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人群瞠目结舌, 离得最近的同学看傻了眼, “吧唧”一声摔落手中的咖啡纸杯。

    就连当事人本人, 凌路也傻愣愣地瞪大一对眼睛，仿佛被掠夺走气息的同时也被掠夺走心魄。

    上帝在当前按下静止键，只有凌路手中的电子鞭炮还在敬业地向天空发射灿烂夺目的烟花。

    一簇接着一簇, 永不停歇。

    茜茜手中高举的手机迟疑地放了下来，这好像跟她预想中哪里不太一样。

    常欢禧兴奋得难以自持，余光扫到她的动作, 立马抢过手机：“我靠, 这么劲爆的画面，你怎么不拍了？”

    “唉等等！”茜茜伸手去夺, 常欢禧往高一躲，她愣是没有抢到。

    无暇顾及身边人的情绪, 常欢禧兴致勃勃地将这漫长的一吻一镜到底。

    想不到嵇蒙这个社交能力为零的自闭儿童，有朝一日也能出如此漂亮的直球, 让常欢禧这个老父亲倍感欣慰。

    一吻终了，嵇蒙放开表情仍在错愕的凌路，他公开表白时的样子意气风发, 表白成功后却看起来无所适从。

    楼上楼下响起迟来的喝彩和起哄声, 甚至有些人叫着让他们“再来一个”。

    凌路很想喊回去，这难道是在买饮料吗？还再来一个！

    嵇蒙置若罔闻，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凌路往宿舍楼走。

    凌路傻乎乎地跟上, 脸上挂着痴痴的笑，路过适才那位摔了咖啡的同学时，顺手将仍在独自绽放的烟花棒塞到他手里，随着嵇蒙一起消失在了大门内。

    那位同学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烟花，反应过来后高兴地跳起来：“我是接到捧花了吗？那下一个脱单的就是我了呀！”

    众人：“……”

    常欢禧快速按下拍摄终止键，两只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茜茜想将自己的手机抢回来：“你拿我的手机做什么呀？快点还给我！”

    “等等！”常欢禧轻松地避开，继续字，然后点击上传。

    在这个网速飞快的年代，只花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这段名为《放弃吧！你们的老公终于顽石开窍了！》的短视频就被发布到了网上。

    等到茜茜气呼呼的夺回自己的手机时，已经看到下面出现第一条留言：

    ——沙发！让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发这个做什么呀？”茜茜不满地抱怨。

    “明明是你先拍的。”

    “我拍是因为……”

    茜茜话音戛然而止，不愿暴露自己想拍凌路出糗的最初意图。

    常欢禧还在为嵇蒙的开窍激动不已，自动忽略茜茜的异常。

    “你不懂，我认识嵇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干净利落地解决情感问题，他们才认识几天呀？难道是AI鹿让顽石开了窍？”

    常欢禧搓着手，比自己的终身大事得到解决还要积极：“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哎！”茜茜刚想叫住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气地忿忿一跺脚，又奈何这里是男生宿舍，自己没法跟上去。

    嵇蒙径直将凌路带回自己的单人宿舍，一进屋就将人按在墙上，双手越过他抵在墙面，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盯到凌路以为他又要不由分地吻上来。

    他清清喉咙，想确认关系后的进展也不必这么快：“那个……”

    嵇蒙突然低头，粗暴地伸手去掀他的衣角。

    凌路被吓坏了：“等等！等等！也不用这么快吧！”

    他手忙脚乱去防守，嵇蒙却根本由不得他，硬是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将凌路的衣摆向上撩起，视线定定落在对方肌肤光滑的肚子上，认真地确认了很久。

    随后他终于长吐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很重的心理包袱，将眼前的人紧紧搂在怀里，脑袋虚脱地抵在对方肩头。

    凌路愣了愣，终于领悟到嵇蒙的意图。

    在这个人工智能逼真到可以媲美真人的年代，人工智能伦理协会规定，一切人造高等智能类人生物，都不允许模仿人类的肚脐，而是必须将肚脐部位设计成制作公司的logo，以此作为人类与非人的区分。

    凌路感到好笑又心疼，发自肺腑地拍了拍怀里人的背：“放心，我是人，真的是人。”

    嵇蒙紧紧地抱着他一言不发，一时间很难从紧绷的情绪中走出。

    凌路也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平复，继续轻轻拍他的背，就像时候妈妈哄睡自己的那样。

    等到嵇蒙终于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时，凌路注意到他眼圈发红。这样情绪激动的嵇蒙他只见过两次，上一次还是对方在北邙向他告白的时候。

    “别哭，”凌路脱口而出，“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嵇蒙红着眼睛瞪了他半晌，把头偏去一边，使劲眨了眨眼。

