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子照常从床上了一个滚儿从床上坐起来，低着蓬松的眼睛眯了一会儿，又揉了揉眼睛这才算是彻底醒了。

    尤四爷问他：“之前给你的那个身份证呢？”

    崽子脚丫子动了动，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上次去工地搬砖的时候忘记拿回来了。

    “丢在外面了。”

    尤四爷看着他的脸儿，将手边抽出来的抽屉推了回去。

    崽子着哈欠，眼角眨出了泪花。

    尤四爷曲腿压在床上伸手将崽子眼角的泪渍给擦了，又伸手碰了碰崽子粘着纱布的额头。

    崽子也想去碰，但却被尤四爷一把抓住了手腕儿。

    “别乱动……”

    崽子瘪了瘪嘴，眼珠子随着尤四爷的动作滑动着。

    尤四爷拿过医药箱开，开始给崽子换药。

    “疼不疼？”“酸。”

    尤四爷手上一顿，看着他，“酸？”

    崽子一脸认真地点头，“这儿……”崽子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可能它吃了酸梅。”

    尤四爷：“……”

    可能是有点蜇疼感吧。

    “一会儿我让沈姨给你去买酸梅。”

    崽子笑了。

    尤四爷曲指在崽子另一边的额头上扣了一下，“别动！”

    崽子认认真真地点头。

    磕这么一大块，还没因为这件事儿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将药换好之后，尤四爷将他额上长得还没多长的刘海儿往下拉了一点儿，也没遮住额上的纱布。

    头发要不要修剪一下？

    尤四爷在他的头顶上摸了摸，这手感，着实是柔软的点儿，颜色是黑色偏浅，带着点儿雾霾的的感觉，不出是什么准确的颜色，有点儿隐晦的特别。

    崽子顺从地由着尤四爷蹂躏着他的头发，抬着大眼珠子问他：“为什么要找身份证啊？”

    尤四爷的手顿在崽子的头顶。

    “也没什么。”

    崽子将下巴磕在他的胸膛上，睫毛扑闪了好几下，像是在想什么事儿。

    尤四爷：“脑瓜子里又在想什么呢？”

    崽子嘟嘴，吐出一个口水泡泡，泡泡破的时候在尤四爷的衣服上留下几点口水渍，然后用甜腻软糯的声音撒娇道：“大鸟——”

    尤四爷：“……”

    崽子：“骗人是狗！”

    这崽子怎么还记得这事儿……

    尤四爷发出一声敷衍的「嗯」字，然后松开抱着崽子的手，道：“乖乖在家待着，该走了。”

    崽子听他要走，顿时直起腰提醒他：“你昨天还没有换内裤！”

    尤四爷：“……”

    现在是真有急事儿。

    尤四爷：“那我今天换两条……”着在崽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晚上等我回来。”

    崽子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然后眼看着尤四爷走了。

    下楼去看电视，沈姨：“四爷不是在你们房间里安了一个电视吗？”

    崽子：“我不会开。”

    沈姨领着崽子上了楼，将喜羊羊给他开，看到桌子上的那个碟子的时候随手替崽子收进了抽屉。

    “放这儿了。”

    崽子点头，却根本就没有去看。

    还在总公司的会议室开会的尤四爷在一个下属侃侃而谈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儿。

    掏出手机，尤四爷个一个电话回大院儿。

    那下属一脸尴尬地停了PPT展示，跟其他人一样等着尤四爷电话。

    “去买点酸梅给那崽子送过去。”

    完尤四爷将手机丢在了桌子上。

    “继续……”

    众人：什么……崽子？

    沈姨将酸梅买回来并送上楼的时候，崽子已经睡着了，恰巧这会儿尤潜椋也来了大院儿，还正巧碰到了硬是出了院回来的尤朝忠。

    还挺尴尬……

    “爷爷……”

    尤朝忠量了他一眼，不太喜欢他这文绉绉的扮。只是毕竟是尤枭的亲哥哥。而且也算是有点儿出息，对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的。

    “潜椋啊，怎么来大院儿了？”

    尤潜椋面不改色地胡扯道：“上次见了跟在枭身边的那个男孩儿，想着他年纪也不大，便想跟枭商量一下安排他识字儿的事儿。”

    尤朝忠听了没怀疑什么，转念又一想，了句：“要不你把他带去学校去得了，整天家里待着也不是事儿，再给他多介绍几个姑娘什么的……”

    尤潜椋一贯地笑着，好像知道了点儿尤朝忠的心思。

    “这件事我跟枭商量后会安排的。”

