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求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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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雪下到了傍晚的时候就起了风, 风雪交加, 吹在人脸上, 如刀子割在脸上一样的疼。

    冰天雪地里,并州刺史府里却生出另外一股热闹。

    丰盛的酒肉端了上来,明姝拉着儿子坐着。鲜卑男女大防不重,几乎没有。晋阳这地方离洛阳老远, 山高水长,依然有不少鲜卑习俗保存下来。

    元诩换了身衣裳,稍作休整之后, 长途跋涉的疲惫终于消除了点,露出点天潢贵胄的气势来。

    “陛下,微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慕容叡出城门迎接,也只是带了一二亲信, 其他的多余的人一律没有带上。到了现在他都还没有向外宣布皇帝驾临的消息。

    元翊摆了摆手, “现在不张扬正好。”他着想起了皇宫里发生的那幕,在这数九寒天里, 还是汗湿重衣。

    他让慕容叡起来, 和他把酒言欢。推杯换盏间,他的目光向席中的明姝看去。

    几年不见,险些认不出来。但是的确风韵比当年要更好了。

    慕容叡看到少帝的眼睛盯在明姝身上,眼底生出幽幽怒火,抬手饮酒间,一个起伏错落, 眼底的情绪就消弭不见。

    “陛下,这是臣的长兄。”放下酒杯,慕容叡给少帝介绍自己的亲属,慕容陟出来跪拜,元诩特许他回去坐着。

    慕容陟腿脚不便,他刚刚已经见过了,没有必要再折腾人一次。

    “那是臣的嫂嫂,哦,那个是臣的侄子。”明姝拉着长生出列跪拜。

    元诩看到那个粉团子一样的男孩,他脸上还有几分明姝的影子,他看向慕容叡,“是嫡出?”

    慕容叡点头,“臣家里阿娘要求严格,不敢有姬妾。”

    元诩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他冲长生招招手,长生迟疑了下,见到慕容叡点点头,他才起来到元诩身边。

    元诩把长生上下量了一遍,了几声好,他看向慕容陟,“有这么好的儿子,是你的福气。”

    明姝飞快的瞥了慕容陟一眼,慕容陟面无半点奇怪的神色,很坦然道,“草民也是这么觉得。”

    元诩掏出自己在宫里带出来的一块玉佩,鸭蛋大,中间浮雕一个佛像,玉佩通体洁白剔透。握在掌心光滑温润。

    “谢谢陛下。”长生捏着元诩赐的玉佩,笑的牙都露出来了。

    然后撒开脚丫子就跑到明姝那儿,慕容叡在一旁训斥,“还没有跪拜谢恩,回来!”

    元诩拦住他,“孩子而已,罢了。”

    得知明姝夫君已经回来,不再是几年前的寡妇,甚至连儿子都有了,这顿饭用的有些兴致缺缺。

    用完饭之后,慕容叡亲自恭送元诩去准备好的厢房。明姝和慕容陟先回去。

    慕容陟问了一下明姝白天里发生的事,他眉头紧皱,“看来洛阳发生大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有甚么事。”明姝牵着长生的手,“不过现在还风平浪静的,没听到甚么风声。”

    “妇人之见。”慕容陟断她,“若真是有风吹草动,那才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明姝听他如此,干脆沉默下来,她牵着长生,慕容陟要考长生的功课,结果又是不知道好几个,被慕容陟了一顿手板。

    长生没有和慕容陟住在一个院子里,跟着明姝回房。

    明姝给他处理肿的老高的手板,长生哭的呜呜咽咽,“阿娘,阿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明姝也不好,要厌恶,慕容陟看上去不像,可要疼爱,管教起来,比慕容叡都要严厉上不少。

    右手还要写字,被的那只是左手,手板肿的老高,涂上一层绿色的药膏,药效发挥出来,原本火烧一样的灼痛被冰凉消退,长生的哭泣才停了。

    “你呀,在功课上多花些心思,阿爷也不会你了。”明姝守在一边,亲耳听到长生背书是如何结结巴巴,语不成句的。

    听慕容陟已经让他自己回去背了三天,自己翻来覆去读了三天还不能背诵下来,那还真是长生不好学,挨也不冤枉。

    “可是不喜欢背那些嘛。再了,我听阿叔时候也不爱读书,但是现在还不是……嗷!”

