来，整个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全部累瘫。
——两个月的日程，硬生生被他给压到了一个月，老徐啊，你这个徒弟别的地方没得挑，就是这性儿也太急了吧。
徐书华知道，不是方陈星性急。
是他和方陈星过，《刺客》杀青之后，想去盐城。
他猜，方陈星可能是在害怕。
对于一贯自负的方陈星来，他能让一个健康的人去死，却做不到让一个病危的人活过来。
即便是能算透人心，方陈星也猜不到会在哪天徐书华睡下之后，就在也醒不过来了。
方陈星能做到的只是，在徐书华还活着的现在，让他得尝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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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盐城回来之后，徐书华的病情就严重了，最后甚至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其实这几年来，他都存着一口气。他想让方陈星看到更多美好的东西，所以带他走遍了中国。如果在活的长一点，他还想带方陈星逛完整个世界。
让方陈星看云，听雨，触风，闻香……感受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散发光明气息的所有。
洗去他的沉郁和黑暗，让那双冰冷的眼，让那个孤独的人，稍微沾带一些温暖。
为此，他用尽了毕生温柔。
——
徐书华渐渐消瘦，他本就不胖，几个月下来瘦成了一堆骨架。他吃不下饭，偶尔看着方陈星吃，才有兴致吃上两口，只是刚吃下去不久就会再吐出来。
方陈星目睹他的消亡，甚至有一次在他疼到痉挛的时候，对他：
“去医院吧，老师……去医院好不好。”
徐书华闭着眼睛，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难受，他全力对抗着疼痛。
痛感过去，就像从死神手里走过一遭。
他虚弱的安抚方陈星：
“好好看着，我可是真人模板。以后，癌症晚期的角色，可以照着我来写。”
自己身体是什么状况，徐书华最清楚。
可能，真的没几天好活了。
在死之前，还是放心不下方陈星。终于在又一次昏迷之后，徐书华做了决定。
——
“刚发现我家被装了摄像头的时候，我还是很惊讶，很生气的。恕我直言，你这种做法实在卑劣。我还真不知道这样的设备在我家还有几个，目前为止，我只发现了三个。远不止这个数字，对吗？”
“实话，开始的时候，我想砸烂你的摄像头，或者干脆带着方陈星换个地方住。可是……”
“知道我为什么留着这个东西吗？”
徐书华跪坐在电视机下的矮桌边，伸手指了指摆在上面的花盆，缓声着：
“因为我要让你看着，看着我是怎么爱他的。”
“快四年了，方陈星还是不喜欢我，他看着我的眼睛里没有欲望。可他看你的时候是带着欲望的，我很嫉妒你。他喜欢你，三年过去了，他还是喜欢你，即便他从来没有提过你的名字。”
“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你走之前和我的话，我一直很在意。你，你会回来把他带走，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最多不过是死在一起。可是，厉央，只有活着的人才配在一起，死了就是死了，你们在地狱是不可能碰面的。所以我希望下面我的话，你能认真听，并且牢记在心。”
“方陈星是个不会爱的人，你或许会觉得他不够喜欢你，但那是他能给出来的全部了。我向他的弟弟了解过方陈星时候的一些事情，他的父亲方渐鸿被怀疑患有无情型人格障碍，在那种人的教育之下，方陈星多多少少也带有反社会人格倾向。如果你足够了解这种病症，就会明白要这种人施舍一点喜欢并且为此付出真心和爱情有多难。方陈星和你的开始只是一种自我满足，他喜欢你，所以得到你。可是到后来，在他忍不住为你付出却得不到相应的满足的时候，他的哲学遭到了冲击，因此之后才会疯了一样想杀掉你。可笑的是，明明有着反社会人格倾向的他最后还是放了你。”
“厉央，四年前，方陈星曾经心翼翼的向你伸出了一根手指，你却没有拉住它。”
