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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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吗?”她端起一个闻了闻, 看了又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些。

    一句话将沈彻堵得死死的,夺过她手里的果子,毫不留情地抛到了窗外。

    她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马车哒哒地在走, 果子滚了一地, 看着好不心疼。

    她收回身子, 乖坐一侧, 手拧了拧裙摆, 委屈巴巴道, “可那是任夫人给的……”

    还没来得及尝一口,本以为他会喜欢的。

    任嫣儿是什么样的人, 她见识到了。但任夫人亲切啊,讲话温温柔柔的, 还给了这么多果子。

    “只因她和你一样,是姑苏人, 才觉得亲切么?”沈彻抓住她的手腕,寻找目光。

    是, 好像又不是。

    她点点头。

    那果子是任夫人好容易托人从姑苏带回的, 京都没有的。

    “从今往后, 除了我给的,旁人的东西你都不能拿。”最后三个字他刻意重了些,只怕她不长记性。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他的吧, 总没坏处的。

    任嫣儿唯恐夜长梦多, 沈彻一走, 她就命人备了软轿, 直奔顺承王府。皇宫并非可以随意出入,想见太后娘娘也没那么容易,只好把事情挑明,让沈砚带自己进去。

    沈彻知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慈宁宫的掌事太监前来报信,是太后想见他一面。至于为什么间隔那么久,想来必定是得找些话来圆一圆。

    这是个好时机,沈彻看了看跪坐在案牍前安心研磨的奴隶,突然有了决定。

    “进宫。”他轻压住她的手。

    她茫然地抬眸,诧异道,“殿下,可不可以不去?”

    上一回已经领教过了,知道这次又是去慈宁宫,她很是排斥。自己没有精力对付那帮人,更不想给沈彻添麻烦。

    这次,沈彻直接不搭话了,而且站起来吩咐,“换身干净的衣裳,我在外头等你。”

    看来是真的逃不掉了。从千秋节那天晚上起,沈彻的性子似乎变了许多,多数时候都是顺着自己,从不为难。以至于,她甚至有了错觉,相信那副画真的只是巧合。

    沈彻不依,她也没法子,只得换了衣裳,乖乖地上了马车。一路上二人无话,她揣测着,等会子进了宫,又会发生什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沈彻,果然比自己还要心事重重。

    太后早早就在慈宁宫里等着了,也做了最坏的算。沈彻不是个好忽悠的人,若真有什么,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低着头,乖乖地跟走在沈彻的身后,刚进了殿门,就被掌事姑姑留住了,只太后娘娘有要事同靖安王相商,闲杂人等须得回避。

    她也不吭声,跟着姑姑的指引进了偏殿,里头早备好了精致的糕点和香茶。

    “姑娘且安心在这等着罢,不会有人来叨扰的。”

    话声温柔极了,姜元初一抬头,正是上回见到的林妙云。那件事,她心有余悸,只是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多谢姑姑。”

    再无她话。

    “婢子在外头候着,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约莫是有了前车之鉴,林妙云完就走了,并不敢多留。沈彻对这个姑娘颇为上心,得心伺候些才好。

    沈彻也放心她去,毕竟是慈宁宫,他的话定然是有效的,再者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未可而知,贸然带她进入,定然不合适。

    沈叙也在,看到皇叔顿时喜上眉梢,不稍便迎了上来,偷偷瞧了瞧后头,松了口气。

    看样子,应该没把那位姑娘带来。

    “彻儿来了,快坐罢……”太后比之前和蔼了许多,声音也柔,笑容满面。

    “儿臣多谢母后。”沈彻也不客气,当即就坐了下来,也不多问,只等太后开口。

    他倒想看看,板上钉钉的事,又能天南地北地扯到哪里去?

    “前些日子,砚儿来找过哀家……”太后一边一般探起沈彻的神情,算随时就收。但沈彻是个鲜少将喜怒放在脸上的人,看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半点端倪,太后不得不讲话继续了下去,“你猜他是为何事而来?”

    “儿臣不知。”他回,丝毫不感兴趣。

    “哀家糊涂了,差点就误了一桩好姻缘呐!”

    “……”

    沈彻心中不禁讪笑,她不去演戏,倒是可惜了。

    “儿臣愿闻其详。”

    “哀家过,要将任诏清的女许给你,岂料那丫头心里早有了人,也不怨她难以启齿,毕竟是女儿家嘛!要不是砚儿亲自来提,哀家可真的是作孽了,”太后微微侧身,想拉私沈彻的手套近乎,却被对方巧妙地避开了,无奈之下,只得继续道,“只是要委屈你了。砚儿同她两情相悦,咱们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呐!”

