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只有殿下陪她一起苦,一起甜◎
傅景整整一天都没去看玉儿, 玉儿来见他也被他堵在了门外,还不准她站在他书房前,让人把她送回去。
玉儿抱着暖手炉, 乖乖地回了暖阁。
她也不无聊,因为她有许多好吃的。
太子府有许多她没吃过的东西,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直吃。
到了晚上, 明月高悬。
玉儿躺在床上。
她现在没吃的了, 也没人陪她玩,她就忍不住想起傅景。
她看着屋内淡淡的夜明珠光辉,那些珠子像是一颗颗漂亮的眼,像殿下的眼睛。
好看深沉又璀璨。
玉儿悄悄光着脚起床, 抱了一颗夜明珠藏在被子里, 一双眼睁得大大的, “珠珠,你就代替殿下陪着我吧, 咱们一起睡觉!”
殿下不陪她,她有殿下送的珠珠陪她。
翌日, 玉儿癸水来了。
她抱着一个冰冷的疙瘩睡了一夜,被张嬷嬷训斥了一顿。
玉儿脸色泛着病态的白, 窝在床上,捂着暖手炉, 睁大眼睛瞟着一旁的夜明珠偏头,她就喜欢!
张嬷嬷瞧玉儿还不听劝, 放下给玉儿抹脸的帕子, 走过去劝道:“姑娘, 你忘了嬷嬷昨日过什么了?”
张嬷嬷一着急就又变成了老样子, 忘了称“太子妃”。
“你忽然断了药,万事得心。你瞧瞧上次,你抹一个花露就把自己弄得不醒人事……”
“我什么时候不醒人事了?”玉儿对那夜的事完全没记忆,她只记得她做了个好梦,挺开心的。
那个梦到现在她还记着呢!
殿下送了好多花给她。
张嬷嬷也是昨日忽然想起,玉儿每天都要喝药的。
她见识不多,根本不知道玉儿昏迷不醒是天生医体的缘故,反而认为是因为玉儿断了保命药。
“殿下给我请大夫了吗?”玉儿听闻,眨着星星眼道。
张嬷嬷点头,“是啊!后来听,请了两次。”
两次?
玉儿心里暖暖的,殿下不仅给她请了大夫,还让她睡了他的床。
殿下真好!
玉儿笑得满足而开心,张嬷嬷忽然皱眉。她常伴玉儿多年,知晓玉儿是个满足好欺负的性子,别人对她一丁点好,她就能记许久,还能一个人穷开心许久。
就像她又多了一个在乎她的人。
“不好!”张嬷嬷似玉儿肚子里的蛔虫,忽然开口道。
她虽不喜赵嬷嬷,但赵嬷嬷有些话是对的,太子性情多变,阴晴不定,嗜杀成性,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玉儿愣愣地看向张嬷嬷,张嬷嬷很少凶她。
张嬷嬷没发现自己语气过重,蹲在玉儿身边,“姑娘,你记住,太子不是你能靠近的。以后,咱就努力躲着。”
玉儿茫然,“可是赵嬷嬷我得讨好殿下,殿下才能让我活下去。”
她心里有些无故发闷,她并不想躲着太子殿下。
张嬷嬷想起那天夜里看见赵嬷嬷擦药时,手臂上的那些明显新添的鞭痕,实在有些搞不懂赵嬷嬷自个儿都被太子了,还要玉儿去,这不是让玉儿送死?
幸好赵嬷嬷现在不在,去问药方的事了。
张嬷嬷心里埋怨了下,又想了想,好像也没发现讨好这话有什么错。
在残暴的太子殿下手底下讨生活,自然得乖巧一点。
可张嬷嬷到底不愿意玉儿深陷危险,只道:“你听嬷嬷的,别听其他人的。嬷嬷给你盛一碗瘦肉粥,喝了乖乖睡一会儿。”
玉儿乖巧点头。
张嬷嬷走后,玉儿低头看着怀里的暖手炉,上面的花瓣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梦,为什么张嬷嬷和赵嬷嬷都那么不喜欢殿下,殿下不是很好的吗?
她来这么多天了,也没看见殿下发怒就要杀人的啊?
可张嬷嬷和赵嬷嬷以及旁人都这样忌惮太子殿下,或许也是真的。
玉儿喝了粥,躺在床上休息。
她身子骨比常人弱一些,来癸水也是要比一般人疼一些,但她习以为常,也不会轻易将这点疼痛挂在嘴边。
因为出来无济于事,她自个儿好好躺着不乱动,撑一撑反而会好过许多。
可这次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昨夜抱着夜明珠睡的缘故,玉儿感觉身上好冷,肚子痉挛得结,抱着热乎乎的暖手炉都不管用。
玉儿额上虚汗直流,脸色也蓦地苍白起来,就连嘴唇也染上一丝没有血色的冷白。
“嬷嬷?”玉儿想叫人,可她醒不过来。
她又做梦了,“娘!”
