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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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内, 长公主噎了一下,她本就因为谢珵晾着池音一事在端侯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自己背地里好生照顾池音,也算是她这个当老母亲的替儿子受过, 要是谢珵再同池音和离, 她以后有何颜面再见端侯夫人?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休要再提。”

    长公主气冲冲离开了前厅, 谢珵看着长公主的背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次日, 长公主算着下朝的时间去了趟宫里, 没多久时锦瑶便收到了赐婚圣旨。

    胜公公宣读完后, 惋惜地摇摇头,“定北郡主接旨吧, 圣上的意思咱谁也违背不了啊。”

    时锦瑶因怀着身子,胜公公并未让其下跪, 只让她站着接旨,可时锦瑶现在低着头, 不吭气,也不接旨。

    铃铛见状笑着上前接了圣旨, “胜公公莫怪, 我家郡主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过些日子就好了。”

    胜公公走后,时锦瑶在铃铛的搀扶下进了屋子,“铃铛,你圣上为何突然下了赐婚圣旨呢?”

    “这……”铃铛也不好乱, “姐您莫要多想, 眼下孩子最重要。”

    赐婚的事情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开了, 谢珵知晓后在槿渊院发了好大的脾气, 昌辰和广飞这两个近身伺候的都不敢进屋规劝。

    听着屋内的声音渐渐停歇,这二人互视一眼硬着头皮上前,尚未走到寝屋门口,就听门扇“吱呀”一声开了。

    谢珵阴着脸走出屋子,出了院子便朝着闲庭院的方向走去。

    他尚未走进闲庭院又被丫鬟告知长公主睡了,迟些再来。

    谢珵哪里能等得了,原想着入宫一问,继而又消了想法,转头便去了宋扬的府上。

    “事出突然,当时长公主去了崇德殿,屋内侍候的太监全都发走了。”

    谢珵往太师椅上一坐,没好气地了声:“八成就是我那好阿娘做的。”

    宋扬并未接话,只道:“赐婚的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听闻三个月前妻子过世,并未留下一儿半女。”

    “这不就是过去给人做填房吗,还白捡一个孩子。”谢珵又声道:“那还是我的孩子。”

    宋扬诧异地看着谢珵,“你什么?那是你的孩子?”

    时锦瑶怀着身子回兰陵城本就遭人非议,后来又莫名其妙传出时锦瑶的夫君外出遇到了逮人,不幸身亡了,她腹中的孩子是个遗腹子,百姓又对她心疼起来。

    谢珵知晓后起身问道:“当真这样?”

    “那日听府里下人议论的,应该是这样传的吧。”

    当天夜里,谢珵又偷摸去了时锦瑶的府上。

    将军府一夜之间成了定北郡主府,府上的家丁比从前多了足足一倍,就连会功夫的侍卫都多出不少,谢珵这次为了找时锦瑶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

    “你倒是,我怎么就遇到了歹人,不幸身亡了?”

    时锦瑶被谢珵的声音惊到,她合起手中的话本子没好气道:“难道要我谢家主提起裤子不认人了吗?”

    谢珵语噎,他坐在时锦瑶的身旁,自然的朝着时锦瑶的孕肚摸去,“我可没有,我这不是还在这吗?”

    “人确实在,心在不在就不好了。”时锦瑶顿了下,又正色道:“赐婚的事……”

    谢珵伸出食指放在时锦瑶的嘴上,“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情交给我。”

    谢珵将时锦瑶哄睡之后轻轻离开,回去路上谢珵想着,安国公府的世子可是个混不吝的玩意儿,曾经有幸在花楼见过几次,还听对自己的妻子也不怎么好,心情不好了就动手骂,府里的人劝都劝不住。

    “昌辰,你去找个人。”

    两日后,时锦瑶出门逛街,谢珵则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今日谢珵提议时锦瑶出门走走,对宝宝好,实则是为了让时锦瑶看一场好戏。

    二人走到北街巷子口,就听见不少人在声议论着什么,还时不时瞥一眼时锦瑶。

    时锦瑶有些心虚,她回头看了眼谢珵,谢珵依旧吊儿郎当地看着她,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她又走几步,瞧见迎面有个人正风风火火地走来,时锦瑶定睛一看,浑身都在发抖,她赶忙找了个摊子佯装看东西,安国公世子路过时还专门瞧了眼时锦瑶。

    谢珵看着这一幕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回去路上,时锦瑶整个人郁郁寡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不话也无表情,如行尸走肉般游走在街上。

    “你今日怎么了?”