    语重心长的模样,让沈彻有些不适,“儿臣听凭母后做主。”

    “这件事上哀家仓促了些,彻儿不要怨母后,你父皇生前就一直对你的婚事颇为惦念,想着能早日抱上皇孙,好在后来有了阿叙。母后亦知道,那些年你劳累军中事务,并无心儿女情长,如今边疆战乱已平,国泰平安,你也该为自己想想。母后也会为你另择良缘。”

    沈彻握了握拳头,眼眶微红。她倒是好意思提及那段陈年旧事。母妃是个孱弱性子,被欺侮了只会默默流泪,那些年没少受身为皇后的太后挤兑,日子过得很不容易。要不是屡次建功立业,父皇压根也不会记得这对母子。

    自己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母妃在深宫中病逝,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成了他心头永远的痛。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了,但凡那年捎封书信,也不会如此记恨。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沈彻要得就是她那副假惺惺的关怀,好顺水推舟,“儿臣多年未有妻室,膝下更无子嗣,愧对父皇在天之灵。只是母后今后不用在未此操心了,良缘一事,儿臣已有佳选。”

    太后心一沉,本想再找棋子安插,但话已出口,没有收回去自己脸的道理。心中不爽,但脸上依旧带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是哪家的姑娘?”

    “儿臣今日就将她领来了,母后不会觉得见外吧……”沈彻开门见山道。

    “彻儿的哪里话,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罢……”

    姜元初坐在圆凳上发呆,只听得掌事女官唤自己,方才回过神来。

    “姑娘,太后娘娘要见你。”

    她站起身来,没一句话,神情惴惴不安。

    “姑娘且放心,”林妙云看出了她的担忧,“太后娘娘心善,你初来乍到,哪怕有失礼之处也不紧,再者有靖安王殿下在,只管同寻常一样便好。”

    她点点头,冲林妙云微微一笑。踩着碎步往殿中走去,她不敢抬头,脚边有抹玄色衣袍晃入,沈彻在她耳畔低声安抚,“不用怕。”

    太后不知,但沈叙一见她进殿,整个人立马就坐不住了,径直走到沈彻身旁,眉头皱成了川字,压低了声音,“皇叔这是要做什么?你明知道皇祖母最不喜欢什么。”

    苏文茵在的时候,太后一直觉得她是祸水,要不是废帝护着,哪里又能留她性命?

    本以为沈彻只是一时兴起,并未上心,没想到真就带来了,这纯粹就是和太后过不去啊!

    “因为母后不喜欢,所以我也要厌弃,是吗?”沈彻话里带了腾腾的杀气,沈叙神情一滞,退到一旁,没有话。

    若不是对方紧盯这个正妃的位置,想方设法摆自己的眼线进来,他倒也不用多此一举。

    太后不曾发觉任何端倪,只是将姜元初从头到脚细细量了一番,身子窈窕,肤若凝脂,应当是不可多得的绝色。她满面春风,“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沈叙屏气敛息,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雨,眼里充满了担忧。

    姜元初依照吩咐缓缓地抬起头来。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身子本能地往后一躲,抬起的手抖了又抖,“你是谁?”

    容貌相似,比起苏文茵少了些攻击性,多了些乖巧。可这张脸蛋,怎么瞧怎么不舒服,甚至还有些恶心。

    “民女姜元初见过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她似乎也能预料到这一幕,只佯装,恭敬地行了礼。

    不是那个名字,太后捂了捂心口,看向沈彻,不可置信,“是不是要把哀家气死你才安心?”

    “母后何出此言?良缘天定,人是儿臣自己选的,母后应该替儿臣开心才是。”沈彻不痛不痒道,“来日,她诞下一男半女,亦是遂了母后的心愿。”

    “儿臣会立她为正妃。”

    她的手被温暖厚实的掌心轻轻握住,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正妃二字,何德何能才配拥有?莫不是,沈彻为了气太后才这么?

    “还请皇叔三思,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沈叙终是有些看不下去,轻轻抚着太后的背。

    “哀家不答应,谁都可以是你靖安王的正妃,但她不行,”太后气直了声音,抬手往桌上一拍,已然动怒,“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怎么能做王妃呢?”

    姜元初眼眸微动,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冻得直哆嗦。再看不明白的人,也能从语气中听出来,太后同沈彻的关系并不怎么样,连劝也懒得劝,约莫是相互憎恨的那种。

    可太后得不无道理,自古以来,登名入册,死后入皇陵,配享太庙香火的从来都不是她这样的出身。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是真的想这么做,还是仅仅把她当成了和太后之间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