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师弟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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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魏梓琪站于茗山之顶,面色阴沉。

    虽明日便要离开元家,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好不容易甩开北冥闻,独自出来透口气。

    元忆锦的事已经定下,这往后便要住进赤手峰。

    他不喜这人,此时已无关北冥闻,只觉慕千被糟蹋了。

    那少年是他养大的,从便憨厚懂事,修行也极为刻苦。

    年纪虽却一心向善,心内容得下世间存亡。

    这般好的孩子,偏生走了歪路,还要同那流连花丛的元公子结道侣。

    元忆锦的风月传闻,连他都有所耳闻。

    都那元家的公子,犹如色中恶鬼。

    这人喜好美人,常年混迹花街,连那戏子都养过。

    慕千同元忆锦结道侣,也不知是福是祸,可他却无可奈何。

    只盼这人婚后能收心,莫要给他徒弟扣上绿帽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腰间银铃叮当作响。

    魏梓琪蹙眉,无需去看也知是何人。

    腰侧环住一双手臂,修长有力。

    背脊撞上宽阔的胸膛,温暖安心。

    耳畔传来低语:“何人惹的我夫人不悦?”

    嗓音暗哑,蛊惑十足。

    闻这称呼,魏梓琪面上一红,抬手便是一个肘击。

    北冥闻受了一下,疼的额间渗汗,却难得没生气。

    缓了口气,忽然了个响指,修长的指尖瞬间多了一株盛放的紫藤花。

    轻轻撵住,晃了又晃,侧眸望向魏梓琪,笑着问道:“好看吗?”

    这般手段魏梓琪向来不吃,他冷道:“难看至极,快松开老子!”

    见他不识风月,北冥闻也不急,勾唇一笑,又道:

    “若你不喜,我可要送旁人了!”

    魏梓琪一怔,随即又来了火气,他怒道:

    “送吧!你个狗东西也一起走了最好!”

    北冥闻又是一笑,抱着魏梓琪更紧了些。

    他知这人狗脾气,心情不好时,出的话也不必过心。

    靠近耳畔,又起了情话:

    “我是你的妖邪,永生永世都会缠着你。”

    话音刚落,又是一击响指。

    刹时花香浓郁,山顶之上黛紫绵延,不见枝芽徒留花蕊,四处绽放。

    附耳低语,情意缱绻:

    “魏梓琪......我心悦你......”

    北冥闻阖眼,轻吻这人鬓发,唇齿游移间吻上面颊。

    魏梓琪眸间轻颤,也不知如何回应。

    心跳愈发急促,耳廓攀上红霜,渐渐扩散。

    皓月当空,化作银盘洒落,星斗绵延,自流云间穿梭。

    绵绵情话,细语低喃,紫藤遍地,花开正艳......

    *

    浓郁的花香陡然扩散,玉清风虽极力隐忍,却被门栓晃动的声响吓到。

    胸腔犹如炸裂,双眸愈发空洞,脑中混沌。

    少年感受到异常,心跳同频,却依旧没有放过。

    他不怕被晏关山看到,他就是要玉清风失控。

    若是被发现,正好将话摊开。

    嗅到这花香,门栓骤停,晏关山暗暗偷笑,又喊道:

    “师弟啊,师兄有些困了,还是明日再来吧!”

    话音刚落,脚步渐远,男人唇边始终含笑。

    沉寂半晌,感受到结界闭合。

    玉清风猛然起身,使出浑身力气,一把推开少年。

    嘭的一声巨响,晏长安摔到了地上,一阵头晕目眩。

    未等他扯下腰带,便听到了开门声。

    玉清风又跑了......

    晏长安焦急不已,急忙披上外袍追了出去。

    刚入院中,忽见玉清风坐在地上,身后是那颗盛放的灼桃。

    见这颜色,少年心内一紧,他想到了林晚江院中那颗凤凰树。

    玉清风院中,向来只种淡粉的三月桃。

    许是只有在这儿,才敢种上一株绯红色的。

    少年缓步靠近,蹲下身子,怔怔的望了半晌。

    玉清风双目无神,衣衫凌乱。

    绯红花瓣落于鬓角,被披散的墨发纠缠。

    晏长安心疼不已,抬手为他顺着发,忽而开口:

    “玉哥哥,我们回去吧。”

    嗓音轻柔,好似声量大些,这人便会消失一般。

    玉清风抬眸,眼尾泛红神情冷淡,紧抿的薄唇轻颤。

    他望着少年,哑声问道:“你为何这般?”