    长生脑袋上挨了明姝一个爆栗。

    “臭子,好的不学坏的学。你阿叔读书上的确没法和那些大儒比,但他武艺扎实,脑子也活。你真以为他现在的一切是凭空得来的?”

    明姝抓住长生恨不得给他刷一下脑子。

    “读书让人聪明。要不然再聪明也只是聪明。”明姝狠狠的在他额头上戳了一记。

    长生捂住额头,满脸不解,又好像听明白了似得。

    侍女端来热水,明姝给他洗漱完之后,整个塞到床上,让他睡觉。

    等长生睡了之后,银杏才道,“郎君这样,十有八、九还是和府君像。”

    “淘气好玩吧。”明姝把被子给他掖好,到卧房外面。

    “今天陛下一声不吭,突然就来了,把奴婢都吓了一跳。”银杏还记得几年前的事,“娘子,陛下到晋阳来,是不是有大事?”

    皇帝微服私巡,这个只是听过,亲眼瞧见还是头一回。可是细观白日这位的言行,也不像是过来体察民情的。

    明姝又不是几岁的孩子,还相信什么天子体恤民生艰难,特意过来察看什么的。

    “应该是有大事,而且还是大得不得了。”明姝沉吟,“洛阳那里也没听到有甚么消息,风平浪静的。”

    “就看他能不能问出甚么了。”

    慕容叡为少帝,把自己的院子给腾了出来。

    此刻室内只有他们两个,所有人都已经退出门外。屋内静悄悄的,连人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慕容叡看着手边的瑞兽熏炉已经吐了半个时辰的烟了,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少帝。

    “陛下……”

    元诩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朕知道你想要问甚么。”

    慕容叡看着少帝的脸抽搐起来,愤怒和恐惧混在一起,成了格外古怪的神情。

    元诩手臂撑在一边,咬牙切齿,慕容叡甚至听到了他上下牙齿架的声音。

    他像是要出他为何来晋阳的原委,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他开口,慕容叡以为自己听不到他的回答的时候,元诩终于开口,“太后对朕下毒。”

    元诩那天到一个嫔妃那儿喝酒,酒水上来,还没来得及入口,就被嫔妃养的一只猫偷喝了几口。

    那只猫当着他的面,当即口鼻冒血,四脚抽搐惨叫而死。

    元诩立刻把此事按了下来,令人去查,查来查去,竟然追溯到了太后身上。

    亲娘要他的命,这是元诩万万没有想到的。太后掌权多年,能把毒下在他的身上,可见眼线布满宫中上下,掌管禁军的也是她的人。

    太后已经向他下手了,这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次。到时候恐怕自己会死的相当难看。元诩不敢相信宗室,宗室们嘴里的好听,但是基本上都有他们自己的算,渤海王就是前车之鉴。

    其他地方大员,他也不敢信任。在宫里多呆一日,他的危险也就多一份。他坐立难安,干脆微服出宫。

    慕容叡听少帝完此事,只是怔松了会。

    他迅速问道,“陛下现在有何算?”

    元诩虽然面上端着,可是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显出几分颓丧。天家之间父子兄弟相残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可母亲都对自己动手的时候,击太大了。

    “太后已经有弑君的举动,朕不能任由她这么下去了。”元诩的头疼的厉害,他一手扶住额头,“朕在洛阳,可谓是孤立无援,掌控宫中禁军的都是太后的人,宗室们有实权的并不在洛阳,朕也不敢轻易相信他们。”

    宗室同样姓元,身上流着天潢贵胄的血,谁知道那些宗室会不会在推翻太后之后,紧接着对他这个皇帝动手。

    “陛下的意思是……”慕容叡拉长了调子。

    元诩的眼睛看了过来。

    晋阳作为朝廷的北大门,是一处军事重镇,驻守在并州的士兵都要比别的州多些。

    但仅仅也只是多些而已,一旦发生战乱,并州的兵力还是要靠朝廷调度。其实也是为了防止刺史做大违抗朝廷。

    慕容叡的目光和元诩的对上,明白了元诩此刻的用意,“朕知道。”

    “你在晋阳没有听到洛阳里有朕的消息吧?”