    谢珵为时锦瑶沏了杯茶水,关心的问道。

    时锦瑶了个激灵,伸手抱着谢珵的胳膊,紧张道:“今日那个人是谁?”

    谢珵爽朗地笑了声,“是谁?你连和你成婚的人都不知道。”

    时锦瑶听闻后胡乱地推开面前的茶盏,“不行,我不要同他成婚。”

    “为何?”谢珵的眉梢肆意地挑起。

    “他、他、他……”

    谢珵俯身抱了抱时锦瑶,“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替你做主。”

    “他、就是他当初想要轻薄我,我才跳窗的。”

    谢珵的眸色骤然紧缩,手底下也不经意用了力。

    他前日让昌辰找个染了花柳病的姑娘送到安国公世子的榻上,今日安国公世子果然因为这件事找了花楼的老鸨,还为此大闹一顿,弄得整个兰陵城的人都知道了呢。

    谢珵静了静心,宽慰道:“在兰陵城,除非爷我松口,否则没人敢娶你。”

    这夜,谢珵左思右想,安国公世子留着始终是个祸患,万一哪天将时锦瑶在教坊司待过得事情给出来,那岂不是完了?

    天色一亮,谢珵就命昌辰去办了件大事。

    上朝之后,崇德帝还关切地询问了安国公世子的情况,安国公无奈摇摇头,谁都知道花柳病是治不好的,一旦染上了就只能等死了。

    宋扬看着安国公问道:“听闻安世子今早醒来都不能话了呢,安国公可有找太医瞧瞧?”

    安国公重重地叹了口气,“高太医瞧过了,是花柳病蔓延了。”

    朝中大臣闻言纷纷低头轻笑,若是这么快,那安国公世子怕是下身溃烂,躺在床上等死了,从前做了不少恶事,果然还是遭了天谴啊。

    崇德帝捻了捻指尖,“前阵子朕才给安国公世子和定北郡主赐婚,这样看来这桩婚事怕是不行了,可别耽误了定北郡主。”

    这桩婚事黄了,安国公世子只能等死。

    没过几日兰陵城就传出安国公世子病逝的消息,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纷纷前往吊唁。

    醉仙楼内,谢珵点了一桌子好菜,还配了一坛珍藏的女儿红来庆祝此事。

    桓南笑着:“君执,人家安国公府办丧呢,你不去就算了,还在这大吃大喝,国公爷知道非得气死不可。”

    “气的就是他,没能教出个好儿子,就知道祸害旁人。”

    谢珵低头斟酒,唇角微不可查地露出笑意,眉宇间更是透露着贵族的肆意洒脱。

    “我可听,安国公世子临死前还伸手指着桌上的赐婚圣旨,像是要什么,最后许是急火攻心,两腿一蹬就去了,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能闭上。”

    谢珵听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中看不见一丝波澜。

    幸好他提前将安国公世子的嗓子毒哑了,没让他出来时锦瑶的过去。

    “死了好,死了清净。”

    这事过去没多久,崇德帝又给时锦瑶指了户部侍郎吴大人,吴大人尚未三十,却官至从三品,至今府里连个姬妾都没有,崇德帝见着都发愁。

    吴侍郎也无所谓,圣上让见那就见一面,时锦瑶一早就被胜公公派人接入宫里,此时正在崇德殿旁边的偏殿等着呢。

    “臣见过定北郡主。”

    吴侍郎谦逊有礼,不骄不躁,话也是温润有加,时锦瑶偷偷瞄了眼吴侍郎,许是未看清,她又将头低了点,吴侍郎也跟着低下去。

    时锦瑶所幸不看了,这个人真奇怪,她心里这样想着。

    “吴大人无需多礼,你我本就是奉圣上之命才得以相见的。”

    吴侍郎连声“嗳”着,时锦瑶让他坐下一起喝茶,可这个吴侍郎像是不会跟女人相处一样,一向处事稳重的吴大人此时的手竟然不听使唤地发起抖来。

    时锦瑶见状掩唇轻笑,“吴大人不用这般紧张。”