    晏长安眸间闪躲,他知晓玉清风在问什么。

    刚想转移话题,玉清风又道:“晏长安,你够了。”

    冰冷的声线,听的少年心内钝痛。

    二人对视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想要开口,皆沉默无言。

    晏长安握了握拳,忽然上前死死抱住玉清风。

    无力感频频袭来,他什么都抓不住。

    这人与他,始终若即若离,似一场缥缈梦境,风吹即散。

    少年心内不安,抱的愈发用力,似要将人融入骨血。

    玉清风没有反抗,任由少年抱着,眸间空洞,笑意凄凉。

    他没有勇气,他生来窝囊。

    他不敢告知晏关山实情,更不敢同这少年离开。

    这一步他迈不出,就像他曾爱而不得,这辈子都不会出口。

    “玉哥哥,长安不想成婚。”

    少年嗓音哽咽,无需去看,便知他又哭了。

    玉清风心内苦涩,眸间也蕴起了水雾。

    忽然抬手,轻轻抱住少年,拍着背脊柔声安抚。

    “长安不哭,我在呢。”

    少年心尖一颤,眼泪却掉的更凶。

    只因,他听玉清风又道:

    “就当为了我,成婚吧......”

    *

    今夜注定无眠,林晚江也辗转反侧。

    因他那畜生师弟,从入夜开始,便一直敲他窗户。

    声音并不大,应是石子击窗沿。

    时不时响上一下,惹的林晚江心烦意乱。

    今日用过晚膳,段绝尘便提出要去他房内谈心。

    此话一听便知是圈套,怕是这人又动了心思。

    林晚江拒绝的很干脆,直接关了房门。

    可段绝尘不死心,又开始百般纠缠。

    嘭......

    又是一声,林晚江气急,险些下榻开门。

    可他转念一想,若是这般,岂非正中圈套?

    未等他纠结,便听窗外喊道:

    “师兄,你开窗即可,这般也可谈心。”

    林晚江闻言,依旧不愿理会,谁知又是几枚石子乒乓作响。

    少年淡道:“若师兄不开,阿尘今晚都不走。”

    听这无赖之言,林晚江无奈叹气。

    若任由他闹下去,难免会把元家人吵醒,到时更不好解释。

    缓缓起身,一把推开窗子。

    林晚江望向少年,单刀直入:“有话便。”

    语必,坐于窗边软塌,背对这人斟了杯茶。

    少年眸间幽暗,忽然转动护腕,一枚银针没入林晚江颈间。

    六欲是针也非针,沾之皮肉化作烟尘。

    徒留毒素迷惑心智,待醒来,万事皆空。

    颈上突然一痛,林晚江抬手去摸。

    还未察觉异状,脑中忽而混沌。

    段绝尘浅笑,直接翻窗而入。

    抬手布下绝灵阵,此阵段家独传,无人可解,比那隔音结界好用百倍。

    此番不为别的,他只想问问林晚江,对那阿乔是何心思。

    若只为躲他,可饶阿乔一命。

    若动了真情,那女人活不过今晚。

    少年缓步靠近,刚欲开口询问,便见林晚江抬眸,同他对视。

    师兄神情恍惚,望着他的脸,忽而红了眼眶。

    一声轻语传来:“你为何,这般对我?”

    嗓音颤抖沙哑,似隐忍着什么。

    少年眸间闪躲,只以为那六欲针失了效。

    刚欲解释,却听林晚江又道:

    “你为何,要屠了整个山门?”

    林晚江缓缓起身,一步一步靠近段绝尘,忽而崩溃嘶吼:

    “那魔物是我杀的!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你杀我一人便好,为何还要杀了师尊!!!”

    “为何连青囊峰都不放过!!!”

    少年眸间一震,被逼的连连后退。

    想要逃离此处,却被林晚江薅住了衣襟。

    林晚江脑中混沌,皆是前世修罗之景。

    几次三番欲落泪,却出于本能保护自己。

    他望着段绝尘,眸间遍布血丝,神情阴郁至极。

    这少年皮相极好,但他总觉得内里住着个恶鬼。

    段绝尘喉结滚动,心内设防逐渐土崩瓦解。

    周身不断颤抖,终是尝到被逼到绝境的滋味。

    面对这番质问,他无话可。

    人是他杀的,山门是他屠的,林晚江是他逼死的。

    即便明日师兄会忘记一切,可这些话他永远忘不了。

    这孽是他造的,重走前路,依旧无法洗净满手血污。

    林晚江望了他半晌,忽然笑出了声,他哽咽道:

    “你可知我有多傻?即便你屠了山门,我依旧没有恨过你。”

    “你羞辱我,强迫我,日夜不停的折磨我,我都受下了。”

    “只因我心悦你,从初见那日,我林晚江眼里心里只有你。”

    “我只当你修了魔,迷了心,受了魔族蛊惑。”

    “一直劝着自己,那不是你。”

    “甚至想以男子之身生下那孩子,只因他是你的骨肉。”

    段绝尘眸间一震,忽而落下眼泪。

    滚烫灼热,停不下,止不住。

    林晚江见他哭了,却笑的愈发疯癫。

    嘲讽而戏谑,也不知在笑何人。

    手上猛的用力,将少年摁在墙上,一下又一下的撞击,肆意凌虐。

    高悬的墨发凌乱,少年的脑后渗出殷殷血迹,墙壁之上血污晕染。

    但他未躲,未逃,受着这痛楚,终是泣不成声。

    闻得哭声,崩溃至极,撕心裂肺。

    林晚江一时怔住,垂眸同他对视。

    静默良久,耳畔忽然传来呓语,哽咽沙哑:

    “师兄,如今你心里,可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