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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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氏听儿子去了千秋苑, 颇有些惊奇。

    她素知儿子最受不了老太君神叨叨的啰嗦劲,没事一般不会跑去她面前招摇, 怎么今日无端跑去千秋苑?

    待她得知原来穆云凌跟穆清清一起去的,心中顿时有了几分计较。叶氏赶到千秋苑的时候,穆盈盈正被简嬷嬷叫人架着往外走,王氏在一旁怎么问也不是结果,母女俩那个丧门相看得叶氏分外舒爽,等欣赏完了才往苑子里进。

    叶氏与老太君婆媳不睦由来已久,这些年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 故而叶氏的到来只让简嬷嬷皱了下眉头,好在她还知道这是谁的地方, 不至于一上来就胡作非为。

    叶氏不理简嬷嬷, 逮着儿子上来就问:“二房母女这是做甚?一个两个疯疯颠颠的?”

    穆云凌神情恍惚,闻声转头睇给母亲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阿姐出息了。”

    穆清清能有什么出息?别叶氏瞧不起自己女儿,只是这女儿被老太君教得着实没个出息样,叶氏一见她就犯心头火,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女儿能有什么出息:“什么意思?清楚点。”

    穆云凌喜滋滋道:“阿姐刚刚狠狠训了穆盈盈那个死丫头一顿, 可太出息了!”

    叶氏诧异之余, 不是很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虽然他在门外听不真切, 但该听的都听见了, “阿姐还跟祖母讨要婚事,是看上四哥了, 非他不嫁呢!”

    叶氏不敢置信:“你别是蒙我吧?清清怎么敢这种话?”

    “我亲耳听见的。”穆云凌虎起脸, “人还没走呢, 就在里边。”

    叶氏挑眉, 拨开拦路的简嬷嬷径直就把门一推。

    穆老太瞧见这个不得心的儿媳妇就皱眉:“我有让你进来吗?作长辈的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如何能在辈面前立信?”

    叶氏假笑一声:“听清清要谈终生大事, 我这作亲娘的怎能不在场?”

    穆老太冷笑:“敢情好,如此何不把侯爷也请过来?”

    叶氏已经避着广恩侯好长一段时间,生怕一碰面就要提和离,闻言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赶紧往女儿那边使眼色,穆清清无奈叹声:“母亲想留就留下吧。”

    叶氏正得意,就听她接着:“方才该的我都已经完了,祖母应该已经清楚我的意思,如此便不再赘述。”

    “母亲既是有话要,那我先出去了。”穆清清淡淡完,提裙起身退了出去。

    眼见她真就这么走了,叶氏傻眼,穆老太也急了:“慢着,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祖母或可与母亲从长计议,”穆清清本也不是抱着商量而来:“但我心已决,自然更希望能够得到家里成全。”

    房门阖上,被留下来的穆老太与叶氏面面相觑,大眼瞪眼。

    穆清清刚从屋子里退出来,立刻对上穆云凌兴冲冲的表情。她眉宇微舒:“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母亲恐怕还要多留一会儿,你要在这等她吗?”

    穆云凌摇头:“你要去哪?”

    穆清清寻思:“毅王府。”

    *

    “独孤将军。”

    沈南霜乘车从北校场过时注意到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特意停车下马与他招呼。谁知独孤转过头,嘴角一块乌青把她吓了一跳:“独孤将军,你的脸……”

    “原来是沈姐,别来无恙。”

    逢人皆知北衙军统独孤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固执,平日对谁都板着张脸臭脾气。但自从独孤得知沈南霜的生母正是昔日旧友之女林蓁娘,加上之前沈南霜与王世孙在校场比试的飒爽英姿入了他的眼,独孤对这位晚辈可谓是相当和气的。

    沈南霜又惊又忧:“将军武艺非凡,这天底下竟还有人能伤得了你?”

    “长江后浪推前浪,再厉害的人也有老的一天。”独孤神情自若,没对方伤得更惨,大喇喇地将乌青展露人前。

    独孤轻易不夸人,沈南霜听过就更惊了:“此人必有非凡之处,方能入得了将军法眼。”

    独孤负气一哼:“这话可不能让毅王那子听见,否则只怕尾巴翘上了天。”

    “毅王?”沈南霜心中一震,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毅王这段时间一有空就泡在北衙,整个北衙司的人都知道他。起初独孤将军看不上皇族,手下没人看得惯他,没奈何此人常年混迹军营,着着就跟衙司的人成一片,等独孤将军注意到的时候,手下的人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独孤将军也从单方面的拳脚踢,到现在偶尔也会挨人两拳。心境一旦有了转变,态度自然而然也会随着改变。

    沈南霜神情莫测:“可、可毅王不回黑沙吗?”

    “黑符令都被收走了,他回黑沙做什么?”那子明目张胆起北衙司的主意,十有八|九是不走的了。

    沈南霜脸色越发难看,两辈子的差异再次出现了。前世赵弈的黑符令是被皇帝收走的,尽管今生他的黑符令给了太子,可失去黑符令的赵弈肯定是要回黑沙的,沈南霜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今生的赵弈却留在京城不走了?

