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铃兰
他要娶她。
晏宁的心乱了, 她握着搁在桌上的唐刀,沉下心思道:“可我还不足以与你相配。”
“谢琊,你再等等我。”
“好。”他起身, 算离开她的房间, 哪怕都有着现代的思想, 谢琊也忍着没有再进一步。
可他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又寡了那么多年一朝开窍, 看着心爱的女子, 哪能坐怀不乱?
只是比起自己的欲念, 晏宁的感受和想法才最重要, 所以谢琊没有一次逾越,是她吻他他才回吻, 她抱他他才敢回抱。
就连再亲一次也是晏宁主动。
谢琊总要等她愿意。
等她从过去的事里走出来。
他被撩拨起的欲念有千万种方法熄灭,不愿意也不忍心伤害她。
来日方长。
谢琊重新戴上面具, 准备推门而出,然而身后传来晏宁温和的嗓音, 轻唤着他的名字。
“谢琊, 你回头。”
晏宁话落, 跑到他身后, 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谢琊的唇微凉,又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浅吻着, 诉爱意。
大概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心爱女子的主动, 谢琊脸颊上的面具早就滑落,坠在地毯上,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扣着晏宁的后脑勺, 加深了这个吻。
谢琊闭着眼睛, 睫毛轻颤。
慢慢的,晏宁气息紊乱,全身瘫软成水,要勾着谢琊的脖颈才能稳住身形,她埋在他颈间,微微喘息后道:
“你可以留下来。”
“我允许了。”
晏宁盯着谢琊的眸子,也在里面看到了情迷意乱的自己,她的确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可那个人如果是谢琊的话,她愿意。
情到浓时,男欢女爱本就是天道自然,阴阳协调更是修真法门,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晏宁不知道谢琊为什么突然想娶她,但自从月亮亲口承认归她开始,晏宁就想睡了他。
她也想神明为她堕落。
想完完整整拥有谢琊,拥有他清傲的眉眼,精致的鼻唇,甚至于每一寸白皙又不失力量的肌肤。
她想看他为她沉沦,想和他天长地久,白头到老,不去管世俗的眼光,不理会从前糟心的旧事。就她和谢琊两个人,把前世今生的爱意尽。
晏宁亲了亲谢琊的下颌,他的骨相出色,下颌线比她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抱着这样的绝色,还是你心心念念两辈子的人,晏宁很难不动歪心思。
怪就怪谢琊太好看了。
晏宁的吻燎起了谢琊肌肤的灼热,他的声音哑了下来:“别闹。”
他真的会把持不住。
晏宁继续拱火,谢琊捉住她在他腰间作乱的手,呼吸微乱道:“晏宁,你要想好。”
末了又道:“不行。”
他还没想好,更没有准备好。
早知今日,谢琊一定不会拒绝谢寒洲夹在书籍里的那本春i宫图,大外甥是想气他,谢琊也红着脸颊把这玩意震碎为齑粉,还追着谢寒洲一顿锤。
直到此刻,谢琊才明白谢寒洲的良苦用心。
人都有七情六欲,没有的叫神仙,修无情道就是断绝情i欲接近成仙,所以要付出代价。
童子之身更易成功。
若真的尝过人间情事和风月,恐怕就不愿意成仙了。
爱是软肋也是盔甲。
谢琊轻轻推开了趴在他肩头的晏宁,他耳尖红得似滴血,眼瞳却干净清澈,:“不可以。”
“我还没有娶你呢。”
晏宁:“?”
谁能拒绝这种撩到骨子里又一本正经的男孩子呢,谢琊兴许不知道,但他此刻真的把又纯又欲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谢琊自认是老男人,但这张脸是谢寒洲的兄弟也大有人信,又因为多年闭关未染世俗,他还有着难得的少年气。
晏宁戳了戳他的脸颊,恶作剧般揉出了红印子,:“你都是我的了,怎么不行?”
谢琊:“……”
他喉结微滚,竖指捏了个定身诀,把中招的晏宁横抱起送回床上,目不斜视道:“晚安。”
晏宁大受震撼,她盯着谢琊潇洒离去的背影喊道:
“你是不是不行?”
这话瞬间激起了祖师爷的胜负欲,他转身起响指,解了晏宁的定身,:“你要想熬夜可以啊,但别后悔。”
晏宁怂了:“晚安。”
她不想熬夜,更不想被折腾到天亮。
*
三日后,李恪送来请柬。
晏宁问谢琊要不要同去,她怕祖师爷翻醋坛,哪知这人大度得很,还亲自把她送到李宅。
府门口,晏宁踏上台阶,回头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进去了?”