    “郡主貌美如花、美若天仙、犹如天娥下凡,臣惶恐。”

    吴侍郎怕是将这辈子所学的赞赏之词都用在时锦瑶的身上了。

    时锦瑶又是咯咯一笑,转而让吴大人喝茶。

    宫外谢珵听到这阵消息之后又不安了,才搞定一个安国公世子,现在又来一个吴侍郎,朝廷的大臣,他是万分不敢动歪想法的。

    “走走走,去闲庭院。”

    谢珵走到闲庭院门前,又被下人告知长公主不在,这是他数不清多少次吃了长公主的闭门羹了。

    谢珵双手叉腰站在闲庭院门前大骂,“阿娘我知道你在里面,今日儿子来就是想告诉你,儿子非要娶时锦瑶为妻。”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要同池音和离,要是池音不愿意,我就写休书,我就要娶时锦瑶,我要让我儿子认祖归宗。”

    谢珵吼完这一嗓子,心里舒服多了,他正准备转身走,就瞧见长公主带着云姑姑从外面走来。

    “你你要让谁的孩子认祖归宗?”

    谢珵得意道:“我的,时锦瑶肚子里怀着我的种。”

    长公主气的咬牙道:“逆子!”

    云姑姑连忙宽慰道:“长公主莫生气,公子这是气话呢。”

    云姑姑赶忙给谢珵使了个眼色,谢珵倔强道:“我没气话,时锦瑶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她离开别院的时候就已经怀了。”

    长公主暗自算了下时间,同时锦瑶的孕期刚好对上,她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容阿娘想想。”

    “好,阿娘慢慢想,儿子还有事。”

    谢珵摇着折扇大刀阔斧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吴侍郎从宫里出来已是午后,他尚未回府就被谢珵邀走了。

    茶楼内,谢珵点了一壶上好的毛尖,“听闻圣上给吴大人指婚了?”

    吴侍郎抬手擦擦额角的细汗,“是、是有这么回事。”

    谢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吴大人以为如何?”

    吴侍郎瞄了眼谢珵,谢珵眉眼含笑,那双桃花眼更是深不见底,他心里怕的很。

    “定北郡主天香国色,非我等之良配。”

    谢珵对吴侍郎的话甚是满意,他眉梢一挑,“吴大人就算这样跟圣上?”

    以他对崇德帝的了解,定然会被“什么良配不良配,朕看着就好得很呢”的话。

    吴侍郎摇头,显然还未想好该如何给回应。

    谢珵朝着吴侍郎招手,吴侍郎上前俯身,只见谢珵在附在吴侍郎的耳边低语几句,吴侍郎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当天夜里,谢珵去了时锦瑶处,“听闻你今天入宫见了吴侍郎?”

    时锦瑶看了眼谢珵,见谢珵也没表现出厌恶,就轻微点了下头。

    “那你觉得吴侍郎如何?”

    时锦瑶想了片刻,“为人一身正气,就是不太会和姑娘相处。”

    这话算是中肯,可谢珵却犹如翻了醋坛子一般,“那你是瞧上他了?”

    “算不上吧。”

    谢珵这才微微放心,反正瞧不瞧得上,时锦瑶都只能是他的。

    “快过来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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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朝,崇德帝果真问了吴侍郎对时锦瑶可否有眼缘,吴侍郎也确实将时锦瑶的风姿夸上了天。

    崇德帝正暗自窃喜,想着能给长公主一个交代时,吴侍郎却道:“只是臣不能毁了定北郡主后半辈子的幸福,故而臣不能迎娶定北郡主。”

    “为何?”崇德帝都有些慌了。

    吴侍郎非常难以启齿道:“因为、因为臣、臣不举。”

    这话一出口,可谓是惊动朝堂上下。

    “不举?爱卿何时不举的?”

    “回皇上,臣就是因为不举所以后院才没有姬妾,臣在此谢过皇恩。”

    崇德帝听了这话还真就不为难他了,可后来又抬头看了几个家世不错的大臣,却都被他们找了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吴侍郎这么优秀的人都不敢娶,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呢,看来这个定北郡主还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呢,朝中大臣纷纷猜想。

    下朝后,崇德帝在回寝殿的路上瞧见廊檐下挂着的鸟便多逗留一会儿。

    “胜子,你这时家的女郎到底怎么了,为何朝臣一个个都避之不及呢?”

