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助攻
于是,尤潜椋就这么被一百块钱砸到了脸上。
看着尤四爷抱着崽子走了,尤潜椋攥着手里的一百块钱,直接砸到了车前玻璃上。然后将背重重地摔在靠椅上,看着一百块钱飘了下来。
尤潜椋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后压着眼皮子看着那掉下去的一百块钱,捡起来揣进了兜里。
车开了还不到两条街,尤潜椋习惯的往那个某人常去的地方瞅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一个烟雾缭绕的吃街里头的一个烧烤摊儿上,刀子跟他的几个兄弟正东倒西歪地在那发酒疯。
尤潜椋将车停下,开车窗,远远地往那边儿看着。
在一众围观下一脚踩上桌子的刀子一脚扫开上面的瓶瓶罐罐,个一次悠长的嗝之后就开始开骂。
“尤潜椋你大爷的!”
尤潜椋:“……”
骂了一句的刀子差点儿从桌子上一头栽下来,好在辉子他们将人给接住了。
尤潜椋下了车,径直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人是辉子,辉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架着刀子拍了拍他的脸。
“刀哥!醒醒!”
刀子没一点儿反应。
已经走过来的尤潜椋直接拉过挂在辉子身上的刀子,淡笑道:“人我就先带走了。”
辉子他们:“……”
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辉子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默契地发出了一声「昂」。
眼瞅着尤潜椋将人架走了,辉子他们目送了一阵儿,个个想将刀子再拉回来。却没人再吭一一声。直到尤潜椋将刀子扔到车上,开着车走了之后才有人开始吭声。
“你要是刀哥明天醒过来知道咱们让尤教授将他带走的,他会不会揍咱们啊?”
“要、要不我们现在选出来一个人出来明天将这事儿给认了?”
顿时,七八双眼睛都瞅向了最抗揍得辉子。
辉子:“……”
倒在后座的刀子爬起来,眼睛挣扎了好几下但视线还是不太清楚。
“这是哪……嗝……哪儿?”
尤潜椋侧身看了他一眼,“坐好……”
刀子半站起来,头顶着车顶,对着尤潜椋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你……嗝……你谁啊你!停、停车!”
尤潜椋黑着脸踩下急刹,导致刀子由于惯性直接将脸磕到了他的头上,同时肚子里一阵沸腾,下巴滑落到靠椅上直接就吐了出来,以至于尤潜椋从胸膛到裤子都被酸臭的呕吐物湿了个透顶。
吐完的刀子这会儿倒是舒坦了,抱着尤潜椋的脑袋还蹭了两下。
一身狼狈的尤潜椋:“……”
本想带刀子回自己家的,这会儿只能本着就近原则去了刀子租的那个出租屋。
连走道都带着铁锈味儿,四五个路灯只剩下一个,还忽闪忽暗的,连个电梯都没有,尤潜椋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架着刀子上了五楼。
刀子住的地方尤潜椋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在看到门口的这个倒在地上睡着老大叔的时候,也没有怀疑自己是来错了地方。
躺在门口的男人四五十来岁的样子,剃着标准的寸头,身上却邋遢的厉害,给尤潜椋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刚出狱的劳改犯。
刀子挂在尤潜椋的身上,迷迷糊糊地看到地上的人影,上脚就踢。
“妈的,死一边儿去!”
那人在地上动了一下,将怀里的灰色麻布袋子给抱的又紧了一下才蜷了蜷,慢慢地醒了。
“狗子!”
男人一看到刀子立马就激动了,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尤潜椋看和面前的男人的脸,眸子眯了又眯,问:“请问您是……”
那男人一直盯着刀子傻乐,“我是他爸,这不刚从监狱出来,来找我儿子。”
尤潜椋沉下眸子看着醉醺醺地在身上摸钥匙的刀子,勾手将他带到怀里,将修长的手掏进他的裤边儿口袋里,将那把有点儿生锈的钥匙给掏了出来。
男人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怎么有点儿……
尤潜椋将钥匙攥进手里,对着男人露出一个温雅而又略带疏离的笑,又问:“您也看到了,他醉成这样,作为他的男朋友我也不能确定您的话是真是假。”
男人一听也没注意到那句「男朋友」,只是为了证是自己的身份赶紧将怀里卷巴成一坨的袋子给开,从里面拿出一大沓的东西出来。
“真的,我真是他爸,不信你看!”
