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配
——
厉央垂下头，用手掌按住了眼睛。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种鲜明又失控的情绪了。
五年，好长啊。
“好久不见。”他放下手，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方陈星。”
又是一阵沉默，五年过去，好像除了一句好久不见，再没有别的话好。
方陈星逼近了，他轻松的多。
“刚下飞机吗？”
连话都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再平淡不过的聊天。
“你又知道。”
方陈星微微凑近，嗅了一下，笑道：
“你身上有飞机上的味道。”
他突然地靠近，让厉央有些酥麻紧绷，他必须克制，才能不冒犯的伸手把方陈星揽进怀里。
“泽对你还真好，不过，不要再利用他的好心了。”
方陈星撤开一点距离，他总是能一眼看透身边人的心思。
“我只是想，能够快一点见到你。”
“泽一定很为难吧。”
“方陈星！”
厉央突然抬高了声音，沉沉的看过去，
“听我话好吗？”
方陈星点了点头，对他突然地沉怒没有半点反应，温和的：“你就是了，我在听。”
方陈星总有办法让厉央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向来如此，向来这么的，不讨人喜欢。
厉央喉结微动，声音低沉：“我犯下的错，没有解决好就擅自离开……对不起。我在五年前，没能给所有事情一个结局……对不起。”
“我过的吧，我讨厌别人对不起。”
“但是当一个人被愧疚和悔恨淹没却再也没机会弥补的时候，他除了无能的表示抱歉，再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反正你也足够讨厌我了，再多一点，对我来，好像也无关痛痒。”
厉央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方陈星竟然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也没有精力再去揣测厉央的心思。
厉央在想什么，他也并不是很想知道。
方陈星推了推眼镜，良久，轻声：
“我原谅你了。”
“什么？”
“所以，无论是愧疚，悔恨还是别的什么，就此停住吧。”方陈星垂下眸子，轻声：“太久了厉央，当初到底是什么心情，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如果不是你现在站在这里，我大概都不会想起来你还活着。”
厉央的唿吸停住了。
方陈星抬眸，擦过他往外走：
“快下楼吃饭吧，我们单独待在一起太久，泽会担心的。”
——
都已经，记不清了吗？
凭什么？
他被困住了五年，而方陈星，却那么轻易的出来原谅。
想要这么简简单单的了结，然后装作一切结束全新的活着吗？
不可能的，他不允许。
如果真的记不清了，那就由他，帮他回忆起来吧。
——
一顿饭吃的很怪异。
方陈星吃饭的时候不爱话，即使沉默着也是正常。只是厉央，方陈泽都没眼看了。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厉央的眼睛黏在他哥身上抠都抠不下来，看着跟方陈星欠了他几百万似的。倒是他哥是真淡定，在那种类似视奸的目光中不动声色的吃饭，连嚼东西的次数都没多一下。
陈笑椿对着诡异的气氛视而不见，一会儿给这个夹菜，一会儿给那个填汤。
等饭吃的差不多了，陈笑椿：
“这么晚了，今晚厉央就在家里住下吧。”
厉央眼睛一亮，一本正经的客气：
“没关系的阿姨，我订了酒店，一会儿车……”
“住酒店多难受啊，听阿姨的，一会儿让泽把客房给你收拾出来，你就在这儿安心住。”
方陈泽看了看垂着头一心一意吃饭的方陈星，拉了拉陈美丽的衣袖：
“别了妈，厉央他都订好酒店了，我一会儿送他走。”
话音一落，厉央淡淡地看过去一眼，特别假的朝方陈泽笑了一下。
方陈泽也回他了一个假笑。
陈笑椿：“都这么晚了，来回跑也麻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一桌人的眼光有意无意的全落在方陈星身上。
方陈星放下筷子，拿着纸巾擦了擦嘴，终于抬起眼睛看厉央，温声：
“既然妈想让你住下，那就住一晚吧。”
厉央撞进他冷清的眼里，良久，别开眼睛，礼貌的向陈笑椿道谢：
“谢谢阿姨，不过我刚到市里，公司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酒店离公司比较近，现在回去，明早还能多睡一会儿，就不在这儿扰您了。”
“这样啊，那要走的话，路上心一点，让泽开车去送你。”
“谢谢阿姨。”
——
“我不留你是怕我哥不舒服，不过哥都留你了，我还以为你会顺着他的话在我家住下呢。”
厉央开了半扇车窗，仰头靠在车椅上，揉着眉心低声：
“他当然会留我了，左右是个无所谓的人。”
他放下手，垂着眼睛斜睨着方陈泽：
“不过，你和阿姨的态度，倒是让我很奇怪。”
方陈泽开着车，随口问道：
“有什么奇怪？”
