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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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声四起, 李延山面上羞怯的红,被他们哄笑着推来搡去,完全不知道反抗的憨憨样子, 傻大个极了。

    “好了好了, 孩都要被你们推死了。”沈愉初看不下去,佯装恼怒, 提包就要站起来, “我不坐了行了吧,让给你让给你,怕了你们了。”

    “那怎么行。”Ana大笑,抬手指座,“您坐,您坐。”

    插科诨间, 时间很快过去, 叫号机大嗓门响起, 一行人被服务员领进大堂。

    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占据了火锅店深处最大的餐桌。

    大圆桌, 红棕色沙发围一圈, 在最外侧留一个豁口, 用于进出和上菜。

    大家鱼贯钻入,进了一多半人的时候,发现沙发座略显拥挤, 服务员搬来一个黑色木椅摆在缺口处, 势必要留一个人坐椅子。

    又硬又冷的木椅,显然不及柔软有靠垫的沙发座舒适。沈愉初主动找借口揽下,“最外面的位置留给我,我待会儿要出去接个电话。”

    大家都明白那是托辞, 纷纷嬉笑着感谢,“谢谢领导。”依次填进沙发座里。

    李延山落在最后一个,磨磨蹭蹭的,等所有人都进去坐好开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研究菜单时,他从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往里推了沈愉初一把。

    沈愉初半倚着沙发靠背站得本来就不稳,毫无防备侧腰受了一股力,一个趔趄,跌坐在沙发边缘。

    动静轻微,只吸引了最靠近的两三个人的目光。

    沈愉初扶了下桌沿,诧异偏头看他。

    那人还一脸毫无知觉的表情,仿佛见她坐下才自然接道:“那我坐外面吧。”

    留给沈愉初的沙发座最外沿,舒适度比椅子高,进出也方便。

    沈愉初先是对他的大张旗鼓有些微词,想一想又觉得在这种事上承了他的好意也没什么大碍。

    只好趁人不注意,朝他瞪了个眼神,示意他收敛一点。

    她本是想警告他的,没想到李延山被她挤眉弄眼的模样逗笑了,低下头,握拳遮住口鼻,假借咳嗽掩饰。

    齐刘海甜妹安吉拉坐在最里侧,正好和李延山面对面,对心仪对象的一举一动都颇为关注,闻咳嗽声,大脑警报器嘟嘟作响,抬头关心道:“感冒了吗?”

    穿越整张桌子送的关心,被全桌的人尽收眼底,在座的哥哥姐姐们都是过来人,一时“哦哟”的哄声不断,“Alex,你看妹妹多关心你。”

    众目睽睽,不回应太不礼貌。

    沈愉初拿出手机察看邮件。

    余光感觉李延山飞快瞟她一眼,而后淡淡应道:“没有,有点呛。”

    男方不温不火的回应,显得甜妹安吉拉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大家不好再起哄,随意趣几句,便了结了这个话题。

    今天在座的没有大领导,连Ivy都不在,人人都活泛很多,叽叽喳喳争着点菜,点餐平板传来传去。

    李延山扬手找服务员要了一份纸质菜单,贴在桌面上,滑递给沈愉初,轻轻侧身靠向她,声问:“你想吃什么?”

    邻座的周明久梦乍回似的,一拍大腿,“对对对,应该让领导来点啊!”

    正兴致勃勃举着点餐平板的安吉拉陡然僵住,尴尬地抬起头,慌慌忙忙就要把平板往外传。

    “你们点吧,我什么都吃。”桌上氛围忽然拘束起来,沈愉初笑着,假意瞪周明一眼,“对,我一直看着呢,点菜就数你吵得最凶,你自罚一杯火锅汤吧。”

    周明被她似嗔似怨地瞪一眼,眼神都发直了,呆愣愣的,迟疑着问:“辣的还是不辣的?”

    身上动作,竟是真的要起身去拿汤勺了。

    Ana猛拽周明袖子拉他回座,笑嗔他,“少两句吧你!”

    哄堂大笑。

    玩笑重新挑热氛围,一阵逗趣,桌上又嘻嘻哈哈起来。

    服务员端上鸳鸯锅,食材摆了满满一桌,一盘错位摞一盘,跟搭积木似的,再后来的实在放不下了,叫服务员加了一辆推车摆菜。

    无处安放的推车,塞在本就不宽裕的沙发出口处,李延山被迫将椅子挪了又挪让位,直到座椅贴着沙发放,和沈愉初挨得很近,几乎手臂贴手臂。

    动作间,衬衫擦过衬衫,蹭上一触即消的温度。

    可次数貌似太过频繁了,沈愉初斜眼向上睨他。

    李延山满脸无辜,耸耸肩。

    不是处心积虑的借势勾 | 引,就是孩子实在太单纯了,什么歪念都没有。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沈愉初自低下头看手机,不再搭理他。

    手机震动两下,跃上一条来自隔壁的微信,【你胃不好,先吃点不辣的垫一垫,好吗?】

    沈愉初的呼吸卡了一瞬的壳。

    他若是简单粗暴塞过来一句命令式的“少吃点辣的”,她或许会感到有些冒犯。

    但迂回委婉的商量语气,令人无从拒绝。

    她保证,她本来是想礼貌客气地回复“谢谢”,最多加一句“你也是。”

    但手速快于思考,一条微信已经先于她的保证弹射出去,【年纪怎么这么能操心。】

    李延山埋头看手机,轻轻“嗤”的笑了声。

    沈愉初的心,突然咯噔咯噔纵了两下。

    像是娇嗔吗?