老大叔倚在门上蹲下,用指甲里全是泥的手把一个烂的不成样子的户口本开,又扒出来了一张身份证出来,同时十来张老旧的照片洒了一地。
老大叔站起来急切地将户口本跟身份证递到了尤潜椋的跟前儿。
“你瞧,我真是他爸,他以前就叫狗子,这名儿还是我取的呢!”
尤潜椋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儿,老大叔顺着他的视线蹲在几下将照片全捡了起来,连着户口本跟身份证一块儿递到尤潜椋的面前儿。
尤潜椋看着户口本上的那个「阮狗子」,跟身份证上印着比面前的男人年轻不少的照片的「阮建民」,最终将视线移到照片上那个模样局促的、十二三岁的孩子。
尤潜椋眸色微深,对面前的男人也没有表什么态。只是拿着钥匙将门开,由着老大叔跟了进来。
刀子住的地方,真是跟狗窝似得。
阮建民将东西放下,局促地往屋里看了几圈。然后将一脸稀罕地将视线落在被尤潜椋安置在床上的刀子的身上。
尤潜椋站在一侧,看着阮建民开腿蹲在刀子的床头擤了一把鼻涕抹在了鞋底子上。
尤潜椋:“……”
阮建民朝着刀子的脸上捏了一把,一脸炫耀地道:“我就名儿越贱越好养活吧!瞧我儿子,没爹没妈养着还能长得这么结实。”
尤潜椋:“……”
尤潜椋拉过一张椅子,淡笑道:“叔叔您坐。”
阮建民也不客气,也笑道:“看你年纪也不了,叫我哥就成。”
尤潜椋:“……”
他有这么老吗?
尤潜椋勉强将嘴角扯开,从热水壶里面倒了一杯茶出来递了过去,“阮叔,您喝茶。”
阮建民也没太在意称呼,结果茶也不喝,攥在手里就这么一直憨笑着看着已经完全睡着了的刀子。
关于刀子跟他爸的关系尤潜椋也不好过于多问。只是阮建民看着刀子边感慨边把话给开了。
“我在号子里待了六年,中间就见过我家狗子一回,没想到他能长得这么好。哎呀,我在里头总是盼着他也能被关进去几天。不定就见着了,六年啊,这子被关进去十二次,就上次被我瞅着一回。”阮建民感慨着。
尤潜椋:“……”
茶凉了,尤潜椋将杯子拿过去又给他倒了一杯。
“刀子他没去看过您吗?”
阮建民:“他哪会去看我啊!当年我干那事儿我自己都嫌丢人,更别我家狗子了,他不去见我也是应该的。”
尤潜椋:“……”
所以,是什么事儿啊?
阮建民没有就这个话题再下去,尤潜椋自然也知道自己不适合问。
随便将自己的身上理了一下,尤潜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阮建民还保持着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着看着刀子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
尤潜椋不知道这父子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照刀子跟阮建民的性格,再大的事儿对他们而言也应该大不到哪儿去。
尤潜椋走近,关心道:“阮叔,现在也有九点了,要不您先睡会儿,有什么事儿等明天刀子醒了再。”
阮建民乐呵地道:“我不困……”
尤潜椋:可是我想抱着你儿子睡会儿……
最终,尤潜椋认命地去了沙发,只是躺在上面也是一夜没睡。
尤四爷将崽子带回去之后崽子也没醒,尤四爷只能让他直接睡了。只是还是将那件蹭到口红的衣服给他脱了下来。
可是到了半夜……
崽子从尤四爷的怀里挣脱出来,将脸儿埋在枕头上眯了一会儿才将脸抬起来。然后迷迷糊糊地摸黑找到尤四爷的脸,捧着晃了两下、了两下。
尤四爷一把抓着他的手,被崽子给摇醒了。
尤四爷将灯开,崽子却困到又一头又栽到尤四爷的脸上。
“今、今天还没有洗内内。”
尤四爷:“……”
压下崽子的半个身子,尤四爷也是困的不行,敷衍道:“乖,明天再洗。”
崽子一听硬是将头又抬了起来,同时伸手掐了掐尤四爷的脸,“就今天洗,洗两条!”