    “这个！”他抓起凌路的“杰作”，质问道：“是不是那个什么士兵的雕像？”

    凌路的自尊心在这个雕像上屡次受挫，他梗着脖子不承认：“什么士兵的雕像？这明明是个石狮子！”

    嵇蒙信他才有鬼：“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个？无法言的爱？为什么不能？”

    ”这个……“

    嵇蒙狠狠地堵上了他的嘴，你他妈的爱不！

    凌路被嵇蒙亲到缺氧，在濒临死亡之际，被响起的敲门声救了。

    他使劲地推对方，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提醒他去开门。

    嵇蒙好半天才不舍地放开他，不情不愿地走去门口。

    外面的人果不其然是常欢禧。

    “嗨呀，兄弟！”

    常欢禧心中充满了好奇，他佯装跟嵇蒙招呼，实则眼神不住地往里飘。

    “我来看看那个……”

    嵇蒙高挑的身材将宿舍内的光景遮挡了一半，常欢禧踮起脚尖向左摆，不成想嵇蒙也向左，常欢禧向右摆，嵇蒙也向右。

    就这样，常欢禧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左摇右摆，都没办法一睹室内的真实情况。

    “嘿！”他不满地抱怨。

    “你有事吗？”嵇蒙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没事就走。”

    常欢禧故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问：“这回这个是人吗？”

    嵇蒙黑着一张脸，宿舍门在常欢禧面前紧闭，想看八卦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搞什么啊！我是来关心你的！”

    常欢禧气鼓鼓地踢了一下门，扭头掏出手机，迅速找到他之前发的帖子。

    那帖子下面已经被盖起了高楼，他以楼主的身份出现，对现场情形添油加醋。

    ——最新进展！经过本楼实地考察，这两个人很可能已经进入了不可描述阶段。接下来由本楼为大家详细描述描述……不要走开！

    嵇蒙转过头，凌路正在好奇地查看AI编辑器。

    “你到底是怎么复原这张脸的？”凌路无比好奇，“你家客服，他在我身上用了个高科技，只要离线就没人记得起我长什么样。”

    嵇蒙不肯回答，走过来无情地把机器关了。

    “哎！我还没看够呢！”凌路没拦住，十分惋惜。

    “不过真的，要是你真的把AI造出来，然后才找到我，你算把它怎么处理？”

    嵇蒙白他一眼，没吭声。

    “到时候它也有自我意识，你销毁它约等于杀掉它，你舍得这个跟我一模一样的AI伤心吗？”凌路刨根问底。

    “那我留它，杀你。”嵇蒙赌气。

    “杀我犯法，你也得偿命。”

    “两个都留着。”

    “好啊！才刚确认关系你就想着养后宫？”凌路像个杠精。

    “两个都杀了。”

    “……”

    “免得啰嗦。”

    嵇蒙长手一抄，把杠精拉到怀里。接下去发生了什么事凌路大脑意识模糊，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到了临近熄灯不得不回去的时候，自己的嘴唇肿得厉害。

    嵇蒙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楼下，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才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又要分开——哪怕只是分开一晚，他也极为不情愿。

    方才亲历表白盛况的宿管见他们下来，调侃二人：“同学，这么快就走啦？”

    凌路陪笑：“嘿嘿，我不是这个宿舍的。”

    “那是不是这个学校的嘛？”

    “当然是了！”

    “就是嘛，我看那位同学的表情还以为他要送你去非洲呢。”

    “……”

    凌路偷偷揪了揪嵇蒙的袖子，示意他脸色不要那么凶。

    两个人以最慢的速度磨蹭到了凌路宿舍附近。

    “好啦，你再不回去真的要进不去门了。”凌路推他。

    嵇蒙把人搂到怀里，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舍。

    “明早我来找你。”

    “好！”凌路一口答应。

    嵇蒙终于把人放开：“去吧。”

    凌路冲他告别：“再见！”

    嵇蒙脸色一变，一把抄住他的手腕，把凌路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嵇蒙紧紧地盯住他，胸口起伏剧烈，好半天才开口：“不许再这两个字。”

    “……”凌路无语，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心可怜的孩子，不会被这两个字吓出PTSD了吧？

    “好好，我不，”他答应道，“那什么呢？拜拜？明天见？see you tomorrow？”

    嵇蒙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随你。”

    他松开凌路的手腕。

    凌路冲他摇摇手，这次索性什么都没。

    走开几步，回头见他还在原地没动，又摆了摆手。

    走出去十几米，就快到宿舍楼的入口，转身发现嵇蒙还在远远望着他，心生顽念，原地做了一个后空翻。

    嵇蒙额角青筋一跳，以50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