    胜公公笑了声,“皇上,时家这女郎您是见过的。”

    “哦?”

    崇德帝略带疑惑地看了眼胜公公。

    “皇上您忘了,时家的女郎当初还在宫里住过一阵子呢,她祖上是靠香料起家的,调的一手好香,皇上您还赞赏了她呢。”

    胜公公这样一,崇德帝还真想起来了,他笑了声:“是她呀,那不是谢珵心尖尖上的人吗?”

    胜公公闻声默然低头,崇德帝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个臭子在背后搞鬼。

    崇德帝没好气地回到寝殿,胜公公端来热茶,他端起又放下,“谢珵不是已经娶了端侯府的姐吗?总不能让堂堂郡主做妾吧?”

    “皇上这您就得问问谢爷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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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入宫?做什么?”

    晚秋的季节,谢珵心血来潮坐在府里的银杏树上荡着,还美其名曰:赏景。

    胜公公眉眼含笑:“谢爷,皇上想问问您和定北郡主的事情,您快下来吧。”

    谢珵整日盼星星盼月亮,可不就为了时锦瑶的事情糟心吗,今日逮着机会进宫,他可得求一个赐婚圣旨。

    谢珵旋身落下,金黄色的银杏叶在他的身后洒落一地。

    谢珵前脚出门,池音后脚就听到了风声。

    “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呀?”

    青果着急地问着。

    池音从一开始就知道谢珵不愿娶她的事情,也多少听闻了这段时间谢珵常去长公主那里闹腾的缘由。

    池音坐在窗边晒着秋阳,手中修剪花枝。

    自从池音的腿伤着以后她便常在闺房呆着,无聊之时便修剪一下花枝子,久而久之,她已经能将一盆枝丫乱冒的盆栽修剪的有模有样了。

    “姐,您别不话呀。”

    池音放下手中的剪刀,“那我该如何,再好看的花无人欣赏也是徒劳,山沟里的蒲公英就算再野也有人惜之如命。”

    “姐,奴婢回去找侯爷。”

    “回来!”

    池音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同青果话,青果吓得一激灵,怪怪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姐,奴婢也是为您好。”

    青果的语气软了几分,池音也压住了怒气,“给我备笔墨。”

    池音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下簪花楷,青果将看后将纸按住不让池音写。

    “松手!”

    青果颤巍巍将手拿开,还将所有的错归到了谢珵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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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妻?这话你也敢。”崇德帝看着谢珵,脸上看不出是何意味。

    谢珵板正的坐在椅子上,“我不想委屈了时锦瑶,也不想愧对池音,若是不能和离,我便休妻。”

    这话让崇德帝很是犯难,端侯府就那一个宝贝女儿,平白被人休了出去让端侯府颜面何存,更何况端侯夫人和长公主还是闺中密友,这让两家都抬不起头来啊。

    “你回去好好同池家女儿商量一下,若是和离,朕就给你赐婚。”

    谢珵可谓是求之不得,他起身正准备乐哉哉离开,崇德帝又挑起唇角补充道:“你别忘了,朕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您就是,只要您能给我赐婚。”

    言毕,谢珵负手急匆匆离去,至于崇德帝有什么条件他才不听呢,可此时的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没有听见的这个条件,险些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谢珵回府后直奔池音的院子去了,他尚未走到门口就瞧见青果迎面走来。

    “公子,这是我家姐给您的。”

    谢珵接过信封,就瞧见上面写着“和离书”三个字,谢珵又惊又喜。

    他抬头看了眼青果,青果的眼睛略微红肿,还带着哭腔道:“我家姐向来心高气傲,公子从未善待她也就罢了,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平白惹我家姐难过。”

    秋风越发寒凉,吹得谢珵的后颈森森凉意。

    “我知道是我让她受了委屈,这是我的错我认,日后你家姐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临走时谢珵又补充道:“多谢你家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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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赐婚圣旨就送到了定北郡主府。

    胜公公笑的合不拢嘴,“郡主赶紧接旨吧。”

    时锦瑶一时间高兴的不知该做些什么,还是铃铛在她的耳边声:“姐。”

    时锦瑶回过神,连忙上前接过圣旨,还笑盈盈道了声谢。

    铃铛也为自己姐高兴,送胜公公离开时还塞了几张银票给他,“这次多谢公公了。”

