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过往.
“口无凭。”
郁云阁没被短暂的喜悦冲昏头脑, 保持惯有的理智,逼迫林大兑现承诺。
他不知道林大如何服林老头开门,也不好奇父子两经此事后关系如何。
在这刻,他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商人。
林大做事很多时候靠不住, 往往被他夫人骂没头脑, 在救林府百来十口人的事上,他靠住了。
“东西在这。”
林大从随行人手上接过一个盖着红色丝绸的四方盒子, 毕恭毕敬送到郁云阁面前。
“我林府上下一百零二口人就交付给大人了。”
郁云阁对上林大满含真诚的眼神, 半晌蓦然笑了:“好。”
他接过盒子径直递给景玉危, 这会儿折柳没在, 也没个能指使的人, 只好劳太子殿下累, 捧会盒子。
“林某在这先谢过大人。”林大郑重其事道, 摆脱浮于表象的嗫嚅和无能, 为全家人找条出路的男人倒不至于真那么难看。
得到想要的东西, 该让林府周围的看守撤了。
林大眼巴巴看着没动作的曹端, 都到这时候,还不能还他们一个自由吗?
曹端不为所动, 冷冰冰盯着他, 那眼神若能化为实质,林大早身首异处。
“大人, 你何时让他们走?”林大只得转过脸来看郁云阁。
“很简单,你带着他们进去将记载林老和余怠这些年做下事的证据带出来, 我们就走。”郁云阁含笑道。
门开了,所谓的换命价值也到手,没道理放着大好机会不取证据。
郁云阁将土匪作风贯彻到底,势必要在仪仗进城前让这些事尘埃落定, 不给任何改口机会。
林大很生气,转念又觉得生气无用,认命道:“随我来吧。”
“哎,他不能去。”郁云阁指了指浑水摸鱼得林玺,“曹端,把他扣下。”
曹端真是指哪哪的好帮手,二话不拧住林玺双手,将人捆到身边丢给两个兵,高大身影往前一站,挡住林大想搭救儿子的手。
“爹!爹救救我!”被抓疼的林玺干嚎,嚎得林大心疼。
“我带,我带,让他们轻点。”林大扭头向郁云阁求情。
郁云阁笑容不变:“那还不快点?晚个两步,我不保证令郎是否完完整整。”
“卑鄙。”林大破口大骂,被郁云阁这手战术玩得恶心不轻,奈何儿子在别人手里,他再废话就是浪费时间,转身快步往府里走。
郁云阁笑容冷了:“麻烦曹统领走一趟。”
曹端自然不怕,带着六人跟在骂骂咧咧的林大身后进了府门大开的林府,远远的能看见是往府邸后面去了,那儿是书房重地的必经之路。
雷厉风行做完这些事儿,郁云阁心翼翼往景玉危身边靠。
正摆弄着锦盒的景玉危轻轻抬眸看着他,被风吹白的唇稍有干巴:“做什么?”
“殿下会嫌弃我心狠手辣吗?”他手抓着景玉危腰侧狐裘绕着食指转,一圈一圈,松了又,了又松,“我急于成事,不惜以人命做威胁。”
那轻颤的长睫毛盖住了桃花眼中流露的狡黠,很难知晓他是真怕还是单纯想撩拨。
景玉危不喜欢这种感觉,便低声道:“看着我。”
郁云阁睫毛颤得更厉害了,飞快看他一眼又低头:“殿下怕我了?”
久久没听见任何回答,弄得郁云阁心里七上八下。
等他耐不住抬头,发现景玉危一直在看他,似乎在等他主动看过去。
“怕你什么?”景玉危低声问,仿佛怕被人听见,声音压得越发低了,“怕你吃了我吗?”
郁云阁实话实:“你不觉得我坏啊?”
景玉危觉得他把自己想的太单纯了,忍不住笑道:“你不是故意给我看的吗?”
明知道他在,就在身后看着,还光明正大对林大那些,傻子才会不明白他的用意。
景玉危生来没碰见过几个心地纯良的老实人,也不偏好那种被人随意忽悠两句,找不到东南,只知西北的添乱人。
像郁云阁这种看着漂亮没头脑,实则碰一下被刺疼的反而是自己的美人,他恰恰很喜欢。
不仅喜欢,还想要私藏。
“怕什么呢?”景玉危手飞快伸出又缩了回去。
若不是郁云阁感觉到耳垂一热,要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
“你还真是……”他到嘴边的话没完又咽了回去,周围都是人,那等在太子殿下听来多少有点儿露骨的话还是少为妙。
景玉危低头笑了,像只偷腥的猫,弄得郁云阁也跟着笑。
林大领着曹端去得快,回来的也快,手里捧着另一个和景玉危这同样大的锦盒。
“东西悉数在这,大人得到想要的,是不是能履行诺言了?”
林大将手里能谈的筹码全都交了出来,心里多少没底,怕郁云阁出尔反尔。
郁云阁没无耻到那地步,只道:“为人不忠,待人不义,趁老百姓们不知道真相前早早举家南迁吧。”
风起,天地之大全是寒冷,林大被吹麻了,没再去看郁云阁等人离去的方向,而是看着眼含担忧的林玺。
“林家,完了。”
林玺了个冷颤,心底悄然滋生出漫天恨意,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夜,两人就着热水匆匆擦了个身子,又一人一个泡脚桶围在桌子边,翻看从林府那带回来的两锦盒东西。
折柳在旁执笔等吩咐,时不时往两人泡脚桶里添热水,忙得很。
“从余初在东平城上位起,景弍辞就联系了林老,要以东平城及洋河城等地贩卖大米资格谈合作,能背靠大树,林老自然不会放过,以书信内容来看,这生意真成了,林府能得的好处也不少。”
郁云阁铺开第一封信,指着左下角的私信印章,让景玉危看。
“这是三王子的印吗?”
