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 转眼间，就从初冬到了深冬。

    眼看着场务开始在公共区域摆放暖宝宝，每日的下午茶也全换成了热腾腾的奶茶, 这个沉浸在拍摄中的剧组才恍然, 原来已经这个时节了。

    “今天拍完了别走, ”冬至当天，白言蹊忽然道：“一起去吃火锅？”

    这个提议理所当然地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意——事实上，白言蹊本来算冬至前后放假三天，但被以张清言为首的所有人强烈地反对了。

    “拍摄进度本来就够慢了, ”张清言理由充分, “我理解你想要精益求精的态度，但是再这样无限期地拖下去, 其他不，‘泱艺’的资金流真的撑得住吗？如果我没记错，‘泱艺’现在还在筹备上市吧？”

    白言蹊只能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确实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太多，甚至专门派了一批员工远赴国外学习特效, 力争造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科幻片。

    事实上, ‘泱艺’的现金流早就撑不住了, 好在她这些年也算有些积蓄, 将金库全投了进去, 才勉强维持现在的开支。

    “……老板！吃虾滑！”咋咋呼呼的声音断了白言蹊的思绪, 她笑着道了声谢, 热腾腾的空气中萦绕着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或许其他人也是这样，他们明明没有喝酒, 却全都脸微醺，带着傻乎乎的笑, 互相敬可乐。

    等到酒过三巡，白言蹊从洗手间出来，毫不意外地看到门外有个人。

    “换个地方？”在洗手间门口聊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木白咽下想的话，点点头，跟着白言蹊来到楼道。

    两人刚刚站定，白言蹊主动开口，“不能等拍完再走吗？”

    木白有一瞬间错愕，很快反应过来，摇摇头，“他们等不及了。”

    白言蹊“哦”了一声，见眼前一米八几的男人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肩，“没事。记住，‘泱艺’永远有你一个位置。”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木白，他抬头，想什么，却在对上白言蹊的眼神后，话锋一转，“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白言蹊看到他的表情，反应过来，讶异地睁大双眸，“我以为你从来没有掩饰过。”

    无论是不同常人的气质，还是太过纯熟的编剧能力，都将他的不简单暴露得太明显。

    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木白，“……”

    他不甘心，“那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你是谁重要吗？”白言蹊更困惑了，“你不就是木白吗？”

    木白一时语塞，他静静地看了白言蹊三秒，好像被败了般，用手遮住眼睛，笑了。

    “算了。”他宛如一下变了个人，上前两步，在白言蹊越发迷惑的表情中，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白言蹊想挣扎，被木白牢牢按住，“老板，我都要离开了，让我抱一下吧。”

    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可怜，白言蹊顿了顿，最终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

    “去吧。”白言蹊眼尾弯弯，声音格外轻柔，“电影上映的时候，记得看。”

    *

    木白就这么离开了。当在电影节上看到他的身影，众人才惊愕地发现他的身份不简单。

    “木白竟然就是‘柏’！”汉服妹妹难以置信，“我一直超喜欢他的！”

    “我还奇怪一直不露面的‘柏’为什么会同意参加这次电影节……”有人喃喃，“原来如此。”

    张清言了然，“怪不得我总觉得他的遣词造句有种熟悉感。”

    不怪他们这么震惊——‘柏’，上届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国际上声名显赫的大作家，竟然以一个普通助理兼编剧的身份在他们身边潜伏了这么久，简直像教科书上的人突然跑出来一样。

    倪静淞早开始刷起了微博，“他瞒着家族偷偷写，所以才一直不敢暴露真实身份……这次好像是家族内部出现了变故……等等！”

    倪静淞震惊抬头，“他竟然是卡里家族的养子！”

    卡里家族，文艺世家，家族里出过三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一连串的震撼让所有人都恍惚了，就连白言蹊也微微瞪大双眸，她当然知道木白身份不简单，但也没想到那么不简单。

    “木白好可怜啊，”谢然然已经迫不及待往下吃瓜了，“连写作都只敢偷偷写，写完还要偷偷藏在枕头里。”

    “好像他的第一部就是因为被主家的人发现了，直接改了个名字，当成卡里继承人写的，发表了。”

    “天啊，卡里家族也太不要脸了……原来他们每年收养的孩都是精挑细选的……选有天赋的苗子，培养好后窃取他们的作品……”

