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郎官
现江湖分为三派, 仙派、魔族和门散户。
散户中不乏一些不容觑的能人志士,其中有天下第一暗阁之称的余阁,也有以一派独门双刀流而绝称天下的煞面双刀。
传闻中, 煞面双刀是早些年刚刚出现在江湖上的,他来无影去无踪, 内力雄厚, 常以双刀双刃亦或是双镰出现, 身姿矫健, 以绝对碾压的内力和行动讳莫的轨迹, 从未有过败北。
煞面双刀在江湖上出现的次数不多,且次次都带着面具, 但关于他的传流传得却不少,没有人见过他的正脸,有人他功法老道,定是个白发须眉的老道,有人见识过他的背影, 那分明是个正当年华的少年。
反正江湖上的人嘛, 讲究的是人活就争一口气。就算是八竿子不着的关系,也能给人得煞有其事一般。
瞎话的人多了,煞面双刀的本容便难以考究了, 加上这两年他似是隐退何处了,再无出现, 江湖上关于他的传便变得更加飘渺难以琢磨了。
虽是如此,但关于煞面双刀, 江湖上却有一条共识。
那就是煞面双刀只会双刀流, 身上有个致命的缺处——独独不会用长剑。
据闻曾经有人和煞面双刀交手, 故意耍诈夺了他的短刃, 丢给了他一把长剑,煞面双刀却是看都不看,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两根烧火棍,硬是用烧火棍把对手击败了。
谈昭就是煞面双刀??
不可能吧?
叶春渺想得脑袋隐隐抽疼。
她分明记得那日自后穿过她的胸膛的,便是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啊。
短暂晴了半日的天又起了风,呼啸着吹刮着太方山上的枯草和树丫,叶春渺穿行在道间,一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在胸口形成。
墙外。
“黑旋发,黑旋发!你在哪?!”
“东西,叫我干嘛?”黑猫抬着下巴,优雅地从墙后踱步走出。
叶春渺压下嗓子口的问题,先狗腿子地跑上去拍拍马屁:“嘿嘿,没干啥,几天没见大哥,大哥又帅了几根毛。”
千通万通,马屁最通。
黑猫轻哼一声,一双剔透的蓝宝石眼瞳上下量叶春渺,“谁跟你一样虚弱,三天两头出毛病,病怏怏的………”
“嘿嘿……”叶春渺装傻笑了声,屁颠屁颠凑上前两步:“大哥,问你个事儿呗?”
“嗯?”黑猫侧头。
“就是我听城中人,魔君不敢杀生……这是真的假的?”
黑猫点头:“确有其事。”
“你怎么知道?”
“爷我好歹也在太方山生活了三年,每日与魔君大人朝夕相处,自然明白得比你多。”
叶春渺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凑前两步:“展开讲讲?”
黑猫轻咳着退后一步。
“爷我与魔君大人认识三年,从未见过他杀过任何草芥,就连山上厨房的鱼都不能在太方山杀。
“就前两年吧,山上曾来过几支不识相的刺客,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是魔君的对手,但魔君次次都是点到为止,然后让其他大人把刺客带走,从未杀过任何一个人。”
“如此……”叶春渺皱着眉头思忖。
黑猫以为它不信,忙道:“此事真非我自己的,魔族士兵背后也都议论此事,魔君每回与贼人搏斗都会退力三分,给对手留一条命,若是不甚杀了人或是见多了杀人,便会发病,陷入短暂的失控,杀意难抑……”
它压低几分声音:“这也是魔君独自一人居于太方山之上的缘由”
黑猫的话低低萦绕在耳畔,叶春渺的心头又惊又疑。
如此看来,谈昭不仅不会用剑,更无法杀人。
秋风瑟瑟,叶春渺了个冷颤。
黑猫皱眉:“你快回屋吧东西,就你这虚弱的身子!”
叶春渺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哦……”
转身走进院子,脚步一顿,回过身。
“忘记问你,前几天我窗台上的蒲公英是你放的吗?”
清风一拂,黑猫脸上绒毛可疑地颤了下,然后高傲地扬了扬脑袋,留给她一个骄傲的后脑勺:
“哼,看你生病了可怜而已,不要自作多情!”
“………”
回到院里,叶春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纵是叶迁对她漠不关心,并不在意她的死,但他是仙派门主——自家少门主与一众弟子受如此大辱。
这可是被魔族骑在头上欺负啊!叶迁怎可能不勃然大怒,怎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竟然还破天荒地答应了和魔族的联姻?
实在荒唐。
除非,就连叶迁也觉得她是叛徒。
“谈昭杀了少门主。”
“谈昭杀了少门主!”