“好黑!”
*
傅景每日起床练剑,练完剑后都会温习经书。
偶尔也会请太子幕僚手谈一局,结合时局聊些书中道义。
今日他便正在与人手谈。
傅景落下最后一颗黑子,接过旁人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擦手,淡声道:“先生今日承让了。”
对面的老人并不羞愧,傅景一心二用,样样不落下风,可称当世奇才。
“殿下,太子妃病了!”王福匆匆赶来。
傅景脸色一变,回头看了眼老人,故作镇定道:“先生今日可以回去歇息了。”
与傅景手谈的这位老年人是现世有名的四大大儒之首,费老先生。
他本隐居山林,连皇帝都没请动分毫,是傅景亲自请他出山,做了太子幕僚。
费老先生退下后,傅景才面色一冷,“废物!”
好好地,竟让人又出事。
王福心一颤,百口莫辩。
傅景压下怒火,询问病情,面色越听越冷。
王福竟然压下了药方之事。
玉儿每日需喝药,但是那日他将兰苑众人带来得匆忙,药方没有带来。
昨日张嬷嬷提起,与赵嬷嬷商讨,提出来派人去取。
因为谨慎,所以王福先让人转交给了刘大夫察看,刘大夫到现在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所以药到现在还没抓。
“将张嬷嬷带过来。”
傅景询问玉儿是否真的每日喝药,又将药方交给张嬷嬷看,张嬷嬷不识字,又立即叫了兰苑的几个人来,一一辨认后。
在傅景的怒意下,几人冷汗直流地磕头认罪。
“誊抄一份,一份送去抓药,一份交给刘大夫。”傅景神色阴沉道。
不过半刻钟,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凌厉迅速的作风几乎让众人脱了一层皮。
傅景威严凛然地看着兰苑众人,似乎还不算放过这几人,高高在上地冷道:“她还有何事是孤不知道的?”
兰苑众人一个个浑身颤,根本想不出什么来。
傅景目光盯着其中一人身上,青翠被盯得浑身不自知,话不过脑地道:“姑娘嗜甜,爱吃蜜饯,以前在兰苑时,每天都会吃点的。”
一听青翠的话,青画也开口了,“姑娘还爱吃爱睡,每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
“姑娘喜欢白色,粉色,黄色,每次夫人来问做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是这几个颜色。”
“姑娘……”轮到牛开口了,牛望了身边几人,都完了,他什么?
“姑娘走路摔过跤,然后自己爬起来了。”牛面无表情地道。
“……”房间出现片刻的寂静。
傅景起身,没开口,去了暖阁。
他一走,背后就起了微微笑意,兰苑这几个人真好玩。
暖阁内,床榻上的人窝成一团,好像再多被子捂着她都捂不热。
“药还没煎好?”
“正在煎。”王福颔首道,不敢看傅景的脸。
傅景皱眉深锁,看见面前的女子脸色苍白,好像整颗心都被她这副样子吊着折磨着,甚至连喉咙深处也被拉扯得发紧,难以开口。
他伸手搭在玉儿的腹上,本以为是一团软柔,却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手指在被子下盘桓了一圈,触摸到她冰凉的手指,她抱着暖手炉?
这个暖手炉做工精巧,与平常不同,是个圆球。里面有机关,只要不开机关,就不怕暖手炉倾倒,里面的炉灰烧到人。
但此刻,暖手炉已经凉了。
玉儿浑身发冷,一个暖手炉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傅景想要把暖手炉取出,却被玉儿抱着不放。
傅景干脆越过暖手炉,把手贴在玉儿腹部,为她揉一揉。
他这是在军中听的,女子来这个时,做丈夫的可以帮忙揉一揉。
大概是傅景手太暖,玉儿的手不知不觉地缠了上来,搭在上面取暖。
傅景感受着手背上的冰凉,眉头没有一丝放松,反而更加紧拧。
这也是因为天生医体吗?