尤四爷只得睁开眸子,一脸无奈地将修长健硕的腿伸开,道:“一条在浴室里,剩下的一条你自己脱吧,脱了之后记得给我拿一条新的过来。”
崽子点头。
将尤四爷的内裤脱了下来,崽子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脸颊红红的。
尤四爷经过这么一折腾也全然没有了睡意,欣赏着崽子的表情,坦坦荡荡地就这么看着他。
崽子将两条内裤扔到装满水的盆子里,然后就跑向衣柜去哪另一条。
“没了。”崽子道,从柜子里出来的时候拿出一个的,“我的给你穿。”
尤四爷:“……”
贴身衣物尤四爷是不习惯让旁人碰的。所以内裤这种东西对他来就是一次性的。如今有了崽子,以至于这东西也没备这么多。
尤四爷看着崽子手里的一个,在长袍睡衣的掩盖下起身下床,将崽子手里那的一个又丢了回去,然后推着崽子去了浴室。
“赶紧洗,洗好烘干了我再穿。”
漫漫长夜,尤四爷就只能挂着空档倚在浴室门口等着他家崽子给他洗内裤。
等崽子洗完再烘干,已经是凌两点了,尤四爷数出一千二递给崽子,崽子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其中的一张丢还给他。
“洗两个是十百!”
尤四爷:“……”
将钱在青花瓷瓶里放好,崽子这才上了床,此时已经是凌两点半了。
尤四爷将崽子圈在怀里亲了亲,问:“现在可以睡了吧?”
崽子点头。
将床头灯关上,尤四爷这才抱着崽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尤四爷醒来的时候是在九点,比以往的生物钟迟了近两个时。
起身下床开抽屉,尤四爷看着里面的那个碟子看了两眼,也没怎么在意地又放了回去,拿出一份文件再次上了床,看了十来分钟之后了一个电话。
“通知各部门,五分钟后线上开会。”
会议视频刚开的时候,崽子迷迷糊糊地醒了,下床到了厕所嘘嘘完又爬上了床。
崽子的头发丝刚露在视频上,尤四爷就伸手将他的脑袋给按了下去,以至于崽子一生气直接伸出手扇在了他的下巴上。然后从他手底下抽出脑袋,气哼哼下床跑下了楼。
另一边……
【你们看到了什么!!】
【头、头发,另一个人的,还是在床上……】
【难怪四爷今天没来公司,原来是因为早上没起来啊……】
【然、然后呢?】
【尤四爷被扇了一巴掌……】
尤四爷摸了摸自己被扇红的下巴,一脸淡然地开始开会。
一夜宿醉,刀子直到早上十一点多才醒。
尤潜椋因为有课走了,而阮建民这会儿正在厨房煮自己买回来的速冻饺子。
刚醒来的时候,刀子还以为自己是被辉子他们给送回来的。直到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以及厨房里的动静,他才知道自己的房子里应该还有人。
将桌子上的那堆东西看了一眼,刀子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连鞋都没穿好就跑去了厨房,在看到里头的男人的时候,刀子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不是还有两年才能出来吗!”
正在煮饺子的阮建民听他这么还挺伤心的,脚上动了动,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狗子,爸在里头表现好,就给提前放出来了。”
刀子看着他,难掩厌恶感,但也没什么难听的话。
阮建民见刀子没赶他走就放下心了,舀好煮开的饺子就要端给他。
但刀子没接,而是黑着一张脸错开身避开他,回屋穿上自己的鞋子,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将门摔的极响。
连碗都没有来得及放下的阮建民耷拉脚底下的那双黑布鞋一路跟下楼都没有跟上,最后只能眼瞅着刀子骑着摩托走了。
最后,阮建民就这么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蹲在了楼底下,一脸委屈地往自己的嘴里扒着饺子,一碗吃干净了还觉得饿,这才上了楼又给自己盛了半碗,这才算饱了阮建民往自己的身上摸了摸,兜里只剩下五十六块钱,想着既然出来了也得找个活干,儿子都大了,娶媳妇拿彩礼不得至少要十来万啊?
阮建民拿着留在屋子里的钥匙,又问着人找个开锁的地方复制了一把揣在兜里,回去将门锁上就出去找活儿干了。
尤潜椋中午的时候给刀子了一个电话,没通,便去了他的出租屋,不光刀子不在,连阮建民也不在。
刀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在大街上溜达了一圈儿,耗了半天的时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自己租的房子,凭什么自己要因为躲着那老头儿自己不能回去?