    尤朝忠听他这么直接抬了一边的眼皮子，“你觉得这事儿我还做不了主了？”

    尤潜椋：“不是……”

    尤朝忠着就上了楼，并命令尤潜椋在他后头跟着。

    尤潜椋只得认命。

    沈姨刚将酸梅放下，还没出屋，就眼瞅着尤朝忠带着尤潜椋进来。然后沈姨跟尤潜椋就这么不知道作何表情地看着尤朝忠拿拐杖往床上指了指，道：“呐，赶紧抱走吧。”

    尤潜椋：“……”

    崽子被吵醒了，在床上了一个滚儿起来，揉着眼睛看着床前的三个人。然后就将视线落在床头的那一大纸袋酸梅上。

    崽子将那一纸包酸梅抱在怀里，然后跪在床上拿出第一颗递给尤朝忠。

    “给爷爷吃！”

    尤朝忠看着他手里的酸梅，到底是将手伸了过去。

    “穿上鞋跟你这位叔叔上学去。”

    崽子看向尤潜椋，尤潜椋只能顺着尤朝忠的意思对着崽子扯了扯嘴角。

    崽子不知道上学是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最后，尤潜椋连问一句那碟子在什么地方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尤朝忠一路监视着带着崽子上了他的车子。

    看着尤潜椋将崽子带走了，尤朝忠将手里的那颗酸梅撂到了嘴里，被酸的连拐杖都丢了。

    懵着脑子将崽子带到了柃大，将车停了之后尤潜椋才想起问起正事儿。

    “家伙，那碟子你放哪儿了？”

    崽子含着手里的酸梅，道：“放在大鸟的屋子里头了。”

    尤潜椋不解，“谁是大鸟？”

    崽子学着尤四爷的模样文绉绉地解释“鸟……嗯……七、七于木的那个大鸟。”

    尤潜椋：“……你的该不会是枭吧？”

    崽子点头。尤潜椋笑了。

    不过现在真的要带这家伙去上课吗？要是初中或是高中那还好办，在大学弄个学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算了，就当这家伙是教工家属吧。

    下午的一二节跟三四节都有课，现在快到了晌午，也该吃饭了。

    大多数情况下尤潜椋都是跟学生一块儿在学校吃食堂的。只是这崽子顶着这么一张惹眼的脸……

    尤潜椋将崽子送到教工宿舍，在楼道时候却遇到了两个在职教授。

    都是见过大风大浪、偶尔唾弃一下社会追星看脸的中年人。如今在楼道里看到长得这么惹眼的崽子……

    “潜椋啊，这、这谁啊这？”

    年纪已经有五十多的程教授直接弯了腰将视线直直地订在崽子的脸上拔不下来，年纪也有四十多的吕教授直接愣神地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

    尤潜椋下意识地将崽子又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

    “我家的一亲戚，我带他来学校逛逛。”

    两人根本就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尤潜椋将崽子带到自己的宿舍然后关上了门，还不自觉地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尤潜椋将门栓阀上，看着一脸懵懂地往嘴里送酸梅的崽子，拉着他在一张工作椅上坐下。然后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热水，又兑了一点凉的，喝了两口后将杯子放下。

    “渴不渴？”崽子摇头。

    “我去给你点儿饭回来，你先在这儿待着。”

    尤潜椋完就走了，崽子一个人呆着也不害怕，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着酸梅。

    好大的一包，崽子只吃了不到四分之一。

    尤潜椋走了不到五分钟便有人敲门，崽子以为是尤潜椋回来了，便直接跑到门前儿将门开。

    尤潜椋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宿舍内已经塞了三十来个教工同事，连门口都是。就连扫的阿姨都在门口垫着脚往里头瞅着，而崽子正挨个给他们发酸梅。

    都来这儿干嘛？领酸梅？

    崽子发到门口，拿着酸梅递给扫的阿姨。

    “给姐姐吃！”

    扫的阿姨面色局促地将手往身上擦擦，心翼翼地接过崽子手里的酸梅，一点儿都没碰到崽子瓷白的手指。

    尤潜椋看着一个个一脸稀罕地拿着酸梅的同事：“……”

    崽子看着尤潜椋：“你回来了？”

    尤潜椋：“……嗯。”

    尤潜椋看着一个个都稀罕地拿着酸梅的同事，勉强扯动嘴角客套地问了一句：“大家都吃饭了吗？”

    一人：“尤教授，这是你什么亲戚啊？”

    尤潜椋淡笑不语，道：“大家先回去吧。”