    “臣听,陛下御体欠安。”慕容叡道。

    刺史们不在洛阳,但是都有自己的消息通道。少帝都已经跑到这儿来了,但是洛阳那边的消息仅仅是御体欠安,一切事务都有太后暂时统领。

    “并州的兵马,若是要一路南下,还要保证宵不敢侵扰,恐怕是捉襟见肘。”

    “朕临行之前,曾经令人秘送一封书信前往秀容,让胡菩提一块出兵。”

    胡菩提当初都能和朝廷对着干,不管是兵力还是智谋,都足以对抗朝廷大军。

    “那太后那边……”慕容叡故作迟疑。

    毕竟是亲母,到时候太后弑君,出去都不好听。

    元翊的脸顿时阴了下来,他咬住后牙槽,“太后都已经要朕的性命了。朕难道还要给太后维护这个脸面吗?!”

    这话元翊几乎是怒吼出来的,慕容叡垂首默不作声,他察觉自己失态之后,跌坐回去。

    “陛下累了。”慕容叡道。

    元翊点点头,“是累了。”

    这一路他恐惧无措,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母亲要杀自己更可怖的?此刻到了一个暂时安稳的地方,忍不住露出些疲惫。

    “臣不搅陛下休息了。”慕容叡躬身道。

    他从外面出来,长吏在外面等着,“洛阳那边还是陛下一直都在生病吗?”

    长吏点头,“正是,听陛下已经病了许多天了,可是谁也没有见着过陛下。太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掌管朝政。”

    慕容叡勾了勾嘴角,露出点笑。

    他吩咐下来,一定要格外照料好屋子的人。然后抬脚去了刘氏那里。

    刘氏依旧低烧,开出来的药喝了下去,昏昏沉沉,今夜倒是睁开了眼睛。慕容叡亲自喂她喝了点东西,看着她又睡过去才出来。

    寒风凛冽,吹得人脸皮生疼,浑身上下就露出一张脸了,还恨不得找个东西把脸给抱起来。

    他推开了明姝的门。

    明姝以为皇帝来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好歹会收敛一下。没有想到他今夜还是过来了。

    “你怎么还来?”明姝给他掸去身上沾着的雪沫,“今天陛下都来了,多少要避嫌一下吧?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回头别人弹劾你的力气都省下来了。”

    “我把地方都腾让给陛下住了,现在没有地方去,要是你都不收留我,我岂不是要成孤家寡人了。”

    话语刚落,他臀那儿就受了明姝一记,“的这么可怜。”

    “可怜的人多得是。”

    明姝还以为他会顺着话往上爬,自己有多辛苦来着,她顺口一句,“哦?”

    “亲阿娘想要杀自己的儿子,搁在谁头上都难受吧?”

    明姝一愣,她马上挥退了左右。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明姝压低了嗓音,“是陛下?”

    慕容叡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她微微一笑。

    明姝哎呀了好几声,两只眼睛瞪圆了,圆溜溜的像两只铜铃。

    她那副样子,和只受惊兔子似得,就差把一只手塞到嘴里好压压惊了。

    “太后还真舍得啊?”明姝眼睛里光芒流转,“就那么一个儿子……”

    “皇家不能以常理揣摩。”慕容叡着反身抱住她,她柔软的发顶就蹭在他下巴上。

    “现在我还真庆幸,阿娘虽然不喜我,但也没想着要我的性命。”

    母亲刘氏对他的不喜从来没有遮掩过,事事皆是要他以慕容陟为先。现在惊觉,原来自己这般已经算的上是幸福。至少阿娘对他不喜归不喜,没有到非要取他性命的地步。

    “嘘。”明姝捂住他嘴,她将这对母子的争执完完全全看在眼里,“毕竟像太后那样的人不多,你到底是阿家亲生的,她怎么可能这样对你。”

    慕容叡唇角弯了弯,露出个笑,他抱住她在床上坐了。明姝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好,也没有挣开,她捏住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指头轻轻的捏过去,他一只手掌生的有她两只手大,指腹和掌心里都是常年握持兵器留下来的老茧,手指在上轻轻的搓一搓,满手都是粗糙感。