    最可恨的是赵弈竟起了北衙司的主意。

    前生北衙司在独孤手底宛若磐石坚硬,若不是她动用了上一辈的人情关系,再加上沈思鹄争气夺得武科魁首,想让独孤破格收他入北衙司难如登天。

    然而现在北衙竟被赵弈捷足先登,如何能不让沈南霜心惊焦虑?

    前生正是有沈思鹄为她夺得北衙军统大权,加上朝中又有裴成绎把持,方能实现日后的军政两手抓,稳坐垂帘太后的位置。

    就算今生她已决定不嫁太子,可他不能让赵弈夺走沈思鹄的机缘。一旦赵弈手中权势越大,沈南霜内心的恐慌与不安越甚。

    前生那个疯子咬得她多狠,以至于即便重来一世,每次见到这个人沈南霜就忍不住条件反射地想要躲他。

    这人就像是她的恶梦,前世的余生恶梦都是这个疯子造成的!

    沈南霜怕他,也恨他。

    所以即便恶心透了靖王,她仍需借助这股势力来铲除赵弈!

    当下沈南霜心念飞转,她必须尽快把沈思鹄送入北衙,阻断赵弈的阴谋诡计才行。

    沈南霜的目光转向独孤:“将军,我有一不情之请……”

    *

    赵弈被皇后拖在宫中,好不容易陪过午膳,随后就被太子属官给拉去东宫。据太子出宫去哄太子妃,至今没有回来的消息,走前吩咐堆积成山的公务全交给他,忙得赵弈脑壳疼。

    等到日薄西山,宫门落锁之前太子总算回来了。赵弈甩下公文就想跑,被太子一把摁了回去:“那么多公文还没批完,你走了谁与我同甘共苦?是兄弟就留下来,大不了今夜我陪你喝醉,咱俩不醉不休。”

    赵弈觉得太子强辞夺理,哥哥出宫浪了一天,埋头苦干的弟弟好不容易等他回来还不能甩手就跑,谁这么当兄弟的?

    再就太子这一脸苦闷,到底谁陪谁喝酒?

    等到两人终于可以饮酒,天已全黑,月上枝头。

    太子酒量本就一般,愁肠百结,几杯下肚就醉了。

    “她明明喜欢我,还没嫁我却已经想要休了我。”

    赵弈一口酒险些没把自己呛住,对面太子容色淡淡,望着杯中晃影出神,“就因为我是太子,所以她嫌弃我。”

    赵弈没想到这位郑姐这么敢:“可你总不能为她放弃太子之位。”

    “当然不能。”太子砰地一声把杯放下,平日万分爱惜一滴都不舍得浪费的好酒就这么溢洒出去,“那么多人等着把我拉下去,我岂能如他们所愿?”

    当今圣上皇子众多,人人都想当储君,人人都在盼着现太子落马,好让自己挤身而上。

    “那么多人将希望寄予我的身上,没有太子之位,我谁也保护不了。”他的背后有众多臣子的拥护,皇后的坚守、赵弈的鼎力相助,这些人都是他的负责,这些负责容不得太子有一己之私。

    “我为这个位置付出太多,我又岂肯甘心放手。”

    赵弈晃动杯中水酒,沉吟一声:“既是不能两全,皇兄何不试一试对郑姐放手?”

    太子心尖颤动:“连你也要劝我放手?”

    赵弈摇头:“姻缘之事我了不算。只是不试着放手,皇兄还想强取豪夺不成?”

    太子神色恍惚:“未尝不可。”

    这怕不是酒喝多了?赵弈微哂:“皇兄若是不怕郑姐恨你,倒也未尝不可。”

    太子立刻蔫了,挣扎着:“不成、那不成。”

    “皇兄虽然明白你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却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内心是怎么想的。”赵弈吁息,“不若试着放一放手,也许放手之后你就能明白了呢?”

    “万一我放手之后,宝郁真跟人跑了怎么办?”太子心觉很不妥,“她那么好,谁不喜欢呀?”

    赵弈失笑,这怕是真给醉糊涂了,换作平时太子可轻易不会坦露:“你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太子默然,神情迷茫:“什么答案?”

    “……”赵弈深呼吸。

    行,君子不与醉鬼计较。

    赵弈被太子缠磨半宿,好不容易等他醉得不醒人事,赵弈嗅着身上的酒气并不算难闻,心思蠢动地盘算着去找清清装醉,摸了块东宫令牌正准备出宫。

    一名内侍与抬走醉酒太子的人擦肩而过,唤住脚底抹油就要走的赵弈:“殿下且慢,毅王府递来的信儿还在奴才这呢。”

    赵弈这才想起早些时候毅王府递了来信,那时他被太子逮住抽不开空,也没去多想毅王府能有什么要事找他。

    此时经人一提想起来了,赵弈接过内侍递来的信儿开一看,瞬间脸都黑了。

    作者有话:

    清清: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