    尤潜椋虽然不与人交恶，但话一向是挺有威严的，跟他熟的同事都知道这点儿，也就没人再不识趣地多问，都拿着一个酸梅各自回去了。

    等人全走后，尤潜椋看着自己桌子上多出来的几张女孩儿照片儿。就算不用问崽子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回来的饭是三荤三素，崽子虽然不饿，但还是将那份儿素菜吃了个干净。

    两点上课，时间早了点儿。

    尤潜椋问崽子：“要不要睡会儿午觉？”

    崽子摇头，“去看花，我们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花！”

    崽子的应该是柃大去年移植过来的大花蕙兰，只是领着他出去……

    现在离上课也没多少时间了，再这崽子要是再溜达一圈儿，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

    “玩会儿手机好不好？”

    崽子点头，但就连低下头的时候下垂的睫毛都透漏着失落。

    尤潜椋：良心好疼……

    拿了一个一次性口罩给崽子带上，尤潜椋领着他下楼，带着他到了那片大花蕙兰跟前儿。

    崽子蹲在路边儿，身板儿前倾，隔着口罩在一株蕙兰上面嗅了嗅。

    但像是没有闻到味道，就伸手将口罩往下面拉了一点儿，露出巧且秀气的鼻子。

    “香香的……”

    两个挽着胳膊路过的女同学拎着包好的饭走近跟尤潜椋招呼。

    “尤教授好！”

    崽子听声回头，露出的半张脸让两个女同学表情停滞的同时也哑了声儿。

    尤潜椋弯腰将崽子脸上的口罩拉上。

    “现在才吃饭，是算下午一二节旷课吗？”尤潜椋转移着两个学生的注意力。

    可能真被尤潜椋给中了，两个女生尴尬地笑笑，吐了吐舌头缩着头跑了。

    崽子又将头转了过去，尤潜椋回头的时候崽子就已经将一株大花蕙兰给掐了下来。

    尤潜椋：“……这个不能摘。”

    崽子：“为什么？”

    尤潜椋循循教导：“这个是公共财产，也就是，这个是大家的，别人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随便拿的。”

    崽子懂了，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想要将花给安回去。

    尤潜椋有点儿不忍心。

    “这个应该是三十块钱一株，赔钱就行。”

    崽子：“真的吗？”

    尤潜椋点头。

    崽子看着手里的大花蕙兰，问：“那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尤潜椋：“……”

    往四周看了看，这会儿四周也没什么人，尤潜椋拿过崽子手里的大花蕙兰藏到了西服里头，然后对崽子道：“我给你拿着，我们先回去吧。”

    崽子点头，但崽子刚站起来，远远的就有一个人叫了一声「尤教授」。

    尤潜椋看过去，是柃大的副校长。

    副校长：“真巧了，有点儿急事，赶紧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还在西服下的胳膊里夹着大花蕙兰的尤潜椋：“……”

    副校长：“怎么，不方便？”

    尤潜椋：“……”

    最终，尤潜椋夹着大花蕙兰跟着副校长接到了来自L国的学术交流，被安置在外面的崽子晃着腿等着他，身边还放着那包吃剩下的酸梅。

    忙活了两个多时，尤潜椋终于夹着胳膊将人给送走了。

    第一二节 课已经错过了，现在赶去教学楼的话也不会耽搁第三四节。

    尤潜椋看了一眼乖乖的崽子，拉着他进了教学楼的厕所，将那株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大花蕙兰拿了出来。

    “要不别要了吧？”

    崽子拧着眉毛想了想，一株要三十块钱呢。

    “要！”

    尤潜椋：“……”

    尤潜椋只得将那株大花蕙兰心收到了口袋里。

    出厕所的时候崽子在地上磕了一下。虽然没有摔倒但手里的酸梅却跌出来了一颗，在厕所的地上滚了好几圈。

    崽子将那颗捡起来吹了吹，放回了纸袋子里。

    尤潜椋：“……你这酸梅也别吃了。”

    崽子抬头，问：“为什么？”

    尤潜椋一本正经地胡扯，“这东西要是吃了满五十颗就会掉牙，牙掉光了的话你以后就只能喝粥了。”

    崽子听了之后立马瞪大了眼睛，用双手将袋口扎紧了。

    “我不吃了！”