    “天家太可怕了。”明姝窝在他的怀里,声的感叹,“还是亲母子呢。”

    她以往知道皇家争权,都是父子兄弟相争,母子都是休戚与共。现在母亲对亲儿子动手了,她惊吓之余,却怎么也想不通太后怎么下的了手。

    “只能怪陛下自己不走运了,有了那么一个娘。”慕容叡只是为此事感叹了一会,甚至还没有明姝那么深刻,他松开她的腰,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阿家今晚上好些了没?”明姝知道慕容叡去看过刘氏了。

    他身上还沾着从刘氏那儿沾染来的药味。

    “阿娘晚上醒过来了,瞧着精神好了点。”着,慕容叡垂下眼,看怀里的明姝。“还是你最好,对长生好的我都看不过去了。”

    明姝从他怀里出来,他浑身上下的肉硬邦邦的,靠在上面一点都不舒服。

    明姝乜他,慕容叡当即就靠过来了。

    明姝想了会,还是想不通太后这么做到底能得什么好处,“陛下跑到这里来了,暂时有何算。”

    慕容叡抬眼,“阿蕊问这个是要做军师,还是要做丞相?”

    纤纤细细柔柔软软的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在朦胧的灯光下,她的眼睛里有璀璨的星光。慕容叡看见,心神摇荡,眼神忍不住在室内飘荡,平常在床上,都有些腻了,现在阿蕊看起来心情很好,不如换个地方……

    她那个娇羞的性子难得肯换个花样的,这次一定要好好抓住机会。

    乱七八糟的想法熏的他脑子晕陶陶的,而后面前的那张芙蓉面突然变色,一脚就踩在他的脚背上。

    明姝力气不大,但是脚背受一下,还是隔着结实的靴子,也还是不舒服。

    他弯下腰抱住脚直跳,明姝伸手一推,就把他整个推在床上,毫不客气的坐上去,和骑马似得。

    她妖娆妩媚,经过了人事,生过了孩子,妩媚风情和她的美貌一样,越发的成熟,悉堆在眉梢眼角,不经意间眼波流荡,那都是催人色令智昏的利器。

    她手指游走在他的面颊上,娇柔婉转,“你我是想要做军师还是丞相呢。”

    她腿往下压了压,慕容叡顿时飘飘欲仙又煎熬万分。身上这女子折磨人的手段简直比他高超多了。他两耳嗡嗡,嘴里啊啊两声,“嗯,嗯嗯,你想做甚么就是甚么。”

    明姝狠狠坐下去,一下屋子里响起男人的低叫。

    慕容叡觉得自己也被这狠心女人给坐废掉了。

    明姝直接从他身上下来,“不想就别,我又没逼你,”她拍拍裙子,媚态犹存,“府君的屋子早已经准备好了,请吧。”

    罢,她就要人进来扶慕容叡出去。

    慕容叡这下不疼了,他一下翻身而起,两手抱住她腰,“你还真来啊。”

    明姝回头看看他,慕容叡圈在她腰上的手松了点,并且还连连认错,“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认错认的。明姝的一口气还是没有完全撒出来,伸手捏了他两下。

    “我也没想到陛下跑这儿来了。”慕容叡实话实。他起这事,好有些好笑,“但来都来了,那也只有接着。”

    “至于接下来怎么走,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慕容叡话音一转,眼角露出奇异的光,“若是抓住了,也是个好机会。”

    明姝看他半晌,扑在他怀里,“我也不要甚么高官厚禄,只想你能好好的。”

    她想的不多,也管不了外面的风风雨雨,也无力去管,她最想要的就是一家平平安安。什么高官厚禄,什么荣华富贵,都没有平安来的实在。

    话都出口了,也不怕会被他嘲笑,男人都是这样,最实在的不要,喜欢追求那些未来。哪怕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都在所不惜。

    她在他怀里柔成了一泓春水,慕容叡反抱住她,“傻姑娘,瞎想甚么呢?”