景玉危转过脸,唇被姜汤烫得发红,鼻尖也泛着惹人怜爱的粉,声音发闷:“嗯,王子印章不得私自刻制,及冠时由王室着手置办,要在内务阁登记在册,方便月月领东西。”
他了一长串,发现郁云阁没声音,略带疑惑看过去。
郁云阁眼睛盯着他的唇没转过,仿佛丢了神魂,这人真是……
景玉危看眼也好奇往这边看的折柳,折柳跟得了命令似的倏然转过头,装聋作哑起来。
“好看吗?”
郁云阁看见那唇动了几下,耳边萦绕着男人凑过来轻声问的魅惑话语,当然好看,不然能把他迷得团团转?
眼前的红唇看着很好亲的样子,只要他愿意,稍微往前一点点便能一吻芳泽。
心里这么想的,他也那么做了。
可惜在即将达成所愿时,被人轻轻抵住了唇,一根微凉的指腹,沾着点带着甜的姜味。
“我觉得你也很好看。”
接着火热的唇便主动送了过来,他微微眯起眼,唔,纯情的太子殿下好像进步了。
最少学会轻咬,还不退缩。
“继续。”景玉危坐直身体,端起碗喝掉最后一口姜汤,仿佛无事发生,只是这不过浅尝亲密便耳尖红的习惯怕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郁云阁舔唇,一嘴的姜汤味儿,那玩意儿他没喝又没完全不碰。
这狗男人绝对是故意勾引他的,太可恶了,下次多来点。
他意犹未尽,还记得正事:“也就是这每封信上的印章都是定死景弍辞的关键。”
“还有这些。”景玉危又推来了另一个锦盒,“这是余怠上交的。”
里面除了书信,剩下不少金银珠宝,郁云阁眼尖看见一个玉如意上刻着王室图腾,中间写着名号,这是货真价实王子才能有的东西。
景弍辞会大意到将这等东西送给余怠?
多少离大谱,原著中景弍辞是个处心积虑又心的阴险人,不轻信别人,也不给别人拿捏到的机会。
“这能保证是真的吗?”
“你怀疑余怠骗我?”景玉危问。
“以景弍辞那么能藏的实力来,不该露出那么多破绽。”郁云阁出于安全角度提醒,“他这些年来有私自离开梁溪,来过洋河城吗?”
“没有。”景玉危笃定道,“但有一年景江陵大寿,余怠去过梁溪。”
也就是余怠还是有机会见过景弍辞,并得到这等象征性十足的赏赐物品。
郁云阁觉得不太好办:“再查查,倘若无法证实余怠给的证据是否属实,那他到梁溪,很可能会反咬一口。”
以余怠那老奸巨猾的德行来,也不是不可能。
郁云阁在为景玉危杜绝任何坏情况:“林府给的东西再看看,明日去茶楼找两个人。”
“贾应和钱海?”景玉危从林府带回来的箱子里挑挑拣拣摸出个有趣的东西,“找他们问余怠有没有提及过从梁溪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郁云阁瞪着他,这人有时候就是成了精的狐狸,能蛊人还能猜人心。
“不用那么看着我。”景玉危细细端详手里的金钗,往他面前一递,“他俩是余怠的亲属,应该会知道点东西。”
“所以人呢?”
“在楼下房间里好好住着呢。”
不单是钱海和贾应,那种场合里的人都被当做一网鱼兜进盆里,甭管是刺多只熬汤的鲫鱼,还是味道鲜美的鳜鱼。
“这金钗看着眼熟。”郁云阁翻了几下,不太确定道,“和瑾妃那支一样?”
景玉危没想到他能看得出来:“嗯,这和那支钗是一对,你仔细看金钗钗头,上面刻着瑾妃的名讳,那是无上的恩赐。”
郁云阁摸着那三个字,心里挺不是滋味,存在于景玉危记忆中的女子,曾经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终究抵不过权势对男人的诱惑。
一时荣宠,得不到一世太平。
“如若这才是景弍辞手里那支钗,那被我的人拿走的,又是哪来的?”
“这本来就是对钗。”景玉危心里藏着很多话,不能轻易,通常在看见东西的时候,引发倾诉欲,才会畅所欲言。
“都被景弍辞带走了,后来余怠进梁溪,他为了表信任,轻而易举给出如此易引发争议的东西?”
“有可能不是他自愿给的,这东西比那玉如意有威胁的多。”
玉如意还能是有人趁他不备偷走了,金钗用这个借口稍显牵强。
“你先将金钗藏起来,带着玉如意回去指证。”郁云阁下了个套,给景玉危他想套谁,“景弍辞看见玉如意不会太慌,还会当你没拿到金钗,很有可能偷偷去看余怠,你派人守株待兔,再不济嘛,放出风声,就瑾妃当年那支金钗落入民间,有人高价来买。”
景玉危一听眼里浮现出笑意来,好馊又好绝。
要这世上还有谁最在意瑾妃之死,那必定是景昭,除此之外还有个杀人凶手景弍辞。
这一支金钗,钓出鱼不,还能让两条鱼斗得你死我活。
郁云阁这手当真绝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