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代替的主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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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一个人, 在危机到来之时,选择伤害自己, 保护一个素昧平生,还明显对他来意不善的人, 有多大可能?

    林奕岚不知道的是, 放在封珉身上,他绝对会这样做, 所以他的阴谋注定不会得逞。

    封珉受了伤,被送到住处, 师弟师妹围了一屋子,他的徒弟趴在他跟前,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封珉倒是不在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然后就被他师妹吼了:“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封珉道:“我这身子骨, 早就是这样了。是回来治, 也没抱太大希望——便是再伤,还能伤到哪去?”

    他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亏得我反应快, 要是我再慢一点,你们就得去执法堂的大牢里看我了。”

    他那韩师妹气的一跺脚, 转身跑了。封珉用虚弱的声音喊她:“你去哪?”

    “执法堂的大牢里!”韩师妹带着哭腔道:“我非弄死那个王八羔子,看是谁想害你!”

    “哎呀,你们还不去看看他。”封珉想去阻止,却有心无力, 只好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这样大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理智,要她把人弄死了,我上哪找害我的人去?相宜,你可别学她。”

    余下那几个师兄弟相互看看,见他表现,态度都有些复杂。最后那位陈师兄道:“你好好歇着。”

    封珉闭眼,做熟睡状,这群人就也都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牧云闲从门外进来,替他把了把脉。封珉还醒着,觉察到了牧云闲的动作,睁眼道:“你看出什么了?”

    “看出……没什么大事,你让那样漂亮的师妹焦急,实在是不应该。”牧云闲:“恭喜你因祸得福了。”

    牧云闲这话听得他倒是稀奇,封珉咳了声,笑问道:“我们门中长老都看不出什么,只我不行了,怎么你就能……”

    “我不过是比你们多活了些日子罢了。”牧云闲抬眼道:“简言之,原先你伤在内腑,若是要治,其中一位药要是用了,就会使你两根经脉受损,得不偿失,这回倒好,你这两根经脉被你自己伤了,药物流经时,反而因存不住药性,不会因药伤它,原先要用的药就能用了。”

    “如此来,我倒是运气好。”封珉低笑道:“这是天不绝我?”

    天可是你亲爹。牧云闲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而后便有些啼笑皆非,只道:“我还以为,你如今还能笑得出来,是知道这一回事……我将药方给你,叫你的同门去找人炼丹,这几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封珉表现的很是随意,漫不经心道:“你且去吧。”

    “你不问我去干什么?”牧云闲抬眼看他。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里去不得?”封珉道:“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担着就是了。”

    听他这样,牧云闲忽而笑了。此时段相君端着一碗药进来,满脸都是沉重。见了牧云闲,段相君心下惴惴不安,把药给了封珉,又追出来问牧云闲:“我师父他……”

    “是有些麻烦。”牧云闲道。

    段相君心里一突,死死盯着牧云闲。牧云闲笑道:“他当不了首席了,你也没法子做首席的弟子了,是不是很失望?”

    “啊?”段相君目瞪口呆。

    牧云闲却没再理他,转身离去了。

    牧云闲他没法在做首席不假,宗门大比只进行到了第二轮,因封珉受了重伤,就是恢复再快,也赶不上三日后的下一场比赛了,要是不参加宗门大比,那自然是也谈不上做什么首席。

    不过这不能明封珉输了,在普通弟子之间,因他那舍己为人的一招,他的名声反而更好了。

    “师兄也是,为何要牺牲自己,去救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简直是叛徒!”

    “也不知道师兄伤得重不重……师兄身上本来还有伤,若是宗门做不出公正的判断,我们就去情愿,弄死那东西!”

    “对,就是!”

    一时之间,这般的声音不绝于耳。

    其实弄得这样群情激奋,所为的还不仅是封珉。当时在场的人数众多,有些是来看热闹的,有些自身实力也是不俗。众目睽睽之下,总有人能看出些门道。

    一开始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听知情者解读,便都震惊了——有个人服一个弟子,在宗门大比上,用自己的命抹黑封珉,这是何等可怖?且不他动辄就要一条人命,手段极其阴毒,就他为何会知道,第二日封珉的对手是谁?明明是一大早在众人面前现抽的签子!宗门大比威严何在?

    宗门大比是外门弟子晋升内门的唯一渠道,只消进入第三轮,便有了可以晋升内门的资格。从封珉这事中,隐约透露出,有人可以操纵抽签的顺序,如此看来,将顺序调换一下,岂不是有门路的随随便便就能进了内门?

    这档子事,戳中了诸多外门弟子,以及通过大比进入内门的许多前外门弟子的肺管子。修炼之艰难,不放到自己身上,谁也无法想象。为着哪怕一点资源,拼尽全力也不为过。而他们的全部努力,竟叫人随便动动手指头就抹杀了,岂不是叫人心寒?