这两句话在叶春渺脑海里来来回回地细品着。
往日在仙派中,叶郦在外人面前唤她“长姐”,私下叫她“叶春渺”,何时唤过她少门主呢。
确实不太对劲,叶春渺仔仔细细地琢磨着,忽然,一个更加荒唐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了——
但须臾,她又自我否认地摇了摇脑袋。
叶郦剪了她的衣服有可能,叶郦在路上给她丢滚珠也有可能——独独不可能的,就是叶郦能杀了她。
且不她有没有这胆。
单论功夫,单凭叶郦那三脚猫功夫,别伤她了,就连靠近她两寸都难。
还杀她?BBZL
叶春渺可笑地撇弃了这个念头。
她是叶郦杀的,侮辱谁呢?
-
那头,祁支在院子外设了界,使得外界暂时干扰不得他。
把谈昭拿来的画像平摊地面,手刃放出血点,运气凝神,长眸直盯画像女子眉眼身姿,放了血的手指在白纸上临摹下来。
他气势过人、挥指有神,晃晃间,竟有几分画坛高手之相,只是上前细看,那白纸上分明是一团鬼画符。
祁支对画临摹,目光从画上游离而下,心中暗道不愧是被谈昭那般气兮兮地藏了画卷的女子,容貌气质果然是上佳。
唉,若是早知她生得如此,当初叶郦来寻他的时候他定是什么也不会………
倏地。
祁支指尖微顿,瞳仁骤然凝缩。
顺其目光望去,画像上女子身段如芙,紫衣渺渺,而她的腰间……正挂着一枚紫玉月牙状的玉佩。
青天无云,朗朗白日,祁支却倏然觉得腿脚一阵寒凉。
运笔两下结了印,将人像符收进袖中,再从怀中心翼翼地取出那枚才找元掌柜鉴定过的堂紫玉。
润色光泽在掌心堂紫玉佩上散发着光晕,延着浑圆腰身往上下两端收拢,如初八的月牙,透亮盈盈。
与画像上,叶春渺腰间的玉佩如出一辙。
结界之中万籁俱寂,落叶掉落无声,静谧得连少年的呼吸都敛了下去。
他呆滞地望着手中堂紫玉佩,瞳仁剧烈晃动着,身形几欲不稳。
堂紫玉乃仙玉,千年来只出了两片。
先人遣江湖最擅制玉的围垣人将其造成日月两状,分别给了他兄妹二人。
后遭不韦之乱,兄妹离散,先人亦亡于三年之后,而先人一生为他父母兄妹操劳,死前只留下了两件嘱托:
一为妹妹。
二则为还魂丹。
他辗转三界,和仙派魔族交道,四处结交奇人异客,却始终毫无音讯。
稚童清脆的“哥哥”如同梦魇,夜夜将他从梦中惊醒,胸口如凿巨石,心痛欲裂。
有多少次,他都以为那白皙雪糯的团子大致是在离乱之中永远寻不回来了。
几乎不抱着几分希望,只是遵从着先人的意志,在三界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地找寻着还魂丹和妹妹。
直到前不久,仙派来了个女子叫叶郦,手中拿着这世间含有的玉佩,道是知道他妹妹的消息,要与他交易。
只可惜,叶郦那不知死活的竟然摆了他一道,事成之后才玉佩是从乞丐窝里捡的。
他的梦魇也从那日仙魔大战之后愈发严重,童年的幼影在他的梦境不停呼喊着哥哥,像一道看不见的手拉着他不停下坠,深不见底。
每日午夜,他都会从沉沉的梦中惊醒,然后汗滲一身,掌心的日月两块玉佩幽幽散发着银白色光晕,被他攥得嵌进肉里,捏得生疼。
而如今,这玉佩竟然出现在了画上。
出现在那个………死掉的女子身上。
-
“祁阁主。”
身后一声唤将短暂的失神驱散,少年目光微凛,面上无波。
林朝走入院中,手中还扛着一个木制箱子,瞧着是避开人群进来的,步伐十分谨慎。
“林朝?魔君有什么事吗?”
“是,魔君吩咐属下,把这新郎官的婚衣给您送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新郎官?”祁支眯起眼睛,掀开林朝怀中箱子,一套赤色喜庆的新郎衣裳映入眼帘。
蓦地,祁支盖上了箱盖。
“魔君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你们魔族流行成亲前把婚服借给陌生男子试穿?”
林朝轻咳一声,“我们魔君他……对女子过敏,和女子接触过近便会浑身难受,故而明日这亲事……”
林朝拭了一把汗,“这亲事,还要劳烦祁阁主替我们魔君走一趟……”
祁支啧啧叹道:“你们魔君还真是丝毫委屈都受不得啊………要寻常美人,这福气我便替你们魔君受了,可你们魔君要娶的那可是仙派少门主,他真觉得,仙派的人都是傻子么?”
“蒙混过关的事想必对祁阁主而言应该不难。”林朝放下箱子,转而取出了一个匣子双手呈上。
“另外,这还魂丹………”
祁支眼角一动,手疾眼快抓过了他手中匣子,侧开一条缝睨两眼,然后干脆利落塞进怀中。
抬眼时,整个人俨然换了副面孔,一双桃花眼从善如流地弯作两道弯。
“嘿嘿,明儿晚上记得叫你魔君来吃喜酒。”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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