    “姑娘客气了,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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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铛回到院子时,时锦瑶的手中依旧抱着那道赐婚圣旨笑的合不拢嘴,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和谢珵的名字,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宝宝,你阿爹马上回来了。”

    谢珵这边收到赐婚圣旨后却不是那么高兴,长公主因为这道赐婚圣旨竟然气晕了,高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赶来,又开了几副药,还叮嘱云姑姑要看着长公主好生休息。

    高太医走后,谢珵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探望,还是云姑姑出去煎药的时候他才问了一嘴。

    “公主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公子真是莽撞了。”

    谢珵看着屋内病榻上的长公主,从前秀丽端庄的长公主殿下此刻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他声道:“儿子不想让池音和瑶瑶都受委屈罢了。”

    当天夜里,端侯夫人知晓后也前来探望,长公主虽服用了汤药,气色却依旧不见好转。

    端侯夫人静静地坐在长公主的病榻边,什么也不,就这样看着长公主。

    她原本还为谢珵和池音和离的事情怪罪长公主,可听见长公主病了又忍不住前来探望。

    不知过了多久,端侯夫人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给云姑姑道:“等嘉嘉醒后你告诉她,儿女们的事情让儿女自己去操心,我们终究不能陪他们一辈子,任何事情都要放宽心。”

    几日后,长公主的气色渐渐恢复几分,这几日似乎是想通了,也算是默允了谢珵和时锦瑶二人的婚事,还让云姑姑吩咐下去,好生准备他二人的婚事,半点不得马虎。

    因为时锦瑶还怀着身子,成婚一事又复杂繁琐,谢珵便和时锦瑶商议,将婚期退后,待孩子出生后再操办婚事。

    这日,谢珵带着时锦瑶上了飞仙湖的画舫,美其名曰:赏秋景。

    画舫内温暖如春,歌舞升平,还有几个时锦瑶也未曾见过的世家公子。

    谢珵带着时锦瑶走到矮几前落座,又命人在时锦瑶的身边多加几个炭盆,生怕时锦瑶着凉。

    “谢家主今日怎想的将我们邀约至此了?”

    问话之人乃是许相家的公子,许炎。

    许炎先前在一次宴会上挖苦过谢珵,当时没讨到半分好处,后来还时常害怕谢珵报复他,今日在来的路上他便心虚至极,见着谢珵后更加心虚。

    谢珵沏着热茶,眉眼含笑:“今日邀约许公子和几位公子,乃是为了共赏美姬。”

    时锦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珵,谢珵只觉得周身火辣辣的,可毕竟这是他组的局,硬着头皮也得将这出戏唱完。

    “美姬?”

    谢珵“嗯”了一声,呷了口茶水道:“前些日子花楼来了个泼辣的美人,爷我呢,比较喜欢听话乖巧的,那般泼辣的我定然欣赏不来,便将你几人邀来瞧瞧。”

    许炎一听,竟是这等美事,方才悬着的心也放在肚子里了。

    “既如此,那我们兄弟几个正好讨论讨论,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各自分享自己的观点便好。”

    谢珵看了眼许炎并未话,这才短短一会儿,这厮便在这里称兄道弟,真是个自来熟,不过谢珵却对这样的人不感兴趣。

    他给昌辰递了个眼色,昌辰命外面的人进来。

    片刻后,一个着轻纱红衣、面纱掩面的少女娉婷袅娜地走进画舫。

    她扫了眼在座的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个画舫的人她都认得。

    时锦瑶看着她的身形,只觉得熟悉不已,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不过看着她在晚秋时节还穿着轻纱就觉得无比的冷,还下意识的拢了下自己的斗篷。

    许炎看了眼谢珵,尴尬地笑了声:“谢家主,你让我们兄弟看美姬,总不能就这样看吧?”

    谢珵看了眼昌辰,昌辰上前将美姬的面纱摘下。

    一瞬间,整个画舫都要炸锅了。

    “这、这是韩将军家的姐?”