    不像吧。

    嗯……更像是倚老卖老。

    沈愉初再三品味这条信息的语境后,放下心来。

    余光里,李延山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上跃动,字到一半,被身后插上来服务员断,“扰一下,上一下饮品。”

    李延山侧身让出空位,刚才没发完的信息也不编辑了,直接收回椅背上的西装口袋里。

    沈愉初也放下手机,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点餐的时候图省事,Ana给所有人都点了罐装可乐。

    一罐一罐分下来,最后一瓶留在李延山手上,他拉开拉环、插上吸管,才放在沈愉初面前。

    Ana眼明嘴快,食指指着他,嗷嗷叫起来,“好你个Alex啊,只帮经理开饮料,忘了你师父了是不是!”

    李延山突然被cue,摊手直冤枉,“真的只是顺手。”

    对面,安吉拉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桌上气氛松散欢乐,同事起哄开起玩笑,“这才刚坐在一起,马屁就拍上了啊。”

    “就是,狗腿!”

    “太马屁了,你才应该喝火锅汤底。”

    有人作势叫服务生再拿个碗,要给李延山灌火锅汤。

    李延山被一桌人狂cue,挨不住了,手肘戳戳沈愉初的手臂。

    Ana率先叫起来,“不许求助场内观众啊!”

    沈愉初筷子敲敲桌面,假正色道:“要不我再叫一箱可乐,让Alex在线表演开罐给你们看,再让你们把易拉罐环带回家珍藏?”

    众人嘿嘿一顿笑,对李延山:“Amanda帮你话,今天就放过你。”

    锅底沸腾,人多吃饭香,也不讲究什么顺序,火锅菜一碟一碟往下放,大快朵颐,胡吃海喝,火锅又辣又烫,可乐消耗得很快,桌上的饮品不知什么时候进阶成了啤酒。

    吃到后来,好几个人都喝高了,满脸不知是热的还是醉的潮红,大着嗓门吹水,话题五花八门。

    沈愉初从清汤锅里夹了一筷子金针菇,备餐撕得不碎,整整一大簇都被她拖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人帮忙,身后就挑来一双公筷,替她将金针菇分开,还把她剩下的半捧夹回自己碗里。

    沈愉初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

    他到底是眼疾手快得过度了,还是一直在观察她吃饭啊!

    她轻声道了“谢谢”,闷头吃菜。

    话题正起,当初是怎么进的源茂。

    Ana后怕地捂脑袋,“我闯过了八轮面试。我的天,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八轮啊!”

    周明:“我是搭了我导师的顺风车,当时源茂和他合作了个项目,我一直在实验室下手,后来项目做完,他做了个顺水人情把我推进来了。”

    接着,桌上好几个人都分享了自己的经历,大同异。

    周明看向沈愉初,问:“Amanda,你呢?”

    沈愉初顿了一下,抬头笑:“我是实习生,实习完就留用了。”

    齐刘海甜妹紧张追问道:“听实习生转正还要重新选拔,是真的吗?我好害怕啊。”

    “这个我不太清楚。”沈愉初握筷子的手紧了紧,语气浅淡如常,“那时候我阴差阳错就进来了,没有重新考核。”

    沈愉初能察觉到,忽然自李延山的方向递来的灼灼目光,太直白了,看得她几乎寒毛直竖。

    “到这个。”Ana喝多了,举着扎啤杯了个响亮的酒嗝,杯底“砰砰”碰两下桌面,“Amanda,你是我见过最像工作机器的人。”

    吵闹了一晚上的一桌人,罕见地点头一致赞同。

    周明问:“Amanda,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沈愉初怔了怔,“没有。”

    Ana摇头不信,“骗人!怎么可能有人没有爱好呢。”

    沈愉初认真思索了片刻,实话实,“真的没有,没有爱好,也没有特别厌恶的东西。”

    另外一个同事好奇道:“那你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过特别想做的事?”

    有。

    沈愉初大脑如过电。

    她唯一能想起来的,能称得上是很想做的事,只有过一件——

    睡李延山。

    起来,真的是,有伤风化。

    沈愉初抿了口可乐,异常坚定地点头,“没有,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

    好在大家都半醺醺然,没人奇怪她用词的绝对。

    有个母胎单身的同事将话题接过去,苦叹道:“我好想谈恋爱啊!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好想感受一把甜甜的恋爱是什么滋味。”

    Ana听到恋爱顿时兴奋,问李延山:“哎对了,Alex,你有女朋友吗?哪天带到公司来,师父帮你掌掌眼。”

    一桌人旋即燃起来,八卦的眼神晶晶亮,“对啊对啊!干脆叫来一起吃饭吧!”

    沈愉初仿佛彻底置身事外,专注涮筷中的一片毛肚。

    李延山被吃瓜群众的热情团团包围,实在躲避不掉,羞涩难为情地笑着承认,“其实我也没有谈过恋爱。”

    众人纷纷惊呼不会吧。

    沈愉初抬眼回收毛肚,差点被齐刘海甜妹眼中迸出的亮光灼伤。

    “你们学校的姑娘,眼光这么差的吗?”

    Ana颇为懊丧地重叹一口气,“唉,我要是再年轻五岁,我就追你了。”

    李延山有一下被姐姐的直白热辣吓到,很快又害羞抿起嘴角笑起来,“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人了然,“哦,还在暧 | 昧期。”

    “不会吧!你长这么好看,还需要追人啊?!”有长相平平的男同事疯狂感叹世道艰难。

    李延山蜻蜓点水瞄了沈愉初一眼,“我不太确定,她知不知道我在追她。”

    Ana捂着心口连:“我不行了,我要晕过去了,天哪这是什么纯情的桥段!”

    沈愉初也觉得心口像是大塞车,呼吸越来越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