刀子这么想着差点咬断了嘴里的烟,骑着摩托就回去了。
可是等到了家的时候……
刀子直接在锁了的门上踹了一脚,一脚不解气又踹了一脚。
妈的,那老头儿锁什么门!
于是,再次过来算碰碰运气的尤潜椋就这么看到了蹲在门口抽烟的刀子。
刀子抬头……
尤潜椋轻笑,“怎么蹲在外边儿?”
刀子见到他这一张脸就想挥拳头。但现在,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
“滚!”
尤潜椋看着紧锁的门,自然而然地问:“被阮叔锁外面了?”
刀子家着烟的手颤了一下。
“你什么?”
尤潜椋也点了一根烟抽上,吸了一口才道:“昨天碰巧遇见你在一个摊子上发酒疯,就顺道将你送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阮叔,他他是你爸,我昨天就跟他聊了一会儿。”
刀子面色僵硬。
“你一个大教授跟他一个乡下老头能聊什么。”
尤潜椋缓缓地椅在墙上,吐出一个烟圈儿,压下眼皮子看着刀子。
“阮叔思想还挺保守的。”
刀子不懂他的意思。
“我们睡都睡了,当然是商量结婚的事儿。”
刀子听他完没动手,只是瞪了尤潜椋一眼。
尤潜椋笑,胆大妄为地在刀子的头顶上揉了几下。但换来的却不过是被刀子一巴掌将他的手扇开。
跟以前比,绝对算得上是「温柔」了。
已近黄昏,阮建民肩上披着一条毛巾回来,一身的水泥点子。
“狗子,你咋不进屋呢,也不用在外边儿等爸。”
刀子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老男人,“谁让你锁门的?”
阮建民这才想起来刀子根本就没带钥匙。
刀子又往门底下大力踢了一脚,“赶紧将门开!”
阮建民摸着钥匙挪着步子声地道:“你这孩子,当着外人的面儿就不能对你爸话客气……”
在瞥到刀子的眼神儿的时候,阮建民硬是将没出来的俩字儿给咽了下去。
门开之后,尤潜椋抬腿要进,却被刀子一脚踹在腿上踹了出去,然后「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阮建民觉得儿子的脾气实在是有点儿大。
“你昨天跟他谈什么了!”
阮建民老老实实地回答。
“也没谈什么,就谈了我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事儿,也没别的了,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也没啥好谈的不是。”
刀子看着阮建民的眸子瞬间缩紧。
“你从监狱里面出来这事儿好听啊你跟人谈!”
这句话是够伤人的,阮建民自然也听出来了刀子是嫌弃他丢人。
这时阮建民又突然想起来尤潜椋昨天的那个……男朋友……,顿时也有点儿慌了。
男人跟男人这事儿在监狱里头是常有的事儿,他见的多了,自然敏感了点儿。只是昨天见到刀子太过激动一时没顾得上想。
“儿、儿子,他是你男朋友啊?”
刀子:“……”
阮建民一下子就慌了,“那、那他是不是知道爸做过牢所以嫌弃你了!爸真不是故意的,昨天不是、不是我刚出来,他不信我是你爸,我当时也是急了,怕他不让我进屋所以才什么都没顾的上就全了,爸真不知道……”
“你够了没有!”刀子尽量压着怒火,但语气还是够伤人的。
阮建民没了声儿,被儿子训的跟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似的。
刀子扶额,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狠话不出,软话又不愿意。
在这一刻,刀子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不希望尤潜椋知道他爸曾经坐过牢这件事儿。
刀子转身,平复了好大一会儿心里的异样,这才又转过了身,看着阮建民身上的水泥点子,声音透漏着不耐烦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阮建民:“我去工地找了个活儿干,一天有一百多呢!”
阮建民刚完那点儿喜悦就消失殆尽了,他心翼翼地问:“这活儿是不是不太体面?要不爸明天再去重新找一个?”
刀子看着他,看的阮建民有点儿不安。
刀子转身,将门摔上的时候留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话。
“只要不是再去贩毒,其它的随你。”
阮建民的身体颤了颤,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移动一步。
author_say:亲爹亲自来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