“事情过去之后，再论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后悔也于事无补。如果你真的对此觉得愧疚，也真的……喜欢他的话。那么，在你回来之后，请不要对他用什么过激的手段。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强势占有不得门道，你要他爱你，就要先学会爱他。你该庆幸方陈星还喜欢你，虽然那喜欢很浅，但他就喜欢你一个。请你不要辜负了这份难得的喜欢。”
“作为情敌，你真的是个不合格的对手，手上所占有的也就是方陈星那一点喜欢罢了，但是只是凭这个你就赢了……厉央，我不甘心，你没我爱他。这辈子，你都不会比我更爱他。”
“我快要死了。听到这句话是不是很高兴？不过，很快你就会发现，这对你来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你彻底失去了正面败我的机会。我这么，你可能嗤之以鼻，没关系，时间还长，你会明白的。”
“还有最后一句话，早在之前我就过，但我还想郑重的再次对你讲一遍：请你务必好好爱他……拜托了。”
“再见。”
——
徐书华撑着身体，缓慢艰难的站起来，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挂钟，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
他这一觉睡得极长，不知道方陈星什么时候从超市回来。
以往疼痛频繁，他很少睡好觉，但凡睡着了，只要他不醒，方陈星就不会叫醒他。
客厅的灯还亮着，灯光从门缝透到房间里来。白色的光看起来如此温馨，不是光温馨，是那光中必定等着一个人。
徐书华坐起来，开房门。
他的一响，方陈星就立刻站起来，大步走过去：
“要吃饭吗？”
不想吃，不觉得饿。
可是方陈星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地希冀，徐书华笑了一下：
“吃点儿吧。”
十五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摆在了徐书华面前。
方陈星把筷子递给他：
“我只会做这个。”
徐书华结果筷子，看着面前的鸡蛋面，翻搅了一下，一根一根的往嘴里送。
他怕吃快了会忍不住吐出来。
二十分钟过去，才吃下去一般，面都成温的了，煳在一起。
徐书华还是一根一根的挑，吃的很认真。
突然，方陈星探身按住了他的手，冷声：
“别吃了。”
徐书华朝他笑了笑：
“还没吃完呢。”
方陈星盯着他的眼睛，手重了一分，重复道：
“别吃了。”
“我都不知道你会做饭呢，第一次吃到你做的东西，你纵我一回吧。”
方陈星抿起唇，将他手中的筷子抠出来，把碗拉到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
“不行。”
“哦。”
徐书华手还悬着，慢慢垂下去，看起来有些失望。
“去休息吧。”
“我才刚睡醒。”徐书华扬起头，眼睛明亮，“阿星，跟我话吧。”
“什么？”
“等我走了，你就回家去。”
方陈星喉结一动，他看着徐书华的目光带着探究。
他不明白，为什么徐书华总是能一脸真诚，温柔深情的出那样让人不适的话。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方陈星，没有谁跟自己妈妈吵一架就三四年不回家的。我时候家里穷，村里有个商店，卖好吃的零食，我没钱买，就去偷我妈的钱。结果被我妈发现了，她就狠狠揍我了一顿，把我赶出家门。可是到了晚饭的时候，她就又出来找我，喊我回去吃饭。我心里别扭，不愿意回去，她拧着我的耳朵就把我提回去了。你知道什么是血浓于水吗？是不论你犯了什么错，她都会留你的晚饭。你的母亲或许不会拧着你的耳朵强硬的把你拽回家。但她一定，每天晚上，都在等你。”
徐书华顿了顿，努力忍下喉头涌上喉头的恶心感和铁锈味道。带着气音，继续：
“答应我，等我走了，你就回家去……北京，太孤独了。”
“……”
“方陈星，答应我。”
“好。”
方陈星话音刚落，徐书华看着他似是想笑一下，只是还未翘起唇，就突然皱起眉头，捂着嘴踉跄的跑向卫生间。
方陈星呆呆的坐在桌边，看着面前那半碗鸡蛋面，听着卫生间里隐约传来的呕吐声和压抑着痛感的喘息。
良久他摘下了眼镜，缓缓闭上眼睛。
老师。
作者闲话： 徐叔要领盒饭了。徐书简直把厉央比成渣渣！
抱歉，徐叔只有死了，才能成为神仙。因为以后不管他做什么决定，都会落入俗套。
这不怪任何人，就怪作者，把他定成了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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