    谢珵不置可否,低头沏茶道:“什么韩姐,现在是花楼的花魁。”

    许炎又仔细看了看,只见韩娆的眼角处烙了一个明显的“奴”字,这意味着终身没入奴籍,就算有人给赎了身也是不够做妾的。

    “这韩娆呢,长得确实不错,就是脾气臭了点,本公子没什么兴趣了。”

    许炎往后靠了靠,不再看韩娆。

    韩娆落得个没脸,再怎么她从前也风光一时大姐,现在竟然要站在这里被人评头论足。

    “听花楼的老鸨,她那处很是漂亮,不少人提前半月预定都预定不上呢。”

    谢珵这样一,许炎又来了兴趣,“本公子见过不少是漂亮的,可是真的尝试了就感觉很是一般了。”

    “你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验、身。”

    谢珵睨了眼许炎,许炎果真坐不住了,伙同他带来的那几个人去掀韩娆的裙摆。

    时锦瑶掩唇轻咳一声,谢珵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他拿起桌上的荔枝耐心地给时锦瑶剥开,荔枝肉晶莹饱满,惹人垂涎。

    “喏,尝尝。”

    “这个时节哪里来的荔枝?”

    谢珵得意地笑了声,又拿起一个荔枝剥着,道:“玄宗能给宠妃寻来荔枝,我亦能给你寻来你想要的东西。”

    这话让时锦瑶舒心不少,她娇羞一笑,不曾言语。

    谢珵剥完第二个荔枝时,无意间瞥了眼桌案前,昌辰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跟前,“你有事?”

    “没、没。”

    昌辰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还不是害怕他家主子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嘛。

    时锦瑶看了眼,觉得昌辰站的这个位置甚好,不光遮挡住了后面的一汪春色,还能监督谢珵。

    “我倒觉得昌辰站在这里挺好的。”

    时锦瑶都发话了,谢珵也不敢再多什么。

    画舫内求饶的声音一声塞过一声,公子哥嬉笑的声音亦是此起彼伏。

    “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该我了、该我了。”

    “啧,怎么这么?”

    “……”

    不知过了多久,谢珵拿起桌案上的帕子擦着指尖,“够了,吵死了。”

    许炎立马让其他几人闭嘴,一脸谄媚地上前,“谢家主今日带来的美姬确实够美的,所以我们几个才扰了您的清净。”

    谢珵不经意笑了声,“一个破鞋也值得你们这样喜欢。”

    他有意无意扫了眼韩娆,那双多情似水的桃花眼中意味不明。

    他先前听过了,韩娆初入花楼时就不是完璧之身,以司以然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碰她的,谁知道她的这副身子是被谁给破了的。

    “果真如此?”许炎惊讶,后来又“啧”了一声,“真是可惜、可惜呀。”

    韩娆的手紧紧抓住衣领,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正进了花楼被谁蹂|躏不都一样嘛,许公子……”

    韩娆立马断了谢珵的话,“不要!”

    晚秋的风拂过,飞仙湖上泛起千层浪,画舫内的热浪与外面的冷风轻微碰撞,令画舫内的人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谢珵凉薄的眼神看了眼韩娆,又不经意扬了扬下巴。

    “爷我话你一个贱婢有何资格断?”

    “我、我……”韩娆神色慌乱,她拢起衣袖朝前走了两步,跪在谢珵的面前求饶,“求谢家主饶了奴儿,您让奴儿做什么奴儿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谢珵笑了声,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像是要细品一番。

    谢珵勾起唇角,昌辰看了眼暗道韩娆要遭殃。

    果不其然,谢珵拽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碎银以及不少的金瓜子全都倒在掌心中。

    刹那间,谢珵大掌一挥,将手中的碎银全部洒在地上,“捡起来,都是你的。”

    韩娆自进入花楼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这么多银子,她每日接客挣来的银两全部都给了花楼的老鸨,自己一分也没留下,若是她有这么多银钱,完全可以给自己赎身的。

    她抬头看了眼谢珵,谢珵眉梢微挑,“不要?”

    “要。”

    韩娆像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趴在地上将碎银一个一个捡起,这是她自到大,第一次为了一顿醉仙楼的饭钱而这样卑微。

    此刻的她,已经将她当年所有的傲娇全部踩在了脚下,任由所有人践踏,她含泪将碎银捡完,试探性地抬头问道:“谢家主,奴儿可以走了吗?”

