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面具碎了
蒋静夫用力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
邵棋却好像更不满意,自己反而皱起眉头:“你再这么笑,我真的会生气了。”
蒋静夫看见,在那双幽深平静得海一样的眼眸里,自己眉宇间抚不平的痕迹。眸子在灯光下闪动,破碎的繁星一样。
有的时候,有些路,你踏上去了就无法回头。走一步,身后的路就消失一步。明知道这样下去会更加痛苦,但还是得一直朝前走。
思绪被迎面吹来的咸湿的海风吹散,倚着船舷看黑得无边无际的海面。
他最近常在想,如果和邵棋换种方式相遇的话,会不会结局就会好一点?或者,如果他放弃报仇的话,是不是两个人就能在一起?
没有答案,因为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如果”这两个字。
远处有船驶过来,不是追捕的警察,而是那些兴奋的,雀跃的前来破神话的人们。
邵棋,江湖人的神话。
从他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这十年里,压迫得他们几乎无法喘息。
现在他失势了,再不是那个可以唿风唤雨的大人物,他们当然会落井下石。
场面很混乱,枪声叫喊声划破了寂静的海面,蒋静夫看着站在船头的人笑了。
没错,这次他又把这个男人给卖了。
邵棋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输了,从他松开卡住蒋静夫喉咙的那只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输。
所以当蒋静夫扑过来挡住射向他的子弹时,他笑着伸出手接住倒在怀里的人。
蒋静夫伸手,指尖擦过他的眼角:“你哭了?呵,我赢了。”有血从他嘴里冒出来,但是他笑着:“邵棋,我赢了。你毁我的一生,我绝你一世的爱恋。”
抱着渐渐闭上眼睛的人,邵棋轻声:“嗯,你赢了。”
微笑的面具终于碎了,宣泄而出的绝望让人惊悚得像是亲身感受那种心脏被绞碎揉烂的痛楚。
他教过蒋静夫:报复一个人不是要杀了他,而是让他痛苦的活着。
蒋静夫是个好学生,学会了他教给的一切。
……
邵棋,曾经这个名字代表着一股可以把整个江湖中人踩在脚下的力量。
凶暴、冷漠、狠毒、残佞,总之一切形容邪恶的词汇统统放到这个名字低下准没错。
就算很多人恨他入骨,可真的见到他时,都会不自觉的抬头仰望他。
不过,前面有“曾经”两个字。
哪怕从他十八岁做社团老大开始,到他二十八岁离开这个城市,十年的时间,没人胆敢向他挑衅。可当那天,有人看到他抱着一个男人的尸体嚎啕大哭时,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惊喜。
高高坐在王位上的那个男人,从那天起将会失去他所有的荣耀与尊崇。
时间转回到一年后,镜头拉到某个不知名的岛上。咦?这里的房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莫非是镜头拉错方向了?
转回去再转回来,竟然真的和清岚雅阁一模一样!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陈设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纱织的白色幔帐罩着那张宽大得有些过分的床,里面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在熟睡。
风吹过的时候轻轻卷起纱帐,也吹拂着熟睡的人那头已经长过耳际的发丝。
睡在床上的人叫蒋静夫,也就是卖了邵棋不止一次的那个男孩。
你可不要看这个一脸腼腆,模样秀气的男孩。想当年他可是水之风里身价最高的顶级MB。
而且他还做过一件最了不得的事情,就是一脚把邵棋从王座上踢下去,还让他不能喊冤。
按常理来,出卖别人的家伙都没什么好下场才对。可你看看他,分明就没人比他过的更舒服。
上好丝绸做得睡衣衬着他白皙的肌肤,不太服帖的头发还散发着淡淡得洗发乳的香气。蜜色的唇微微勾起,泛起的满足笑意让人嫉妒得眼红。看看,居然还有专人给他修剪指甲。
坐在床边的男人轻轻握着他的手,心仔细得就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
啧啧,曾经叱咤风云,掌握命运主宰结局的邵棋居然沦落到给人剪手指甲。
等等,不是抱着尸体哭吗?难道邵棋手里有什么科技秘密,已经发达到保存尸体一年,不腐烂就算了,居然还跟活着的时候没分别?
镜头再拉近,微微起伏的胸口,淡淡得鼻息,明这个人还活着。
“哥。”门外有人走进来,是尔蓝毓。
“嘘,声点,我听得到的。”邵棋轻柔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怕他着凉一样掖了掖被角后才站起身。
他脸上不再有微笑,眉宇间化不开的忧伤让那张脸少了以往的淡漠。
两个人走出房间,尔蓝毓才又开口:“哥,你还不放弃吗?已经一年了,不定他永远也不会醒。”
不知道是不是蒋静夫的运气太好还是太不好,当初那颗子弹只擦过他的心脏,虽然造成了大量的内出血,所幸的是还能保住命。只是这一年来,他从没有睁开过眼睛,就只是维持着这个表情,静静的睡着。
邵棋侧过脸,夕阳的余晖中窄挺得鼻梁特别漂亮:“不会的,他只是不愿意醒过来而已。”
尔蓝毓吸了口气,很有耐性的又:“哥,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能挽回什么了,不是吗?”
邵棋的笑容昙花一现,但却是从没有过的单纯,像是初恋的少年与人谈起心爱的人时,那种青涩腼腆的微笑。
“我不难受的。”他的侧脸很好看,长长的睫毛扇动时,有光在跳跃:“我每天都可以对他:我爱你。不会担心是不是会造成他的负担,不会怕他是不是承受不起。”
尔蓝毓很想揍他一拳,但最后也只是无奈的:“哥,你接受事实好吗?他不会醒,更听不见。”
手里的红酒洒出一点,落在白的袖口上染了些粉红色:“我没不接受现实,我知道他听不见。”邵棋晃着动手里的酒杯,看它涂满整个杯壁又滑落下去:“他的时候就是这副倔脾气,有人欺负他。就算他会被断骨头,也还会死咬着对方不撒嘴。他很气,记仇记得厉害。有一次家里的狗咬了他,不管多喜欢它,这孩子都直接把它从楼上扔了下去。很冷血是吧?可是冷血并不是无情,只是避免自己受到更大伤害的一种方法。”
尔蓝毓忘了本来找大哥谈话的目的,好奇的问:“时候?你很早就认识他了吗?”
邵棋点头,:“大概在他这么大得时候。”用手在腿侧比了一下:“他那个时候刚会走路没多久吧,他看我的时候两只眼睛亮亮的,露出乳牙的时候还流口水,又脏又恶心。”
尔蓝毓眉头抽搐了一下,想象不出蒋静夫流口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而且就大哥的法,这种孩子躲都来不及了。
忍不住断他问:“哥,你不是很讨厌这样的孩吗?”
邵棋:“嗯,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很讨厌他。这个孩真是又脏又恶心。”
第二次强调,可见蒋静夫给他的第一印象糟糕极了。
可他接着又:“但是,我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喜欢上他。一天比一天喜欢,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很满足。”
尔蓝毓的好奇心被全部挑起来,问道:“是什么话?”
“你记得那个变态的女人吧?”邵棋不答反问。
尔蓝毓点点头:“记得,怎么也是叫她一声母亲,不可能忘的。”
对大哥的用词丝毫不觉得不妥,母亲这个词在兄弟俩的记忆里确实等同于变态。
这女人曾经逼着两个人在她眼前做哪事,拍下来给他们的父亲看。曾经把邵棋放在真空的大气球里,真空的世界没有一点声响,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寂静得让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