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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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静静地过去五天, 卫嫆、谢昀和淮景还是和素日里一样的相处,没有什么不同。

    这中间,卫嫆只私下里跟谢昀提到过一次她跟淮景跟丢的地方。

    谢昀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其余照旧。

    卫嫆也欣以为然。

    可一封信破了这样的局面。

    之前朝堂上关于调遣卫嫆的书信, 以跑死了三匹马的代价送到了卫嫆的手中。

    只因为是密信, 淮景和谢昀很自觉的退出大帐。

    卫嫆撕开信封, 看着卫珉的字迹, 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北地乱, 朝臣议, 望姐回, 弟以归, 容姐思,勿慎重。”

    卫嫆看着这简单的十八个字,突然觉得所有的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最后卫嫆的视线直直的留在那个“归”字上。

    当初父皇去后, 他们姐弟二人虽然有崔氏和谢将军府的扶持, 但仍旧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有信函均被监视,所有日常皆被掌控。

    后来卫嫆上了战场, 不能时时和卫珉面对面交流, 又怕书信被有心之人劫走, 于是,他们就私下商量好,若信上看到几个字,便是对方在释放危险的讯号,需结合全局,务必心行事。

    此信中的“归”字,便为其一。

    “归”非归, 而为“诡”。

    放到信里读,便是卫珉认为此事诡异,让她慎重思虑,而非催她早日归去的意思。

    尤其字数越短,证明事情越险。

    可这不再是七年前,谁会让此时的卫珉感觉到危险,而重拾密语?

    卫嫆很快的在脑海里过了几个人,最终定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王家家主,王琮。

    只是这王琮是希望她回去还是不希望她回去呢?

    不希望,就意味自己会继续留在南边,顺理成章的查清军方一切事物;希望,则意味着自己要赶紧离开,调查的事情也会随之搁浅。

    哪种对他来,获利更大?

    突然她想到,南边军方的三股势力,除却淮景,萧南,剩下的一股背后是由中洲的权贵支持。

    这权贵会不会就是王琮?

    这样想着,卫嫆背后突然惊起一身冷汗。

    难道中洲城的权贵指的就是王琮?

    如此一来,便什么都得通了,明明自己离开的时候,北疆一片安好,北地蛮子也无作乱的风声,眼下自己才出来不足一月,便以战乱之名要自己回去,荒谬。

    原来是王琮的手笔。

    他这个时候想让自己离开,便是害怕查到他在军方的背景,只要自己离开,谢昀如今的身份在军中并不吃香,且他又是王家的女婿,行事上处处掣肘,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

    可有的地方又有些不通,按道理来,即便权贵和军方结交,一定意义上是有罪,但是按照王琮的身份和地位,怎么会如此忌惮?

    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更为严重的事情?

    卫嫆到这儿想不明白了。

    她捏了捏额头,将手中的信函烧毁后走出大帐。

    此时谢昀和淮景都已不在,只有陈生还守在一边。

    “殿下,怎么了?”

    卫嫆只,“北地的人见我离开有些按耐不住,或又要兴兵了。”

    “那我们是否要离开?”

    卫嫆摇了摇头,“还是先处理完南边的事情吧。”只是,卫嫆虽然将事情猜出了七八分,但仍旧不敢拿北疆的安稳做赌注,或许这也是王琮早就算好的。

    她抬着头望了望天,又使劲的搓了把脸,然后,“陈生,我不能回去,但是你得先回去一趟了。”

    陈生不愿,但还不等他开口,卫嫆又继续道,“北地若乱,即便我不在,谢家军常年驻守北疆足够抵御外敌。但若无将帅,恐时间不长,军心涣散。常德、常维二位将军是跟着我们的老人了,可他们二人作战方略又太过激进,容易进入敌人的埋伏,我放心不下,你行事沉稳,又从在北疆长大,且是我的心腹,地位声望足够,你去我最为放心。”

    陈生最终还是不想辜负卫嫆的信任,只咬着牙,低头领命。

    卫嫆看着这个自己视作弟弟一般的人,忍不住摸了摸他低下的头,柔声道,“自你我相识,还未曾分开,如今你也已经十七该离开我去历练历练了,不要让我失望,如果军情真的紧急,立刻飞鸽传书,我马上就去。”

    “末将,必不辱命。”陈生的声音闷闷的。

    “好了,回去收拾收拾就走吧,虽然来不及同其他人道别,但记得跟崔宜汀好好声再见。”

    “啊?为什么?”陈生抬起头,模样有些傻乎乎的。

    卫嫆忍不住了他一下,“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傻子。”

    陈生听从卫嫆的嘱咐拿好卫嫆亲笔写下的调令回淮府收拾东西。

    先把所有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摆在一起,然后一条条比对,就能发现其中隐藏着的关联。

    卫嫆照着父皇以前交给自己的法子,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在脑海之中罗列。

    一:王琮想要调自己回北疆,因为他很有可能是军中派系所倚仗的幕后权贵。

    二:若他是隐藏的权贵,那么事情一定比自己目前发现的更为严重,究竟是什么事情会令权势正盛,甚至让帝王都礼让三分的人得以忧惧呢?这是目前卫嫆还没想明白的事情。

    三:淮景有异,从他想挑拨自己和谢昀的关系来看,肯定是有些事情,他不想自己查出。

    四:那晚自己跟着淮景,却在一棵树后跟丢了,他到底去了哪儿?