“你们以前，是接受不了我和方陈星这样的人的吧……同性恋。”
方陈泽脸上的笑慢慢淡去，像是在回忆些什么，沉默了好久，才话：
“这都要谢谢一个人。”
厉央半耷的眼皮之下闪过一丝暗芒，眉头慢慢隆起。到谢谢，他好像能猜到那个人是谁了。他好像知道这些变化是谁带来的了。
是他无数个日夜里，疯狂嫉妒厌憎的男人。
——
——因为我要让你看着，看着我是怎么爱他的。
——你没我爱他，这辈子，你都不会比我更爱他。
——请你务必好好爱他，拜托了。
讲什么笑话？
那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对他那样的话，有什么资格？
看那个影像的时候，厉央恨出血来了。
可是，他还是反复看了好几次。
他嫉妒徐书华，因为在他不在的日子，是这个男人陪着方陈星的。
徐书华侵占了五年他不在时候，方陈星的空白时间。
但是更多的是，憎恨。
憎恨徐书华的狡猾，更憎恨自己。
因为，尽管拼死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他没有徐书华爱方陈星。
徐书华让他看到，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那躲在黑暗的里偷窥时光，无数次灼心的痛。
徐书华会在家里铺满地毯，因为方陈星总是忘记穿鞋。徐书华会整夜不睡改剧本，为了让方陈星能够多休息一下。徐书华会研究各种各样的菜谱，因为看到没见过的菜式方陈星心情会好上一点。徐书华不会对方陈星有任何冒犯的举动，即便他眼睛藏着浓重的爱欲，因为方陈星不喜欢……
原来那才是，爱一个人的样子。
那些事情——想尽办法，绞尽脑汁，只是为了让一个人开心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对方陈星做过。
全部，让那个男人抢了先。
他怎么不嫉妒？怎么不恨？
在看到那段影像时候的暴怒，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因为他……反驳不了啊！
该死的，无法反驳。
所以好像就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徐书华爱方陈星。
明明他都已经快要被方陈星折磨疯掉了，却还要承认，自己不如那个男人爱他。
那种感觉，甚至比知道方陈星没那么喜欢自己，还要难受。
徐书华，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不配。
有理有据到，他都也认为自己，是真的不配了。
——
厉央闭上眼睛，闷声问：“是徐书华吧。”
方陈泽有些惊讶：“你认识他？”
他愣了片刻，一拍脑门儿又：
“我怎么忘了，当初我哥消失的时候，还是你跑来告诉我，哥在哪里的，起了那时候哥就和徐导住在一起了……”
厉央不话了。
方陈泽着着也察觉出不对了。厉央周身蒙上了一层阴冷沉郁的气息。方陈泽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件他忽略的事。
关系是这样的：厉央曾经和他哥在一起过，后来厉央出国，他哥跟徐导同居了将近四年，而且他哥还大大方方承认过和徐导在谈恋爱。
所以……
厉央和徐导，从严格意义上来，是情敌。
卧槽，他怎么现在才想到！
方陈泽纠结了一路，面色沉重。最后车开到酒店门口，厉央要下车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他。
“厉央，我觉得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在你不在的这几年里，我哥他和徐导在一起。如果不是徐导……去世，他们两个现在，大概还在一起。徐导去世之后，我哥三个月没过一句话。后来，才慢慢好起来……我看得出来你还喜欢哥，但是如果哥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他做的决定，就是我的立场。”
方陈泽顿了顿，抬起头来，眼神坚定：“你是我兄弟，我当然希望你幸福。但是哥是我的亲人，徐导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他们，对你，我大概只能声抱歉。”
“在我哥这件事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方陈泽别开头，闷声，“下车吧。”
——
他留下的烂摊子，成全了徐书华的体贴。
他犯下的错，却让别人收了尾。
——我快要死了。听到这句话是不是很高兴？不过，很快你就会发现，这对你来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你失去了正面败我的机会。我这么，你可能嗤之以鼻，没关系，你会明白的。
他好像……已经开始明白了。
作者闲话： 其实徐叔还是很狡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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