    ……

    片场里的讨论只是一个缩影，事实上，几乎所有媒体平台都热议卡里家族曝出的惊天丑闻。

    也有人发现‘柏’之前跟在白言蹊身后的助理似乎长得很像，但由于后期录播并没有把木白剪出来，只有看直播的人见过他，这个猜测很快就淹没在了讨论中。

    这场全民热议也让很多人好奇地点进了电影节链接，刚点进去，就听到了一项提名——

    “最佳电影奖提名——芒国，吴铮桦，《诗女》。《诗女》是部非常伟大的作品……”

    【卧槽卧槽卧槽，我没听错吧？我第一次在这个奖项提名听到芒国人的名字！】

    【没错！吴铮桦！我听得清清楚楚，呜呜呜为国争光还要看我们吴导！】

    【老牌导演就是厉害啊，不声不响办了大事，不像有些年轻导演，有了一点点成就就心浮气躁。】

    ……

    片场内，气压极低。

    所有人心翼翼地瞥了眼张清言，大气不敢出。

    谁也没想到吴导竟然真的在电影节上得到了提名——这样一部电影能得到提名，本身就是对国内所有电影人的侮辱。

    屏幕内的评委还在夸，“……镜头的运用简直炉火纯青，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真实的芒国。意外这样一部作品竟然是出自芒国的，可见无论哪个国家，都可能诞生伟大的人……”

    吴导含蓄地笑着，时不时点头，眼里的激动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弹幕也在激动：【哇，第一次看到梅卡国评委这么夸我们，吴导好厉害。】

    【就我一个觉得这评委话很不舒服吗？什么叫“很意外”，什么叫“无论哪个国家”……？】

    【杠精快滚好吧？有本事你也去国外拿个奖项啊？人家能为国争光你能干嘛？什么都不懂就闭嘴！这可是国际最高奖项！】

    【国内网络环境真是太差了，吴导这样的天才也生生被逼到了国外去，还好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让这些人酸死去吧！】

    觉得不对的人都被喷了下去，很快弹幕上就恢复了一片和谐，几乎所有人都在夸奖赞赏，生生把吴导夸成了一个为国争光的英雄形象。

    此时片场内气压更低，脾气暴躁如谢然然，已经开了十个号开始“舌战群雄”，但依旧收效甚微。

    许多人受不了这种憋屈，纷纷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一离开人群，立刻掏出手机，也开始了大战。

    正当留在屏幕前的人越来越少，汉服妹妹正想提议关掉时，一道声音刺破了梅卡语包围，带着熟悉的乡音，中气十足。

    “你们懂个屁的芒国！”

    从贵宾席上猛地站起来的身影那么熟悉，那么光辉，他不顾身边想拉自己的翻译，也不理另一边脸色铁青的父亲，直直地看向评委席，“两个梅卡人，你们也配芒国？”

    弹幕凝滞了一秒，评委席配置的翻译颤颤巍巍地翻译完，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欧奕鸣冷笑一声，给予最后一击，“捏着你那一张厕纸都写不满的历史擦屁股去吧！”

    *

    等欧奕鸣因为“扰乱秩序”被拖了下去，弹幕才渐渐恢复了活力。

    【爽死谁了？爽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爽了，欧少好帅啊！那些嚷嚷着“丢人”的是坏还是蠢？或者是跪太久站不起来了？人家都踩你头上了！还搁那好声好气大国风范呢？】

    【救命，我要爱上欧少了，他太刚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张厕纸都写不满的历史哈哈哈哈！】

    ……

    原本被压下去的声音一下子全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片场内的空气也开始重新流动，就连张清言也忍不住露出了笑。

    “欧奕鸣行啊，”谢然然感叹，“能处。有事他真上！”

    当然，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还是有很多别的声音，“丢脸”党疯狂刷屏，弹幕很快又厮杀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直安静坐在评委席旁边的木白开口了。

    作为国际上名声鹊起的大作家，现在还背靠卡里家族，主办方自然不敢怠慢。

    就连那个一开始高高在上评论、刚刚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评委也看了过来，语气非常尊敬，“‘柏’，您有什么想的吗？”

    木白语气很平淡，出来的话却让评委脸色一白，“我认同刚刚那位先生的话。”

    “这种水平的电影也能入选，将是梅卡电影节最大的耻辱。”

    木白没有回头，淡淡地吩咐助理，“以后这种等级的电影节不用再通知我，直接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