谢琊颔首,没有半点留她的意思,晏宁只好转身,似想到什么她又跑了回来,踮起脚尖吻了吻谢琊的脸颊:“不许吃醋。”
她的吻隔着面具,却还是让他心头一紧,低头笑了笑。
谢琊目送着晏宁离开。
嫉妒也是有的,可他偷偷看过那个李大人一眼,他身负沉疴,哪怕是修士也无力回天,大抵惊才绝艳之辈连老天也嫉妒,所以要收回李大人一些寿数。
既然知道那年轻人命短,谢琊只愿晏宁不留遗憾。
……
园中的茉莉花含苞初放。
露在日光下挥散,逸出丝丝缕缕的香,晏宁被随从引到凉亭,李公子正在素手烹茶。
他今日未穿常服,反倒是一身绯红的圆领官袍,头发高束在漆黑的官帽里,少了几分文人雅气,初显权臣的清贵。
人靠衣装,这身官服让李恪更加出色,三十而立的青年白皙清瘦,狭长的眸稍显锋利,见到晏宁后他弯了弯眼睛,一派温和,眼底的杀伐再无影踪。
晏宁还是很拘束的。
随从远远望着这两人,有一一,容貌气质般配,像极了话本里写的腹黑权臣和他的娇妻,原来公子喜欢年幼的。
随从忍着笑意,忽然凉亭里飞出来一枚黑色棋子,稳稳砸在他手背,随从呼疼,再抬头就看见自家公子凉薄的眼神。
行,我碍眼,我多事。
他离开后,李恪才提袖为晏宁倒茶,温声道:“不必拘谨,把我当作你儿时的玩伴或者邻家的兄长即可,尝尝这些点心,应当是你从前喜欢的。”
也难为李公子有心,时隔二十年还能找到当年为李家做点心的人,让晏宁有怀旧的机会。
她抱着茶杯,声了谢谢,眸光却落到了李恪的手背上,那苍白的皮肤上竟有一道抓痕,泛着黑气。
晏宁眨了眨眼睛,黑气又消失不见,她正要开口,李恪收回手随意用帕子包扎好,淡声道:“是我那家姐发疯,扑过来想伤我,区区伤,让你见笑了。”
晏宁咬了块糕点,想帮他看看,李恪又道:“你想见那个疯女人吗?”
来之前晏宁是想的,毕竟李静曾是她的童年阴影,然而看到李恪手上的伤后,晏宁就不想了。
人应该自知,离疯子远点。
她摇摇头,看着李恪的眼睛:“大人,你的手…要不要请医者看看?”
晏宁怕他感染了魔气。
李恪笑了笑:“无妨。”
久病成医,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青年起身,接过下人送来的棕榈叶,展开在石桌上,同啃着糕点的姑娘:“宁宁,当年你教我编的凤凰我已经学会了。”
他手指灵活,很快就折好一只递到晏宁掌心:“送给你。”
旧物唤起旧忆,晏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大人想要什么呢?”
李恪微笑:“一碗长寿面。”
今日他生辰。
晏宁拍了拍指尖碎屑,捋起衣袖道:“行,只要你不嫌弃。”
她想着,堂堂的首辅大人早就吃惯山珍海味,见过御宴,自己只能算献丑,却并不知道,因为身子骨孱弱,李恪从来没什么口福。
只是他习惯在人前挺直脊梁,又不肯服输习了武艺,才叫人瞧不出他身体好坏,只以为他是胃寒体虚。
世人也只知李大人能写一手好字,作一手好文章,并不知道这具清瘦之躯有着不输给带刀侍卫的功夫,也是靠着藏锋,李恪躲过多次暗杀。
幼时的磨难铸就了他的心性,他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为官之道本就不进则退,他从乡野来,就没想过回乡野去,所以拼了命在名利场扎根,起初只是想出人头地,想证明自己的出色,后来,却只想替百姓请命,做点实事。
替他原来的阶层,求得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更不会忘记自己的家族是寒门。
纵然富裕,也是低贱的商户。
李恪看着晏宁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雾气弥漫给他接近幸福的错觉,他这一生别无遗憾,儿时的夙愿皆偿,只是丢了童养媳。
丢了也好。
李恪接过晏宁递来的长寿面,笑道:“快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就在刚才,李府的下人来禀,府门外有个戴面具的男人,奇奇怪怪。
但以李恪对青梅竹马的了解,那面具下的真容必然惊为天人,因为他的童养媳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也收集了许多漂亮的物件。
可惜送不出去了。
晏宁没有久留,只叮嘱李恪要去看大夫,她沿着原路返回,瞧见谢琊的背影后提着裙摆朝他跑了过去,往他身上一跳。
谢琊稳稳接住了她。
他背起她,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巷,瞧见卖花的婆婆时,还给她买了串铃兰手环,纯白的花朵一簇一簇,像可爱的铃铛,晏宁很喜欢,搂着他的脖颈:“谢谢。”
谢琊轻轻笑了笑:“是我谢谢你。”而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他谢谢晏宁回到他身边。
天色尚早,谢琊想起上次未完的行程,带着晏宁去了巷尾茶楼,台上的书先生正在摇扇,讲的是千金姐下嫁穷书生又被中举的书生嫌弃,被迫下堂的故事。
晏宁觉得太俗气了。
然而那书先生折扇一合,话锋一转道:“那千金姐下堂后没有自怨自艾,反而开了家茶楼做得风山水起,又自写话本名动京城,连微服私访的郡王都被折服,与那姐再结连理,传为佳话。”
他拍响醒木——
“诸位且听我,下堂妇摇身一变成为郡王妃,风光无两再遇穷书生,那书生官运不济,见从前的妻子光彩照人悔不当初,又见群王出类拔萃更加无地自容,只得连夜辞官,灰溜溜离开了名利场。”
“好!”晏宁起身,率先鼓掌,她从前不明白谢不臣的纠缠,如今听了这故事,看着身边出众的祖师爷,忽然就懂了。
她那师尊总被谢琊压一头,在祖师爷面前可不就是穷书生遇上郡王,自惭形秽呗,而他曾经弃如敝履的人,如今被谢琊珍之重之,谢不臣自然会不甘心。
到底是男人的胜负欲。
晏宁并不觉得那个狗男人会喜欢她,如果谢不臣喜欢她还那样害她,她更要捅死他。
爱从来就不是占有和摧毁,以爱之名才最恶心。
茶楼里的人三三两两散去,谢琊牵着晏宁的手往外走,见她眼底杀气腾腾,他不禁笑道:“宁宁,你生气也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