    家伙还真是好骗。

    现在回教工宿舍已经来不及了，尤潜椋又替崽子理了理口罩，带着他从后门进了教室，示意他坐到最后一排上，然后便开始走上讲台上课。

    崽子在教室后头看着学生在课桌低下藏着的手机跟，歪着脑袋枕在课桌上，大眼睛轻轻地扇合着。

    崽子很乖，一节课没发出什么动静。

    第一节 下课尤潜椋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却看到……

    口罩已经被拉到下巴下的崽子也不知道被谁抱到了教室中间的桌子上坐着，低下围着全班八十多号的学生，坐的高高的崽子一只手抱着那包酸梅，一只手拿着酸梅挨个喂着他的学生。

    “哥哥姐姐要乖乖的听叔叔上课讲课，不能不听话哦！”

    “成！”一男生咬着酸梅，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再给哥哥吃一颗好不好？”

    崽子晃着腿将分的所剩无几的酸梅又倒出来一颗，喂到了男生的嘴里，还摸了摸那男生染的五颜六色的头发。

    尤潜椋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地走进来。

    “上课……”

    学生不情不愿地找座位儿坐下，几个人抢到崽子周围的座位儿，崽子将剩下的三颗酸梅全到出来，挨个送到了他们的嘴里。

    尤潜椋看着崽子。

    崽子看着他，将口罩重新拉到鼻子上。

    将崽子从桌子上抱了下来，尤潜椋看了一眼还被崽子抱在怀里的已经空了的纸袋子，又看了一眼几个还在嘴里嚼酸梅的学生。

    “谁把你抱上来的？”

    崽子声地道：“我自己爬上来的。”

    尤潜椋没再什么，示意他坐下，然后走向了讲台。

    “好吃吗？”

    全班点头，步调一致。

    尤潜椋真不知道该什么了。

    他没什么好的，但这帮学生可有的问了。

    “教授，他是你侄子啊？”

    尤潜椋敷衍地「嗯」了一声。

    一男生又问：“多大了？”

    尤潜椋没回答，但崽子却开口了，：“十八了……”

    全班不信，看起来就是十四五……顶多是十六。

    尤潜椋咳嗽了一声，看了看手腕儿上的表。

    “上课！”

    这节课是尤潜椋教学这么多年来班上最安静的一节课。可是也是最没教学质量的一节课，原因就是一帮子学生就这么一脸稀罕地瞅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崽子趴在桌子上睡觉，连睫毛稍微颤了一下都一阵沸腾。

    这就是初中时期班上的那群女同学看的那种无脑的玛丽苏场景吗？

    最后十来分钟，尤潜椋直接将讲义摔在了讲台上，跟着这帮子畜生就这么瞅着这个惹事儿的崽子在他的课堂上睡觉。

    放学铃声一响，尤潜椋走下讲台，看着崽子将蓬松的眼睛睁开。

    “走了……”

    崽子迷迷糊糊地点头，站了起来。

    尤潜椋又将他脸上的口罩理了理，在八十几双眼睛的目送下领着崽子出了教室。

    到了车上的时候近六点半。

    尤潜椋想着现在赶回大院儿的话不定还能有机会在今天就将碟子拿回来，也免得夜长梦多，再有就是得跟尤朝忠将带这崽子上学这件事儿给推了。

    不然可不是这崽子能不能学几个字儿的问题。而是他教的学生会不会集体挂科的事儿了。

    崽子没睡够，到了车上就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着哈欠，车子刚开出柃大脑袋就点在窗户上睡着了。

    尤潜椋将车停在路旁，刚想将西服脱下来给崽子垫着点儿脑袋，但无意间他却看到……

    崽子的白色里衣上，好像蹭了点儿口红。

    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他班上的学生，应该是无意间蹭上去了。

    尤潜椋赶紧毁尸灭迹，但是……

    车窗上，冷不丁地出现了尤四爷一双阴鸷的眸子，吓得尤潜椋直接退了回去。

    “枭……”

    尤潜椋开车门，尤四爷直接将睡着的崽子抱了下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

    尤潜椋：“……”

    毁尸灭迹是不可能了，现在不清楚的话。要是这东西回去被尤枭亲自发现了，那……

    尤潜椋尽量坦然地道：“这家伙衣服上被我班上的学生蹭上了口红印子，回去怕你误会，所以……”

    崽子抱着尤四爷的脖子幽幽地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是谁的时候又将脸儿埋到了尤四爷的脖子里。

    “大鸟……”

    像是想起了什么，崽子又将脑袋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朝着尤潜椋伸出了手。

    “花——”

    尤潜椋将口袋里已经不成样子的大花蕙兰递给他。却被一脸阴鸷的尤四爷抢先夺了过去。

    尤潜椋悬空的手：“……”

    崽子抱着尤四爷的脖子睡意朦胧地道：“给叔叔钱，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