    谢珵看得兴致缺缺,唇角带着嘲讽,眼底藏满凉薄,他听见韩娆问话,收起折扇“嗯”了一声。

    韩娆正准备道谢,却看着谢珵牵着时锦瑶的手已经起身,途径她的身边时却道:“许公子尽兴吧。”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就像是困了、乏了一样简单,可对韩娆来却犹如晴天霹雳。

    许炎迫不及待地上前将韩娆桎梏,韩娆看着谢珵的背影在画舫尽头消失,眼中的泪水犹如决堤一般划过眼角。

    她早该知道谢珵不是个良善之人,也早该明白,当初不该动谢珵心尖尖上的人,她好悔。

    次日谢珵收到韩娆惨死的消息,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一个在位已久的帝王般操纵着如草芥般的生命。

    “据韩娆死时,手里还握着那些碎银呢。”

    铃铛将街头的传言与时锦瑶听,时锦瑶却心生怜悯,都永远不会有人真的可以感同身受,可她却能明白韩娆误入风尘时的无助与绝望。

    “我原以为谢珵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没想到却是为了要她的命。”

    铃铛不以为意,还顺势规劝时锦瑶不要太过心软,“若不是她阿爹当年为了一己私利,姐又怎会过得这般艰难,您处处为她人着想,可有换回旁人的换位思考?”

    “那韩姐不值得姐可怜的,姐也莫要为她伤感。”

    时锦瑶浅笑一下,将手搭在铃铛的手臂上,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时锦瑶临盆的日子,府里的产婆接二连三地进到寝屋,谢珵在院子里着急地来回踱步。

    前两日才落了场雪,整个府苑孤独寂寥,唯有屋内传来时锦瑶断断续续的声音。

    长公主到时,谢珵已经等了一个多钟头了,“里面怎么样了?”

    “阿娘怎么来了?”

    长公主上次病了之后气色就不是很好,平常没有太大的事情都是在府里好生养着,今日听闻时锦瑶临盆,什么也要来看看。

    “产婆可有什么?”

    谢珵轻微摇头,他原本要进去陪着时锦瑶,可产婆里面晦气,更何况屋子本就,丫鬟婆子已经将屋内挤满了,他进去平白添乱。

    “再等等吧,太医先前把脉都胎像平稳,没有大碍的。”

    谢珵默默点头。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一声啼哭惊走了树干上的乌鸦。

    谢珵迫不及待地冲进时锦瑶的寝屋,产婆只能将孩子递给长公主抱着。

    “恭喜长公主,是个公子。”

    长公主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露出笑颜,云姑姑给几个产婆给了赏钱,还给长公主着:“公子眉眼跟公子真像呢。”

    “是呢,以后可千万别像他阿爹一样天天逛青楼。”

    屋内,谢珵抢过丫鬟手里的活,将时锦瑶全身擦洗干净,还趴在她的耳边声道:“听产婆是个儿子,你好好休息,睡醒了给你抱来瞧瞧。”

    时锦瑶虚弱地笑了下,眼皮重重地合上。

    一觉醒来,已至子时,她醒来听见的就是谢珵在外面哄孩子的声音,许是第一次当爹,谢珵对这个祖宗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和铃铛商量着怎么哄孩子,时锦瑶都听笑了。

    谢珵听见内室的声音,连忙将孩子抱到时锦瑶跟前,“瑶瑶,你快看看,他是不是饿了?”

    “饿了你不找奶娘,找我做什么?”

    谢珵尴尬笑了声,“我不是第一次当爹太兴奋给忘了嘛。”

    二人摸索着将孩子哄睡,谢珵才问道:“起个名字吧。”

    “你有合适的吗?”

    谢珵咬了下时锦瑶的耳朵,“听你的。”

    “德行广大而守以恭者荣,土地博裕而守以俭者安。”时锦瑶声念着,转而看向谢珵,“谢博裕。”

    “好。”

    时锦瑶靠在谢珵的怀里看着窗边的烛火,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谦卑做人,平安一世。

    -

    两个月后,谢珵和时锦瑶的婚事提上日程,婚宴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是谢珵一心操办,时锦瑶落得个清闲。

    这日,她在府里闷得慌,带着铃铛出门逛街,也不知怎么的,她就走到了城西的糕点铺跟前,她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无奈笑了笑。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又见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从她面前一晃而过。

    作者有话:

    引用汉代刘向《苑·敬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