    明姝鼻子里很不服气的哼了两声,在他怀里的身子不高兴的动了两下。慕容叡想起她刚才那叫他几乎魂飞九天的坐,顿时安抚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现在也是为长生好,我现在越拼命,到时候他就能轻松点。我就活这么几十年,挣那么多,到死都花销不玩,还不是给他准备的。”

    明姝听到他是为了长生,顿时没了脾气,可是还是抓住他的衣裳,左扭右动的不情不愿。

    她好会终于咬唇,“好。”

    他有他的算,既然他志在远方,她也不该困住他。

    慕容叡的手在她的脊背上轻轻的抚弄,手掌下的躯体由僵硬渐渐的柔软下来。

    “不要怕。”慕容叡轻声道,“有我在,就不用怕。”

    明姝知道他不是嘴上,这么些年,他早就已经向她证明,他的话,绝对不是嘴上而已。

    慕容叡抱住她,手掌依然在她的背上轻抚。这世上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很多时候就算是想要安宁,也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没有足够的权势,只能被人掣肘,他不愿。所以比起袖手旁观,不如主动出手相争。与世无争,是活不下去的。

    慕容叡天不亮的时候就起来了。起来的时候,身旁的人还睡的很香。昨晚上她又是发脾气,又是抱着他哭的伤心。体力耗尽,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他看了她一眼,她脸颊绯红,没了醒着时候的一切表情,格外的安静甜美。

    他把她身上的被子拉了拉,好让她睡的更舒服。

    慕容叡穿衣洗漱,吩咐银杏要好好伺候明姝之后,径直去了前面。

    外面天都还没亮,夜黑浓的几乎化不开。他走到廊庑下,看了一眼对面飞翘的檐角,上面已经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他到了前厅,长吏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府君,秀容那里暂时还没有任何动静。”

    少帝自言出宫之前曾经秘密派人到秀容给胡菩提送信,让他带兵南下。现在少帝都跑出来了,道理那信也该是到了秀容,但是到现在,也没见秀容那边有动静……

    慕容叡低头摩挲了一下佩戴的玉佩,他笑了笑,格外的舒畅,“那就再等等看,看看陛下如何应对吧。”

    *

    洛阳北上至秀容的这条路格外艰辛,尤其季节正好是隆冬季节,使者费尽千辛万苦,才堪堪到达秀容。

    使者不敢耽误片刻,立刻就去了将军府,把少帝要自己呈交的书信送交给胡菩提。

    胡菩提看了书信之后,召集手下的将领,和胡家族人好好商议了一番。过了几天,长乐公主也得知少帝欲让胡菩提派兵南下,助他从李太后手中夺权。

    长乐公主得知之后,片刻都坐不住,直接去见胡菩提。

    见到胡菩提,连寒暄的话也不,直接问,“将军,陛下是否给将军一封密诏,要将军南下?”

    她问的又快又急,话语里都透露出一股遮掩不住的焦急和兴奋。

    两人成婚以来,彼此来往的少,是夫妻,其实比陌生人都还要生分些。

    长乐公主自从有次看见胡菩提和那些胡姬寻欢作乐之后,对这个丈夫便厌恶至极,几乎能不过来就不过来,一年到头,夫妻两人碰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这次她主动过来,还让胡菩提有些意外。

    “看来这密诏也不是密诏了。”胡菩提只是在长乐公主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自己面前的地图。

    长乐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心情澎湃。

    “不过知道也就知道了,没甚么好稀奇的。”胡菩提注意到长乐公主看着自己受伤的地图,他仰手就把面前的地图给折叠起来,放到一旁。

    “长公主这次大驾光临,可是有甚么要事?”

    长乐公主只当没听到他话语下的嘲讽,“既然陛下已经下了这道诏令,那么将军的意思是……”

    “这件事和长公主有关?”胡菩提反问,他话语尖刻,半点颜面也没给长乐公主留。

    长乐公主不怒反笑,“如果将军出兵的话,那是一件好事。”

    胡菩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还没等他把这股冷意完全散发出来,又听长乐公主道,“只是,将军出兵,与其从李太后手中夺权,不如废掉这对母子。”

    胡菩提嘴边的笑瞬时僵住,“你刚刚甚么?”

