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068偏爱
◎“你可是有偏爱哪位姐?”◎
黑暗里, 一声嗤笑,倒是极为欢快。
“现在知道不舒服了,睡觉前怎么不让人好好伺候着脱了?”
“掌灯。”他微微扬声叫道, 杏儿尚未来得及阻止,有人已经开门执了蜡烛进来, 把房间内的灯烛也都点亮了。
烛光并没多耀眼,杏儿却被刺得闭上眼睛。
待掌灯的脚步声出去, 帕子轻轻沾在她眼角, 伴随着轻笑。
“莫哭了,她们没伺候好你,罚她们就是了。倒把自己气哭了不成。”
杏儿仍紧闭着眼睛。腰间的那些环佩玎珰,终于被一点一点解开, 拿走, 外衫也被脱了。再次被揽入被下的时候, 杏儿有些紧张。吻落在睫毛上,轻轻吃去大颗大颗的眼泪。手掌抚在她脸颊上, 一些薄茧,刺刺在下巴和脖颈……
“不是已经够了八十一天吗?”
杏儿愣了一下, 试探着睁开眼……眼前仍然还是阿余,并没变成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要舍不得洪家, 我让他们公开明了……”
“不用!”杏儿不想这些,“不是的。你阖上床帐, 我觉得有点刺眼。”
帘帐合上,账内重新变得昏暗不清。
“阿余?”
“嗯。那你想要哪日搬去?”
“……再等几日吧。我, 我还未和洪家姐们好好告个别。”
“那好, 都随你。你若真的放不下, 也不用勉强。”
“嗯。”
杏儿倚在阿余怀里, 等着他再如何行事。他却并没做什么,又抱了杏儿一会,就起身走了。
杏儿昨天睡了一大觉,虽然后半夜辗转难眠,仍是早早就醒了。明润来帮她梳洗,面带惭色,:“昨日里想给姐脱掉外裳的,但是略微碰一碰,姐就似要醒,所以只拿了头钗。”
杏儿头晕晕的,有些不解其意,过了许久,才想到腰带的事情,明润已走开了。
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人送赏赐。
东西是一起送到洪老夫人那里的,杏儿得了一只金丝嵌宝蝴蝶钗,洪玉瑾也在里面坐着,手里拿着一只凤头翡翠步摇。洪老太太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志得意满,笑着:“这便好了,你们姐妹若能一起进宫,也好有个照应。”
杏儿抱着装了珠钗的匣子,告退要走,老太太又:“送东西的公公,不是所有人都得了娘娘的赏赐,能得一只,就是有些机缘。不过最好的,是凤钿和步摇,只有世家的几位姐得了。”
她怕杏儿听不懂这话里的深意,又解释:“给太子选妃,太子要喜欢,但是家世也须有,不然会被看不起,以后进宫也没有依仗。你这孩子莫要执拗,这些日子好好跟在我身边,多参加些筵席,我也好给你正正名,以后人人皆知你也是伯府骨肉,而非山野村妇,就也不会有人瞧了你。”
杏儿抱着匣子又沉默了一会,才:“是,我或许要再多叨扰老夫人几日。”
她走出来,留在外面的红叶皱眉接过匣子,张了张口,又没什么。
宫人把皇后娘娘的赏赐送给各位闺秀的时候,纪凌宇正在御书房对昭帝禀报政事。
该的都完后,纪凌宇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即告退,他有些迟疑,却等不到昭帝先开口,只得自己主动:“关于儿臣,太子妃之事……”
昭帝这才放下手里的文书,看着纪凌宇问:“你可是有偏爱哪位姐?”
“没有。没有。”纪凌宇矢口否认。“儿臣只是觉得,此事不急。”
“就全没你喜欢的?我和你母后,倒是白费力气了。”
“儿臣不敢,婚姻大事,儿臣都听父皇、母后和太后的。”
“那我觉得这几个就不错。”
昭帝从旁边拿起皇后送过来的名录,开来看。
“邬明月是理州兴盛了几百年的世家,声誉极好。”
“邬家本就在理州飞扬跋扈,明里蓄养家仆,暗里却训练私兵,若是再出一位太子妃,当真要一手遮天了。对邬家,该多压一压,并多多扶持理州的白家,与其形成抗衡之势,更妥些。”
“刘家多兵将,据女儿性情也很豁达明朗……”
“刘家儿女不仅是豁达,且最不拘节,虽性情不坏,却素爱惹是生非,亲眷又多,若是成了皇亲。刘家频频惹事,皇家声誉也会受到连累。别人不他家素来如此,反会是仗势欺人。”
昭帝连着了几个,都被纪凌宇的好似百害而无一利,低头又看了看,:“那这洪玉瑾总是没问题的。她家家世一般,除了平庸,好似也没别的缺点,且听她琴棋书画,无有不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德女子。”
“她这般盛名在外,怎会不是有意而为。儿臣觉得,若是低调一些,更妥帖。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了,只是觉得也并不是很适合。”
昭帝把手里的册子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扔到了案上,向纪凌宇投来探究的目光。
“你喜欢那个丫头?”