药来了,傅景准备抽回手,却发现玉儿根本不放。
“阿玉?”傅景唤了两声,人似乎醒不过来,全是照着本能。
傅景犹豫了会儿,看了眼那碗药,干脆把玉儿捞了起来,让玉儿靠坐在他身边。
王福福至心灵地替傅景把锦被盖在玉儿身上,端着药碗,递到傅景跟前。
傅景拿着汤勺搅了下冒着热气的药汤,发黑的药汤一股浓烈的苦味,隔着空气都能闻到。
傅景舀起一勺,吹了好几下,不放心地尝了口,又苦又涩。
不过好在不烫了。
傅景心地喂到玉儿嘴边,玉儿像闻到了药的苦味,脑袋偏向了一边。
傅景拿着汤匙追过去,强行喂进去。
一勺喂完,人没喝下多少,被子上流了一滩。
玉儿嘴角溢着药液,明显不愿喝。
傅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殿下?”王福害怕道。
傅景可没这么耐心伺候过人,何况还是完全不领情的人。
“把药放下,出去。”
王福惴惴放下药碗,求之不得地下去了。
他快步走到门边,瑟缩了一下,希望太子妃少受点苦吧!
傅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疼人的!
忤逆违背他的,他就算平日里宠着,挑了他的底线,怕也是要难过一些的。
傅景虚瞥着一侧高几上的药碗,长手一伸,抓着碗,自己喝了一大口放下。
眉眼一凛,便抬起怀里人的下巴,堵下去了。
药汁流过他的手掌,但他好像没发现般,连续几次。
玉儿苦得眉头紧皱,看着眼前放大的眉眼。
傅景睫毛浓而密,闭上的时候更是如此。
她抬起手推开傅景。
傅景察觉到胸膛上的手,睁眼一看,与一双诉不尽苦涩与委屈的杏眼相对。
傅景连忙退回来,眸色中闪过惊讶与惊喜。
“蜜饯~”下一刻便听见玉儿哭着喊道。
她嘴里苦得发涩,好像都不是她的了。
“来人!”傅景一边替玉儿擦眼泪,一边道。
王福进来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玉儿坐在床上大哭,傅景温柔地用指背给人擦着眼泪。
那场面,活像给人弄哭了又在哄。
“端盘蜜饯过来。”
王福走后,玉儿也渐渐停止了哭泣。
傅景起身到一旁,擦了擦沾满药汁的右手。
回头看着玉儿一脸仇恨不满似的抽噎看着他。
似才发现,他不由自主地又过度关心了,太子府这么多人,何须他亲自照顾她?
傅景敛下这份心思,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瞧了眼被药汁浸花的被子,又叫人拿了床干净的过来。
玉儿现在还感觉自己浑身苦得不是自己的,直到王福端来上好的蜜饯。
她想立马跑过去,可是她才抬起身子就又坐回了床上,看了眼傅景。
傅景面无表情了会儿,端着王福手上的蜜饯坐在玉儿身边。
玉儿眼睛跟着蜜饯走,看着蜜饯递到了她身前。
玉儿抽噎地望了眼傅景,傅景一脸允许她吃的样子。
玉儿立马伸出双手,一手一个,齐齐喂进嘴里。
苦死她了!
玉儿吃着吃着,直到嘴里渐渐感觉到了甜味,看向不远处的药碗,里面还有半碗药。
心里忽然也不生气了。
她从喝药,傅景也是为了她好。
指了指药碗,“药还没喝完。”
王福手脚麻利地端上去,玉儿端着药碗,傅景一时皱眉。
不是怕苦?
玉儿喝了一口药,又吃了个蜜饯,再喝一口,再吃个蜜饯。
原来是这么喝药的。
傅景心中了然。
等到一碗药喝完,一盘蜜饯也快见了底,只剩下三个了。
“殿下,这三个给你吃。”玉儿拿起一颗蜜饯喂到傅景嘴边。
“孤不用。”傅景道。
“不苦吗?”玉儿心疼诧异道。
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盯着傅景,好像傅景曾受过什么非人的对待。
傅景回想起来,确实挺苦。凑过去吃完一个,然后第二个。
玉儿在旁笑如月牙,乖乖巧巧地坐在傅景身边,“殿下真好!”
傅景望着近在眼前的甜美笑容,蜜饯的甜慢慢溢到心里。
他向来淡漠冷清惯了,甚少和善,也甚少有人与他这般和善,还夸他好。
“为何?”
“因为,只有殿下陪我一起苦,一起甜。”玉儿望着傅景老实道。
她的药很苦,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喝的人永远都只有她一个。
傅景一愣,心中好像颇不平静,令他忽然拈起最后一块蜜饯喂进嘴里,按着玉儿后颈,单手摁了过来。
不是孤陪着你一起苦,一起甜,是你!
傅景几乎没有思考地想到。
从来都是她!
是她,他才有了陪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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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地雷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