    “我,与其替陛下从太后手里争权,不如趁机把这对母子都给收拾了。”长乐公主生怕胡菩提听不清楚她的话,放缓了语速,“就算将军好人做到底,替陛下把大权给夺了过来,可是这功高震主的道理,将军不可能不明白吧?”

    胡菩提上上下下量长乐公主,眼神和看疯子无异,“你……意思是要我zaofan?”

    长乐公主笑,“妾身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请将军另立新帝。”

    胡菩提过了好会,见她是真这话,自己并没有听错,他伸手掏了掏耳朵,“长公主,另立新帝对你又有甚么好处?”

    长乐公主是先帝一系,太后和少帝看在她是先帝唯一女儿的份上,对她照顾有加。若是换了一个人做皇帝,长公主依然还是长公主,可是就不会有之前的荣光了。

    “这个将军没有必要知道。”长乐公主没有回答,她两眼紧紧盯在胡菩提身上,“将军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胡菩提坐在那里,笑了两声,“长公主,如何做都是我在做决定,而不是长公主你。”

    着,他要外面的人进来,请长乐公主出去。

    长乐公主看一眼已经到身后的家仆,“将军还请多多想想我刚才的话,听从陛下的吩咐,对你来得到的好处还真不多。”

    罢,她施施然起身离开。

    长乐公主回到公主府,就再也支撑不住,她跌坐在床上,泪流满面。

    “终于,终于被我等到机会了。”长乐公主泣不成声,泪水涟涟。女官俯身在她身旁温言劝慰。

    她擦了两下眼泪,紧紧咬住牙关,“她终于也有那么一日!”

    长乐公主着,哭的越发厉害。

    正在女官手脚无措的时候,一只男人的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女官回头一看,见着胡文殊站在那里,胡文殊向外做了个手势。女官看了长乐公主一眼,悄无声息退下。

    胡文殊坐在长乐公主身边,“哭的这么伤心……”

    长乐公主回头见着是情郎,抱住胡文殊哭的越大声。胡文殊耐着心底的不耐,心的劝慰她,过了好久,长乐公主才抬头,“你兄长决定出兵了吗?”

    “这个嘛。”胡文殊双眼里翻出点细碎的光,“有陛下的密诏在,要是不去,实在不过去。”

    “那你和你兄长,不要给陛下向太后要权,直接另立新帝更妥当些。”她嗓子哭的有些哑,出来的话让胡文殊吓了一跳。

    “陛下可是名正言顺。”饶是胡文殊,还是被长乐公主的话给吓了一下,他看看左右,见到没人再继续下去,“长公主,陛下是先帝亲自立的太子,而且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失德的地方。这……要是真照做了,恐怕天下不安啊。”

    “名正言顺……”长乐公主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若不是我同母兄长夭折了,哪里轮得到他!当年我母亲让李太后为先帝侍寝,她才能怀得上孩子!可是先帝驾崩,她干了甚么!”

    先帝驾崩之后,先帝皇后欲杀太子生母,奈何太子生母被汉臣们保护起来,最后做太后的人是李太后,先帝皇后反而被群臣送出宫,落发为尼,过了两年,直接被李太后发往娘家处死。

    胡文殊知道这桩往事,不过也不放在心上。

    争权夺势,原本就是你死我活,既然没赢,丢掉一条性命,只是付出的代价而已。愿赌服输,道理都一样的。

    胡文殊没把长乐公主的话放在心上,任凭她泪水涟涟,只是了些安抚的话,照顾她睡下。

    他抬脚出了公主府,立刻有人来寻他。是北平将军要他过去。

    胡菩提见到他过来,就笑,“我还真是娶了一个疯婆子!”着连连指了指胡文殊,“你看你干的好事。”

    胡文殊面色不改,笑的洒脱,“反正阿兄只是要个摆设,既然是摆设,那岂不是出身越高越好?”

    此言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同样都是摆设,自然是越名贵越好。

    “阿兄可是要出兵?”