    是以众人愤怒时,也不忘用自己仅有的那点线索,去猜测一下凶手是谁。身居高位,与封珉不睦,性情暴戾阴毒,诸多线索加在一起,一同判断,很轻易就指向了一个人。

    林奕岚。

    只是他毕竟是首席,在尚无证据之前,谁也动不了他。这段时间里,流言甚嚣尘上,而林奕岚则是一反常态,闭门不出,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风平浪静只是表面,稍微动些心思的人都能看出,静水之下正是深流。至于这波浪合适随风而起,将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卷下去,就不是哪个人可以知道的了。

    。

    事实上林奕岚也不如他表现的那样冷静。

    牧云闲的上一个招数激怒了他,现在想想,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不理智了,尤其是封珉自伤救下要害他的人之后,普通弟子们的表现让他始料未及。

    “师兄,常衡那边……”他面前站着个人,表情焦躁不安。林奕岚被所有人怀疑了,宗门始终又没有什么安抚的手段,倒像是默认了是他们做的似的。往常他们这些和林奕岚走得近的人有多趾高气扬,如今就有多像只过街老鼠。他今日来了林奕岚这边,也是避着人的。

    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他,一顿冷嘲热讽是免不了的。要不是因为常衡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出来。想到这里,他脸上带出了些急迫:“常衡如今已经是被执法堂的人给关起来了,要是他不心出来点什么,我们要如何是好?”

    “你不是已经出来了吗?还问我干什么。”林奕岚脸上带出一丝冷意,道:“你去联系秋霜。”

    “师兄,你是要……”他心中不由多了种兔死狐悲的感慨,这情绪迫使他不由出了心里话:“常衡他跟了您这么长时间,且是忠心耿耿,他妹妹还是您的爱妾,您这就?”

    “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林奕岚淡淡道:“你刚不也是,常衡那边,要是出来会很麻烦吗?”

    对方嘴唇哆嗦了片刻,终究是应了声是。等他出去了,林奕岚坐在书桌前,愣了好一会,眉头深锁,以至于连自己面前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连清,你怎么来了?”见到妻子站在自己面前,林奕岚忙站了起来,笑道:“这几日,我……我忙于事务,是疏忽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瞧你的,要不是这件事绊住了你,怕不是你连这般脸色都不会给我吧?”连清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阵子,看见上面出现了自己的期待已久的懊悔,仿佛很是满意般,脸上多了丝笑意:“师父叫你过去呢。”

    听见师父两个字,林奕岚心中一动,问:“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是没事。”连清淡淡道:“你刚不是你正在忙一件事吗?这就是了。照我,便是师父不找,你也该主动去找他清楚。”

    林奕岚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师父他?”

    “吓死你了。”连清收了笑,慢悠悠道:“师父该不知道你做了何等肮脏龌龊的事情,没为何来找你,你暂时不必担忧。”

    林奕岚脸色复杂:“连清你……”

    “我怎么?”连清温柔的笑了:“夫妻本是一体,你脏就是我脏,当年在万众瞩目之下,我风光嫁给你,为了我的脸面,也不会把你的脏事抖出去,你怕什么?”

    林奕岚:“最好是这样。”

    “而且,我也怕,我了会被灭口啊……”她慢慢罢,转身离去了。徒留林奕岚在原地,依旧紧锁着眉头。

    师父叫他,他当然不能耽搁,连清走了以后,他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便也出门了。一路上,他想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连清,他纠结于连清刚才的表现,不过这女人疯了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也不在乎,在脑中将那念头略过一圈,便也作罢了,真正让他忧心的,还是牢里那个常衡。

    常衡是他爱妾的兄长,却与他那爱妾不是一处长大。他爱妾自就被拐走了,也是他得到这女人后,听了她的身世,为了博取美人欢心,才起了替她寻找家人的念头,没想到意外找到了了常衡。

    当年就是因为常衡带她出去玩,才将妹妹弄丢了。是以对丢了的这个妹妹,常衡一向百依百顺,这回林奕岚提出要他去陷害封珉,常衡也答应的毫不犹豫。林奕岚相信,为着丢了的这个妹妹,常衡暂时也不会把他供出来,当然只是暂时——他能坚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希望常衡能坚持到他的人过去时。心中这念头闪过,林奕岚连周围人的目光都注意不到了。等回过神来,他注意到旁边一个人的眼神,心中忍不住起了一丝薄怒。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只得哼了声,暗自运了运气,到了他师父居所门前。

    师父门前伺候的外门弟子原本与他关系不错,今日见到他,脸色却是不大对。林奕岚念头一动,面上出现了些伤感的表情:“我本以为,外面传出那些流言,是因为他们与我不甚熟悉,不知我为人,对我误解很深,怎么你也……”

    那位外门弟子脸色复杂:“您去见了长老就知道了。”

    林奕岚脸色突变:“有人对师父了些什么?”

    外门弟子却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对他了,只是行了一礼,便道:“我进去通秉。”

    不多时,外门弟子出来,对林奕岚道:“请您进去吧?”

    瞧了一眼里面的情景,林奕岚微微咬了咬牙,便准备进去了。

    他一进去,便看见一个杯子冲他砸过来,同时听见的还有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孽畜,还不跪下!”

    林奕岚心知此时不是辩解的好时机,一咬牙,直直跪下,膝盖撞击在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徒弟是您

    亲手抚养长大的,我是什么为人,您不能不知道啊,师父!”

    之后就是一阵沉默,他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数息后,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奈的叹息道:“你进门晚,是我带大的,其实不如是你师兄师姐带大的。他们都看不出你是什么人,难不成我就能看出吗?”

    林奕岚霍然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牧云闲坐在他师父下首,带着微笑品茶,指尖轻点,袖中露出的一块手帕引起了他的注意。

    手帕是褐色的,上头绣着些竹子,这是……常衡的妹妹送给他的。

    林奕岚如遭雷击,心头之飘着两个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