昭帝并没是谁,纪凌宇却不敢装傻,他紧张地闪了闪眼,侧头看了眼案上的册子,笑容里有些不自在。
“也不过是碰巧,她原来住在洪家在万寿山下的宅子里,机缘巧合,和我住在山上的奶嬷嬷相熟起来……一个山里长大的丫头,与京中姐不同,我也是好奇……觉得好玩罢了。”
“不喜欢?”
“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吧。儿臣,一直未有妻室,难得碰到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她一直并不知儿臣是太子,所以,觉得放心罢了,带在身边,不用担心她对儿臣有什么企图。”
纪凌宇完,低头忍不住吞咽唾沫,嗓子里又干又涩,这些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昭帝皱了眉头,满脸疑惑不解。半天方又问:“那你想给她一个什么位份呢?”
“儿臣倒是还没想过这事。”
“你都多大了,你皇祖母急着抱重孙子呢,你倒是一点不急?”
纪凌宇低头不语。
“我也年岁不了。”
“父皇正当盛年……”
“宇儿……”
纪凌宇一怔,昭帝上一次这样唤他,已经因为太过久远,湮没在记忆的最深处。他抬头看,却觉得眼睛发烫,忙又低下头。
昭帝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今年,必得定下,否则,你祖父要从长陵回来找我了。”
原来是这样。
纪凌宇松了一口气。
纪凌宇从御书房出来,才知道了皇后派人送东西的事,等问过都送了什么,就找了管事姑姑,想看看东宫有什么好的首饰头面。可是东宫并没有这些,最后找了一条几乎可做腰带的翡翠手钏出来,很是简单质朴,却是上好的祖母绿。
他是想自己去的,但是他若去了,洪家定然要向外张扬……
最终,这个翡翠手钏,还是无声无息到了杏儿眼前。
杏儿把手钏捧在手里,碧亮的珠体,通透清澈,散发幽幽水光。又重新放回匣子,扬声问明珍:“红叶还没回来吗?”
明日是木状元的休沐之日,杏儿想去见他,让红叶去传信了。
杏儿一进屋子,就问木岁寒:“你知道他是太子吗?”
木岁寒顿时一脸无措。
原来所有人里,只有自己是傻子。杏儿想要生气,眼泪却比气愤更快涌了出来。
木岁寒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他已知道,跟着杏儿的那些人,都是太子手下,连唤一声杏儿妹妹都不敢大声,怕反惹了她们进来。
“我当时以为,他对你极好。且那时还没……”木岁寒眼睛也有些发红。
“我今日才听,他要进那么多妃嫔。”
“他是如何对你的?”
“那你怎么办?”
“京中男子多是有妻有妾……但是我并没算同他们一样。”
木岁寒有无数问题,可惜杏儿也不知道答案。
有妻有妾?
她记得,她和那人已经成了夫妻。她还记得他,“我喜欢你,绝对不会分给其他人。”
不过短短几日,京里关于太子妃的传言愈演愈烈,因为宫里重新又要了一回入选闺秀的生辰八字,请司天监仔细测算。杏儿连个生辰八字都没有,洪老太太帮她写了一个比洪玉瑾三个月的日期,又唉声叹气,时间太紧,不然先测算一个吉日就好了。
西慧院的箱笼仍放着,偶尔因用,还需拆一拆。这日黄昏,杏儿正在房内发呆,明珍从外面进来,低声:“殿下在侧门外等着姐呢,让姐今夜就搬去鹿鸣坊。”
明珍着,已经走过去撩起门帘,等着杏儿出去。杏儿却怔了一怔,:“麻烦明珍姐姐对,对他,我暂时不搬去了,再过几日吧。”
“姐?”明珍不解,“要不您……”
杏儿断她的话,“我有些乏,不想出去。”
这还是头一回,杏儿听闻太子来了,不欢欢喜喜急急忙忙奔去见他。明珍很是为难,用眼神向其他人求救。红叶摇了摇头,转身却出去了。明珍只得自己又进了房内,心翼翼问:“姐可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叫个大夫来。”
杏儿轻声答“不用”,又盯着案上的画出神。画上是一片林子,旁边有条溪流……这是阿余根据她所,帮她描绘的山林老家。
眼望着画,心里却已乱掉,毛躁躁理不清,似被线头缠绕,有个线头急着要冲出去见他,更多的线头却纠结不清,阻住了去路。
如今已入秋,时有一阵风吹过,吹得窗棱哆哆嗦嗦,窗纱嗡嗡作响,更吹得杏儿坐立难安。风儿好似突然又没了,一片寂静里,隐隐有脚步声。
杏儿终于还是有些后悔,站起身走至门前,一边掀帘一边叫:“明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