    “出。”胡菩提点点头,“既然陛下都已经发话了,若是迟迟不动,倒是显得不像话。”

    他看向胡文殊,“这也是我们家的机会。”

    “这也是我们家的机会。”慕容叡在刘氏的病榻前道。

    刘氏是后来才知道皇帝驾临,吓得连药碗都端不住,连连拍床叫人把一大家子全部叫到跟前,把慕容叡给骂了一顿,而后又起这事,忧心忡忡。

    慕容陟沉默不语,他到现在,已经能不话就不话,有时候就好像家里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刘氏的眼睛在慕容叡身上停了好会,去看慕容陟,见慕容陟沉默。她才喟然长叹,“我管不了你了。”

    慕容叡不是哪个能制得住的,入了土的老头子不行,她也不行。

    “你阿爷的为官之道就是心谨慎,甚么事都不轻易掺和。”刘氏闭了闭眼,“陛下都来了,你要是觉得自己有本事,那就去。但是若是有个差错,你没脸见你阿爷!”

    完,她翻了个身,脸都转向里头,不肯看慕容叡一眼。

    慕容叡见了,伸手去给刘氏盖好身上的被褥,也被刘氏不耐烦的开,竟然是半点都不想让这个儿子伺候一下。

    慕容叡保持了一回被刘氏开的姿势,他脸上平静,“阿娘好好休息。”

    着,他看向慕容陟,“阿兄,阿娘就拜托你了。”

    慕容陟点头。

    明姝没在刘氏那里呆多久,伺候刘氏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哪怕刘氏没有要她在那里跪坐上一整天,病人的变化莫测的脾气就足够让人吃尽苦头。

    慕容陟是刘氏最喜爱的儿子,都挨了刘氏几句骂,更别提她这个外人。

    刘氏看她不顺眼,把她给轰了出来,明姝求之不得。直接出来了。

    “老夫人脾气越来越坏了。”银杏在明姝身后悄悄,“我听伺候老夫人的人,老夫人这几天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睡的特别沉,但是清醒的时候,能清醒上一天都不用歇息。”

    她着眼睛眨了眨,直直瞅着明姝。

    明姝明白银杏话语里的意思,她瞪她一眼,“这话你没有在外面乱吧?”

    “哪里敢。”银杏吐吐舌头。

    明姝看了看外面的天,雪已经停了,风也止住了。这个时候赶路,也勉强算是个好时候。再往后推,就只能来年春暖花开。

    明姝往前面去,走过一道廊庑,被人叫住,“韩娘子!”

    明姝抬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元翊,她顿时心里叫苦不堪,这位难道不是应该好好的在房里呆着么?

    明姝不能躲开,她看了一眼银杏,银杏会意,悄悄离开。

    “陛下。”明姝屈膝。

    元翊见到明姝,脸上的笑意浓厚了一层,他欲伸手过来搀扶她。可是手伸到半路,还是收了回去。

    “你这些年还好吗?”元翊问。

    明姝古怪的看了一眼元翊,两人算不上什么旧交,这话若是用来寒暄,也太亲密了点。

    “朕只是问一问,毕竟当年你曾经救过朕。而朕一直都还没兑现自己的诺言。”元翊着,笑了两下。

    此话不还好,一明姝回想起那些往事,脸都绿了。

    “托了陛下的洪福,民女这些年一直很好。”明姝飞快道,“夫君也回来了,也有了孩子。”

    元翊点头,他两眼盯着明姝,嘴唇动了两动,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慕容叡明明看着步履不快,却把后面的随从甩开老远。

    “陛下。”慕容叡对元翊一拜。他看了一眼明姝。

    明姝站在那儿,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这女子!

    “陛下为何在这儿?”慕容叡问,“此刻外面正在化雪,冷的厉害,陛下在外面,恐怕会对御体不利。”

    元翊摆摆手,慕容叡到这儿来,出乎他意料之外,许多话当着慕容叡的面,不出来了。

    “朕想起几年前还在洛阳的时候,曾经和韩娘子过,若是韩娘子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对朕。那时候韩娘子没有对朕提,现在不知道韩娘子想好了吗?”

    慕容叡看明姝一眼,明姝提了一口中气,她粮食持在腹前,“是,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元翊眼角的笑意都添了许多,“韩娘子直就是。”

    “民女想给夫君求一个官位。”明姝着,身子都伏下来。

    慕容叡眉角眼梢浮出细碎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