    思绪到这里就断了,她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下,王,代表王琮;又画了一个问号,代表王琮所惧怕的事情;接着又写下一个水字,代表淮景;最后,又再淮景的后面画了一个问号,代表他所想隐藏的秘密。

    这三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些事情同时发生应该绝非偶然,必定会有什么联系,究竟有什么联系?

    卫嫆看着这些结合自己脑海里刚刚所想的,百思不得其解。

    她算着时辰,觉得淮景和谢昀该回来了,正准备将纸烧掉,却盯着那两个同样的问号,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纸上,王琮和淮景并无关系,但是他们都有想要守护的秘密,而且都在军方。

    看似毫无联系,但若王琮和淮景所守护的秘密是同一个,那就关联起来了。

    卫嫆迅速的拿回了纸,重新在一处空白地,写下了,王,水,并在两个字的下方画了一个问号。

    并将三者连起来,如此就成了一个圈。

    看似不合理的一切仿佛都慢慢变的有迹可循。

    为什么淮景本来一切如旧,也不阻止自己去见萧南,反而是在自己快要服萧南以后开始横加阻挠。

    就是为了让自己抽不出时间去查剩余那派的军方势力,可他这么一味拖延也并非是长久之计。

    可若此时调令下来,卫嫆不得不离开,那么他的拖延就有了意义。

    而这恰到好处的调令正是王琮送来的。

    原来如此。

    淮景背后的人或许就是王琮。

    卫嫆想通这一点后,就起身利落的将写满线索的纸烧掉。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谢昀走了回来,紧跟着的是有淮景。

    卫嫆看着此刻这个对她满脸笑意的人,突然觉得四肢冰冷。

    人,终究是会变的,对吧?

    *

    另一头,陈生回到了淮景的府邸。

    简单的收拾东西,就要带着包袱走人,临走的时候想起卫嫆的叮嘱,虽然觉得别扭但是还是去了院子的另一处。

    此时崔宜汀正坐在石桌旁边一页一页翻着书,怀里抱着暖炉,桌子上摆着刚刚烫好得新茶,余烟袅袅。

    正午的日头暖烘烘的,洒在崔宜汀的身上,为她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暖意。

    陈生看着觉得她有些像从前军营里闲来无事翻着书的殿下,只不过她的姿势没有殿下洒脱和随意。

    阿婼从房间里拿来大氅,本来准备给姐披上,却眼尖的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陈生。

    虽然姐从未当着她的面过,但她是姐贴身的丫鬟,姐的心意,她或多或少了解一二,当即,想也不想的就喊出了陈生的名字,把正在看书的崔宜汀吓了一跳。

    她放下书,瞧见了不远处背着包袱站着的陈生,一时之间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陈生这时候也走上前来,在阿婼莫名调笑的眼神下,生硬的张开了嘴。

    “我今日就要启程回北疆了,殿下让我来跟你道个别。”

    崔宜汀本来听着前面那句话还在惊讶和失落着,可听到后一句话后却又有些心虚和脸红。

    一时之间也张不开嘴,还是阿婼替她问的,“将军怎得忽然就要走了,何时能回来?”

    陈生没作他想只老老实实的回答:“北疆有急报,殿下脱不开身,所以派我前去,还不知归期。”

    阿婼还要开口,却被崔宜汀断,她站起来,对着陈生微微一行礼,才道,“将军走的急想必是北疆的事情容不得耽搁,能作声道别,我已然很是欢愉,将军不必再在我这浪费时间,希望此去切记保重自己。”

    崔宜汀言辞诚恳,语气舒缓,陈生觉得这短短几日,显然这高门姐已然将自己当作至交好友,不由的也开心了起来。

    傻乎乎的笑笑以后,才,“多谢崔三姑娘。”

    此时崔宜汀却又捂着嘴笑了一下,“下次再见,将军可同他人一样唤我一声崔三娘子,我在家行三,亲近的人都叫我作崔三娘子。”

    陈生边疆长大的野孩子,读得书不是兵书就是剑道,根本不懂得这高门世家的礼数,从前唤她作崔三姑娘,不过是因为北疆那边,对女人,年纪的都喊姑娘,年纪大的都喊大娘。

    他又常听别人喊她崔三娘子,他觉得娘子这个词太过唐突和暧昧,这才按照自己的习惯改成了崔三姑娘。

    殊不知,此娘子非彼娘子。

    如今人家崔三娘子都直接如此要求了,陈生就迈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点头应下了。

    压根没明白人家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

    若是卫嫆在这,肯定又要恨铁不成钢的给他来上一脚。